青衫客坐在竹林畔的小溪旁托著腮幫子若有所思,一個大光頭領著小光頭緩緩走來。一大一小也坐在這溪畔,小光頭覺得莫名其妙,天生對氛圍敏感的小光頭,沒有開口說話。
大光頭捧起水洗了把臉。
“我剛在裡面尿了一泡。”
青衫客面無表情,拿起劍指了指小溪。
大光頭仍是捧著水洗臉,仿佛沒有聽到,洗完臉後又自顧自伸了個懶腰,這才懶散的看向青衫客。
“我這徒弟不錯吧。”
“我以為你會找我那倒霉弟弟麻煩。”
“我眼光向來不錯,這小光頭以後比我這大光頭也不遑多讓。”
“幸虧你沒給我弟弟找事,不然我這當哥哥的就得拚命了。”
“可惜小光頭仍有一根煩惱絲斬不斷,唉!不知道是福是禍。”
“好久沒有認認真真打過架了,自從當了官,就沒快活過。”
“你攔了閑家公子半日,就等一場雨,還好這雨來的及時,不然我的小光頭真指不定就跟許秋走了。”
小木子聽的頭皮發麻,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言,完全是在自言自語。
大光頭抿起嘴巴,緩緩起身,拍了拍袈裟上的泥土牽起小木子的手向竹林裡走去,青衫客則習慣性的去摸腦袋上的發簪,摸了個空,笑了笑也起身向相反方向離去。
“師傅,聽你們聊個天真費勁。”
“道不同不相為謀,亦各從其志也。”
“又是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大光頭抬起手臂,密密麻麻的細微傷痕隨著大光頭一次吐納完全愈合,他摸了摸自己的禿頭,看向竹林有些懊惱。
截風劍,越來越難纏。
青衫客沒走多遠,一隻金蟬飛落在他左肩上,他抬頭看向萬裡無雲的湛藍天空皺起了眉頭。黑色狼鴿從天而降,青衫客抬起手臂接住,取下狼鴿所攜的素錦,定睛一看,眼神愈發冷冽,他持劍身形消失於山間。
官道上,一行四人有說有笑,一對魁梧高大的雙胞胎兄弟拌著嘴,雙胞胎身前矮小的中年人哭喪著臉,後悔將玉佩堂而皇之的給了許秋,現在真的是兩袖清風半點家當也沒了,不然還能去鋪子當了,換些銀子好吃好喝幾頓。領頭的中年人目光炯炯有神,似乎在思考著某些趣事不時嘿嘿嘿傻笑,四人顯然意氣風發,精神飽滿。
走著走著便遇到了環臂抱劍的青衫客攔住他們的去路,青衫客頭戴鬥笠,立在官道正中,斜著身子望著一行四人。身材好大壯碩的雙胞胎兄弟一步踏出將身前兩個相對瘦弱的中年人護在身後橫眉冷聲道,“攔路者何人?”
青衫客沒有回復,譏諷的笑著,本想憑借氣勢嚇唬對方的雙胞胎兄弟見狀有些露怯,與天地相融的青衫客實屬太過氣質出塵,一行四人心中沒底害了怕。
青衫客舉起劍鞘,一劍出,四人還沒反應過來,便相繼倒在血泊中,一劍封喉,青衫客毫不在意四人的眼中是如何絕望,不甘,後悔,見他們漸漸沒了生機,青衫客方自那領頭中年人的衣物內取出一塊白布,擦拭掉截風劍刃上的新鮮血液,收劍入鞘向青禾山走去。
沒了生氣的青禾山不同以往,平添了一份幽靜和詭秘之色,青衫客來到空無一人的破廟內神色微動便看到牆根下的兩片梅刀碎片,他拾起捏成齏粉,又來到破損石像後,拿起那一串念珠冷笑一聲收入懷裡,至廟外拔劍撩出,破廟頓時四分五裂徹底成了廢墟,
青衫客瞧了眼四周堆放有序的木柴堆,劍刃挾風將其卷的七零八落,隨即飛身而出消失於山林之中。 正帶著小木子拔竹筍的光頭和尚,突然無奈的搖了搖頭長長歎息一聲,伸手去摸了摸小木子的光頭,輕聲道,“這竹筍炒肉的滋味你嘗過嗎?”
小木子咽了咽口水搖了搖頭,光頭和尚眯起眼睛看向小木子身上那最後一根煩惱絲被斬斷,不知是喜還是悲,他牽起小木子的手向竹林深處走去。
“想不想家裡那幾個老家夥。”
“誰呀?”
“記不清了?”
“師傅在同我打啞謎嗎?”
“許秋你還記得否。”
“我……我……我答應他……我答應他……我……”
小木子突然淚流滿面,腦袋裡空蕩蕩的,心田也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他望著身前的光頭和尚,難過極了。
和尚伸手替小木子抹去眼淚,眉宇間泛起一絲怒意,竹林刹時寂靜無聲,竹葉搖曳的聲響戛然而止,和尚一邊安撫小木子一邊誦念佛經,梵音縹緲,小木子聽的入了神,也不再哭了,跟著和尚一起念起經文。
聽靈寺這百十年來一直有香火斷絕的征兆,直至慧圓方丈帶回一位身披白色袈裟的小和尚,這小和尚面相非凡,喜歡坐在蓮花池畔誦念佛經,導致蓮花池的蓮花一年四季盛放,池中蓮藕生人像,成了聽靈寺最具靈氣的地方之一。小和尚隨著年齡增長,名聲遠揚,引來當朝天子的注意,早聽聞江湖有傳言這個白衣和尚乃佛祖轉世,生得慈悲菩提憐憫心,佛經出口便成三千大道,引得佛門高僧林立。一直信奉道教且暗中鼓吹滅佛的天子頓時不悅,親率楊松柏等三十夜魂衛一同前往聽靈寺想一探究竟。
親眼見到這白衣和尚誦念佛經致天地生梵音,佛軀發金光的異象,只是悻悻然的铩羽而歸。楊松柏從不信神佛,仗劍欲殺這禿頭和尚, 卻無功而返,劍道大成的楊松柏使出的無上劍意也無法傷及這和尚分毫,天子龍顏大悅賜《雷音傳四海》牌匾懸於聽靈寺正門。此後道教兩大家莫名開始受到世人指指點點,說是空有架子不見真龍,武當龍虎眾多香客要麽受人蠱惑要麽出於好奇紛紛前往聽靈寺,既是為了瞧瞧誦經引天地生異象的蓮花僧人,更是想看看天子那氣吞山河的書法筆墨。
武當龍虎本不想趟這渾水,卻無可奈何,硬是被牽連其中,憋屈的是道教的頂尖人物要麽閉關不出,要麽出海尋蓬萊極樂而去,一時沒有人能肩扛大道,更沒有上的了台面的道士可以引來天地異象,向來信奉道教的天子雖然沒有因此不滿,卻使武當龍虎兩處道教聖地如芒在背,如鯁在喉。直至不久前一位來自萬壽八仙庵的老道人踏入神武,成了同聽靈寺那蓮花僧人比肩的存在,終於才讓道教揚眉吐氣。
然而,裡子有了,面子也得爭,這萬壽八仙庵的老道竟是收了楊赬惄的親兒子楊褎當徒弟,揚言楊褎乃道祖之軀。一時間,聽靈寺的一眾方丈頓時覺得矮人一頭,直到某天無欲無求的蓮花僧人破天荒說要去拔點竹筍回來炒肉吃,到時會帶回一個徒弟。聽靈寺的方丈們心裡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道教有了楊褎,注定是爭不過的,但也不能太低人一等。道教有道祖之軀,我們這佛教也不能落下太多不是?蓮花僧人雖然沒有告訴他們這個即將被帶回來的徒弟是什麽轉世,擁有什麽身軀,但想來也不會差,畢竟能被蓮花僧人看中,天底下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