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醒了?”
閑洵摸著脖子睜開眼,就見許秋正笑吟吟的看著他。閑公子先是一愣然後立刻探出頭左看右看,就發現那個女魔頭坐在不遠處用袖子擦拭著懷裡的木刀,面色立刻蒼白起來,不停給許秋使眼色。
“閑公子醒了?”
異常清冷的聲音傳進閑洵耳中如同魔音,李姝並未回頭,問候了一句就起身進了破廟內。這時林葉莎莎做響,膚色黝黑的青年出現在山頂上,閑洵看見他面露喜色。
“陳刀!”
“世子殿下!”
這面色黝黑的青年正是在半山腰被許秋用木刀砍暈的領頭斥候。
“其他人呢?”
“都還沒醒,我怕殿下出事就循著一條特別明顯的痕跡追上山來。”
許秋聞言瞥了眼拿著樹枝揮來揮去的小木子笑而不語。
陳刀皺起眉頭望著許秋,將閑洵護在身後,生怕許秋暴起殺人,在陳刀眼中這個一劍就能撂倒他們一人的年輕人比軍中那些殘忍兵卒還要來的可怕。
“陳刀,不用如此堤防,我已經說服這位大俠來閑家當門客了。”
陳刀一愣,面露敬佩之色。
閑洵擺了擺手,架子端起,做出一副盡在掌握之中的樣子,許秋一步跨出,將閑洵肩膀摟住,眼裡露出狡黠之色。閑洵心領神會,示意陳刀下山照應兄弟們就同許秋向山頂最偏僻的地方走去。廟內,李姝蹙起眉頭,暗罵了一聲登徒子也沒有再發作,只是喊了小木子,說要教他練刀。小木子摸著光頭猶豫不決,說自己要跟著許秋練劍,李姝硬是出去扯著小木子耳朵拉入廟內,逼著他練刀。
一棵大樹下,許秋和閑洵蹲在地上,各自嘴裡叼了一根茅草,本來閑洵不樂意,但拗不過許秋的堅持,還是含在嘴裡。
“我叫許秋,你呢?”
“閑洵。”
許秋哦了一聲,覺得蹲在地上有些累,便坐在泥地上,閑洵隨之坐下長長舒了口氣,他衣服早就面目全非,綠色草汁同泥漿混在一起,狼狽至極,今早秋雨方停,地面稀濘,自然而然令這被小木子拖上山頂的世子髒了衣物。
“你們府上姑娘真的伶俐?”
“許公子別打趣了,我看的出來你對女人沒那麽濃的興趣。”
許秋不置可否,拔出閑洵腰間的刀。
“有這麽一把好刀,用來做裝飾,不是膈應人呢?”
“我其實也學了幾招?”
“幾品?”
“正……正……八品。”
閑洵有些難以啟齒,畢竟!這麽些年來沒少練刀,可練到最後皆是和明姨練到床上去了。
“你說我對女人不感興趣,你高看我了。”
“女魔頭姿色如此出眾,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對你有好感,這種半推半就的活你都不乾,你說你好色?”
“我練劍感覺有一股氣泄不得。”
“敢問許公子現在是幾品?”
“最低六品吧。”
“許公子練劍多久了?”
“認認真真練劍不到半個月。”
“你當我是傻子?”
許秋看向遠處的山林,輕聲開口。
“前兩天遇到個貴人,教了我兩招,算是沒有辱沒對方的傾囊相授。”
閑洵頓時對這沒半點架子的許公子好感水漲船高,最讓他在乎的是,這許秋真如他所說練劍不到半個月就已經處於六品,如果精心培養一番呢?如此天資卓越,也許正一品也不在話下,
下三境也有望啊,閑洵想到這微微正神。 “許公子願意隨我回閑家當個門客?”
“當然願意,雖說玩不了葷的,素的也不錯呀。”
“許兄所言極是。”
二人相視一笑,起身,許秋將刀入閑洵腰間鞘中,一同向破廟走去。
下山時,林老將燉好的羊肉都給了許秋和李姝,老白送給許秋一個玉佩,說這是以前盜墓得來的,自己半截入土的人留著沒什麽用就讓許秋拿著,他以後指不定是個大俠,身上配飾是自己送的也漲面子。
趙山趙河站在眾人身後面色平靜,不知在想什麽,小木子則哭的撕心裂肺,抱住許秋的腿怎麽也不撒手,喊著要讓許秋帶他一起走。林老頭似乎也有這想法,只不過被許秋攔下,承諾成了劍仙再來找他。對林老頭而言,小木子和他親生兒子沒有區別,他不想讓小木子一輩子跟自己吃苦挨餓,不想讓他看到山有多高後,又跌落谷底,他們終究都是窮苦人的命。
人終是走了,望著緩緩駛向禾州的車隊,林老頭等人內心蒙上了一層灰,回到了破廟,四個男人一個孩子,仿佛沒了生氣。
一個男人從廟內緩緩走出,頂著個大光頭,身穿白色袈裟,陽光下發著淡淡的金光,他向眾人施禮,和顏悅色微笑著。
“打擾各位了。”
“你……你是誰?怎麽會在這?”
趙山趙河嚇了一跳,老白摸著胡須瞪著眼睛,林老頭則結巴著開口詢問,這突然出現的中年僧人太過詭異,如玉般潔白的皮膚,身披白色袈裟,露出一半肌肉勻稱的胸脯和手臂,雙腳出淤泥而不染,神異至極。
“本來打算到深山裡去挖點竹筍帶回寺廟,結果到這青禾山犯了困,就在破廟內打坐休息了一段時間。”
小木子躲在林老頭身後看著這個同為光頭的中年人充滿好奇。
這沐浴金光的僧人似有所感看向小木子,柔柔一笑。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簡簡單單一句禪語便使林老頭一行人如沐浴春風,心中不由自主的升起親近感。
“這位大禿……高僧你什麽時候來的?”
大禿頭三個字差點脫口而出,林老頭急忙改了口,小心翼翼瞧著對方臉色,發現這位高僧依舊和煦,林老頭才松了口氣。
“六天前。”
“六天前?”
白衣僧人點了點頭。
“你這六天都在哪裡打坐?”
僧人指了指破廟內的那尊破損石像:“就在那石像後面。”
林老頭一行人一驚,這高僧在他們眼皮底下打坐了六天,就連許公子和李小姐也沒有發覺。小木子瞪著大眼睛,鼓起勇氣來到林老頭身前,“沒想到你也是個光頭,還會反光,肯定很光滑。”
“三千煩惱絲斷的徹底,自然就油亮光滑了。”
“你摸摸我的頭,我的頭也滑。”
這僧人伸出手摸了摸,點頭笑了。
“果真滑,同我不遑多讓啊。”
林老頭,老白,山河兄弟面面相覷,望著小木子眼中泛起一絲希冀。既然沒辦法讓小木子和許公子他們離開,那求求這和尚帶走小木子,也比和我們幾個將死之人待在一起來的舒坦。
白衣僧人仿佛看透了他們的心思,笑著道,“既是緣分,貧僧也送你們一份大禮。”
只見他抬起那隻暴露在袈裟外的手臂,憑空一捏,林老頭,老白,山河兄弟各自身上有一根透明的灰線被他捏在手中,僧人兩指捏著那四根灰線,輕輕一抖,灰線變成了白線,返觀林老頭四人,身體突然膨脹起來,白發變黑發,胡須隨風化作飛灰,乾煸的身子魁梧起來,磅礴生機湧入四人體內,竟是返老還童之像。
林老頭四人大驚失色,激動萬分, 他們紛紛匍匐在地上不停磕頭直呼佛祖,僧人抬了抬手將他們憑空托起,示意他們無須多禮,僧人身畔的小木子目瞪口呆,枯瘦如柴的林老頭哪裡還是老頭,儼然成了精壯青年。
“不用謝我,你們四人送我的大禮比這重多了。”
僧人望向身畔的小木子輕聲道,“想不想學這神通?”
小木子不傻,知道這種神通絕對不簡單,雖然很想學會這種通天本領但小木子卻搖了搖小禿頭。
“我答應許秋要當他徒弟。”
“你要做劍仙嗎?”
“是!”
“我倒是能讓你成為比他還強的劍仙。”
“真的?”
“出家人不打誑語。”
“什麽意思?”
“隨我回去就知道了。”
小木子再次搖頭,“我是許秋的徒弟。”
“那你做我師傅,我當你的徒弟可好?”
山頂上五人皆是一驚。
小木子連忙搖手拒絕,“我不想收個光頭做徒弟。”
一片寂靜。
“小木子!你且隨他去,若是去了活的不自在,便去尋許秋。”
小木子思考了半天終是點了點頭。
僧人向林老頭行禮,帶著依依不舍的小木子施施然下了山。一路上,小木子止不住的流眼淚,他舍不得林老頭,老白,趙山,趙河,也舍不得許秋和李姝,僧人未開口安慰,只是牽著他的小手漸行漸遠。
這一日。
青禾山徹底沒了生氣。
盤山而居的林老頭四人也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