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盤龍又不是傻子,山寨地窖下藏了兩千余兩的雪花銀,是劉大寨主畢生心血,鬼才信你不會說出去!
想到自己當上黑風寨大寨主,摳摳索索才攢下這一點家底,如今全拜眼前這位賊禿驢所賜,便宜了狗官!
心裡難受,忍不住開口諷刺道:“你這禿驢不好好拜佛念經,卻喜歡給狗官當狗腿子賣命,只怕這一趟下來,油水撈了不少吧!”
無色微微一笑,知瞞不過他,乾脆實話實說:“我寺開銷甚大,供養僧侶數百,你這兩千兩銀子,除了給官府打點外,還剩有一千兩左右,隻將就夠本寺半年之需。何況你這不義之財,拿來做些功德,也能為你贖清罪惡!”
劉盤龍惡狠狠的盯住無色,半晌,大笑道:“老子真正是服了你這禿驢,燒老子的山寨是積德,花老子的銀子是行善!現在把老子打成了重傷,落在你手裡就叫除害吧?哈哈!”
無色也不動怒,待劉盤龍笑罷後,方才說道:“貧僧憐憫你是條硬漢,也知你雖然行凶作惡,卻與普通百姓秋毫無犯。方才有心放你一條生路!”
劉盤龍眼珠一轉,疑惑道:“老子才不相信,你會有那麽好?”
無色點了點頭,道:“只要你肯真心悔過,放下屠刀。我佛門廣大,何愁沒有你的容身之處!”
劉盤龍聽到佛門二字,頓時回過味來,怒眉睜目道:“什麽意思?你想讓老子出家?”
“阿彌陀佛!”無色雙手合十,不置可否道:“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去你奶奶的回頭是岸!”劉盤龍張口就來:“老子在山寨本來過得好好的,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不是你這禿驢搞事情,本寨主又怎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誰知這無色和尚不慌不忙,又打禪機道:“善哉善哉,酒肉之於人,譬如小兒貪刀刃之蜜甜,不足一食之美,然有截舌之患也。”
劉盤龍大皺眉頭,嘟囔道:“你這和尚有時文縐縐的,欺負俺老劉不讀書,動不動就掉書袋子,比進京趕考的秀才,還要酸氣許多!”
無色笑而不語,也不解釋,由他猜測。
沒辦法,打又打不贏,說又說不過!
劉盤龍一肚子的髒話,只能憋在心裡,暗地將無色祖宗十八代統統問候了個遍。但也知道形勢不由人,如今自己身受重傷,還得靠這和尚照顧,此時實在不易與他翻臉。倒不如先順著這廝,等把傷養好,再偷偷找機會溜走。
當下抱定主意,乾脆一言不發。大刺刺地躺下休息,鼻孔朝天,再也不瞧那無色一眼。
無色也樂得自在,見那劉盤龍不再與他糾纏,便將車幃拉下。獨自坐在車門前,仰起馬鞭,一路駕著馬車,下了黑虎嶺之後,直朝官道駛去。
這一趟長途跋涉,竟然走了七八日。
劉盤龍本以為無色要把自己帶到大梵音寺,那大梵音寺坐落京城腳下,香火鼎盛。劉盤龍早就向往京城繁榮氣派景象,本有心跟著無色見識一下。誰知無色馬韁一轉,竟然一路南下,直往信州方向駛去。
劉盤龍心中納悶,雖說江南風景秀麗,但是沿岸一帶,近來飽受倭寇騷擾。傳聞大昭國正集結大軍,準備向倭人開戰,戰煙甚囂塵上。這個時候無色卻要南下,不知道酒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麽藥。
無色這一路上,言談舉止倒像個高僧模樣。對劉盤龍包扎換藥,照顧有加。聽那無色說,還好那苟大頭並未刺中身體要害,也可能經驗不足,
僅僅是受了些皮外傷。聽無色這麽說,劉盤龍放心不少,不知不覺中,劉盤龍背上傷勢,又好了七七八八。 一晃半個月過去了,無色趕著馬車不慌不忙,看起來也不甚焦急。
只是這一路南來,劉盤龍沿途所見人煙稀少,有些村落飽受戰火摧殘,也不知是倭人還是大昭國軍隊的傑作。因為荒無人煙的關系,這半個月下來,無色帶著劉盤龍,隻住了兩回客棧,其他時候基本都在車上。
幸好這和尚沒有龍陽之癖,劉盤龍暗自慶幸。
每到深夜休息時,劉盤龍便提心吊膽,小心戒備,生怕一時不備,遭受那無色的無情魔爪!
好在每次都看到他一人下車,獨自在車旁不遠處坐下休息。時而參禪打坐,時而練些拳腳功夫,只是有時細察下會發現,每當無色打坐不久,額間便會大汗淋漓,仿佛極為痛苦一般,不知是在練些什麽功夫。
只是無色絕口不提,劉盤龍也不會傻到去問。
“關老子屁事?等爺爺我痊愈差不多了,就跟你龜兒子說再見!”
劉盤龍看著窗外打坐的無色,如是想道。
這一天,春光燦爛,陽光明媚。
聽到外邊麻雀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劉盤龍伸了個懶腰,從馬車中坐了起來。
拉開窗幃,向外打探。前方仍舊是一片黃土大道,人煙罕見。劉盤龍打了個長長的哈欠,覺得有些煩悶。正想尋個由頭,和無色說話,打發打發時間。
剛剛拉起車簾,剛料這般巧!竟發現前方不遠處的小路旁,冒出一座小酒店來,上挑著一面招客旗,寫著'陽泉酒店'四個大字。
妙極妙極!劉盤龍心中大喜,連日來風餐露宿,嘴裡都淡出個鳥來,如今好不容易撞見個酒字,哪肯放過!
劉盤龍決定找無色打個商量,語帶討好之意道:“小和尚,咱們這走了半個月,吃的都是大餅乾糧的。好不容易撞見個飯店,不如在這用些齋飯,吃飽喝足再上路吧!”
這一路上,劉盤龍和無色也算是混熟了些,知道無色年方二十三,比自己小了兩歲後,有時便厚顏無恥的稱他做小和尚。
他知道無色是出家人,不食葷腥,生怕他也強迫自己不許吃酒肉的話,那可真要了老命了!所以就賣了個機靈,絕口不提一個葷字!
無色想了想,這一路確實夠勞累的,停下歇歇也好。於是點了點頭道:“好吧!”
劉盤龍耳朵支棱起來,只等這句話。滋溜一下便跳下馬來,朝著那陽泉酒店,大步流星的走去!
劉盤龍前腳剛一進店,便拿出了大寨主的派頭,中氣十足的說道:“小二,先來兩壇子好酒!雞鴨魚肉揀好的上菜!”這劉盤龍傷勢早已恢復的差不多了,所以嗓門十分洪亮。
只見店裡小二一溜煙的跑了過來,麻利的說道:“大和尚,一共幾位?”
好嘛!又一個把劉盤龍當做和尚的……
“瞎了你的狗眼!”
劉盤龍眼裡可揉不進一粒沙子,抬手一巴掌便要呼過去。掌風揮到一半,突然想起不能惹事,打人事小,但是連累自己不能喝上酒,那才大大的不妙!
劉盤龍決定忍一時之氣,歪著腦袋,指了指自己鋥亮的光頭, 十分認真道:“你看仔細嘍,大爺我這是光頭,不是和尚!“
小二瞪大了雙眼,看的真真的,頭上兩個香灰似的戒疤,不是和尚又是啥?
劉盤龍見小二不信,又耐心的解釋道:“你見過哪個和尚大魚大肉?”
小二半信半疑的搖了搖頭。
“對嘛!我這人最守規矩了。當和尚就得守清規戒律,吃齋念佛。我又不是和尚,還守它個鳥甚?”
小二將信將疑的點了點頭。
劉盤龍見狀,滿意的點了點頭,伸出兩根手指道:“兩位,後面還有一個和尚,給他來碗素面就成,不要葷油!”
“好家夥,兩個和尚一起的,還說自己不是出家人!”小二小聲嘟囔道:“你個花和尚!”
“嗯?”酒店太吵,劉盤龍一時沒聽清,問道:“你剛剛說啥?”
“我說大爺您這邊請!”小二哥一個機靈,化作滿面春風般的微笑,一搭毛巾,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後,扭頭便向身後廚房招呼道:“先給這位大爺倒酒,雞鴨魚肉趕緊的上!外加一碗素面,不要油~”
劉盤龍聞著店內酒香四溢,精神大震,樂呵呵的尋了個空位坐下。屁股還沒坐穩,無色在門口停好馬車後,也跟了進來。
“和尚,這邊!”
劉盤龍老實不客氣的坐在上首,看著無色遠遠走進來,端著大寨主的架子,坐在凳子上,朝著無色招手。
無色微蹙眉頭,其實不用他說,無色也能一眼看見那耀眼的光頭。
人群中最亮的一顆星,俺們劉大寨主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