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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夥伴》第二十五章 海上遇險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此乃人生一大快事。

  報恩的念頭就像一朵火苗,讓林永年心裡熱乎乎的。可是,一想到自己眼下的處境,他的心立刻就涼了。

  他是個“已經死了”的人,有家難回,甚至寫一封家書報平安都不行,只能繼續浪跡江湖。現在他要做的就是讓自己活下去,至於報恩,那只是個遙不可及的夢。

  他深深歎了口氣,盡量不去想那些讓人沮喪的事情,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找工作上。

  現在他養好了身體,口袋裡還有點錢,至少可以支撐半個月,心裡踏實多了。另外,他也變得更現實了,不再拘泥於所謂體面的工作。

  在日寇的鐵蹄下,學校關的關停的停,根本不需要教師。市面同樣一片蕭條,大批商店歇業,想當夥計也很難。他隻好降低標準,把自己放入苦力的隊伍,不管什麽活兒,只要能糊口就行。

  轉眼半個月就快過去了,東奔西跑一無所獲。城裡到處都是難民,每天都有人橫屍街頭。情況比預想的還要糟糕。他開始擔憂,要是再找不到活兒乾,就將重新陷入絕境。

  這天又白跑了一上午,肚子餓得咕咕叫。他走進一家小店坐下,要了一碗陽春面,邊吃邊發愁。

  就在這時,鄰桌兩個人的談話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二人聽起來一個是船老大,另一個是他兒子。他們的船接了一單生意,馬上要去拉貨,可是船上的機師病了,急需找一名機師。

  林永年心裡一動,機會來了!他雖然是搞化學的,但對機械一直很感興趣,他修理過工廠的機器,也修理過自己那輛奧斯汀小汽車,不敢說技術有多好,到船上作機師應該可以勝任。

  那父子倆正為機師的事傷腦筋,聽林永年毛遂自薦,兒子很高興,他爹卻皺起了眉頭,朝林永年上下左右看了又看。

  林永年明白他的心思,微笑著說:“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我可是貨真價實的外國銅匠。”

  那時有不少寧波人在上海的工廠裡做車、鉗、刨等技工,統稱為外國銅匠,牌子響當當。

  船老大點點頭,與林永年互通了姓名。他名叫宋貴來,有一條機帆船,專門在沿海跑運輸。

  林永年跟著宋家父子來到碼頭,上了他們的船。那艘船已經很舊了,但看上去還算結實。

  宋貴來對林永年說:“等采購的人一回來就要開船了,你去檢查一下馬達,看有沒有問題。”

  林永年聽得出來,宋貴來對他仍有懷疑,想要掂掂他的斤兩。

  他到下面機艙裡看了看,那是一台英國產的柴油機,雖然老舊,但保養得還可以。他把機器發動起來,拿螺絲刀當傳聲筒,聽機器運轉的聲音,做出一副很內行很專業的樣子,讓宋貴來放心。

  不久,出去購買生活必需品的船員回來了。宋貴來吩咐開船。隨著引擎轟鳴,機帆船離開了碼頭。

  這次航行的目的地是鄰近上海的金山灣,船上滿載大米。

  由於日本鬼子對糧食嚴格管控,造成上海地區糧食緊缺,價格飛漲,這船大米運過去能賺不少錢。老天爺也很幫忙,海上風平浪靜。一輪明月高掛在天穹上,清冷的月光在水面上微微閃爍。

  林永年心裡有點激動。雖然金山灣離上海還很遠,但一種回家的感覺還是油然而生。他走進駕駛艙,跟掌舵的宋貴來攀談:“老大,現在我們是沿海岸線開吧?”

  宋貴來點點頭,一隻手把舵,

用另一隻手抽出一根煙塞進嘴裡。  林永年劃火柴替他點煙,接著問:“沿海有暗礁嗎?夜裡航行會不會有擱淺、觸礁之類的危險?”

  宋貴來嘿嘿一笑:“閉著眼睛都沒事,這條路我已經跑了不知多少回了,盡管放心。”

  他停了停又說:“讓我擔心的不是暗礁,而是海盜。”

  “你說什麽?這兒還有海盜?”林永年頗為驚訝。

  “不但有,還不止一股呢。”宋貴來說:“要不是貨主催得急,我才不會冒險跑夜路。”

  林永年咂舌道:“這種事我還是頭一回聽說。”

  “也難怪,你是上海來的嘛。”宋貴來瞟著林永年:“對了老林,你不待在上海,跑到寧波來幹什麽?”

  “唉,別提了。我老家在余姚,最近一個堂兄過世,我是來奔喪的。誰知一下船就碰上了扒手,錢包被掏了。我兩手空空,連吃飯錢都沒有,幸好碰上老大你,否則就慘了。”

  這番謊話已經講了很多遍,越來越順溜越來越像真的,連林永年自己都相信了,可是宋貴來卻大笑起來。怎麽回事?難道他聽出了破綻?

  林永年惶惑地望著宋貴來:“你……你笑什麽?”

  “我笑你笨、笑你呆,”宋貴來說:“連自己的錢包都管不住,還是上海來的呢,實在好笑!”

  林永年松了口氣,也笑了。

  機帆船沿著海岸線平穩地航行,浪花輕輕拍打著船舷。此刻正趕上順風,宋貴來為節省燃油,下令關掉馬達,把帆升起來。

  林永年關閉了柴油機,震耳的轟鳴聲停止了。宋貴來的兒子和幾個船員在甲板上忙碌,準備升起船帆。就在這時,忽聽得宋貴來在駕駛艙裡大叫:“停下!快停下!”

  他好像非常緊張,聲音都變了。

  林永年跑過去問:“怎麽啦?出了什麽事?”

  貨主也跑來了,問了同樣的問題。宋貴來定了定神,但聲音還是有些顫抖:“前方有燈光,一定是海盜!”

  林永年和貨主定睛觀察,但什麽也沒發現。貨主搖頭道:“你神經過敏了,哪有什麽燈光!”

  宋貴來喊:“肯定有!絕不會錯!快跑!”

  他不顧貨主反對,下令立即調頭躲避。

  貨主急了,吹胡子瞪眼:“不行!躲什麽躲!草木皆兵!我不能按期交貨,你負責?”

  宋貴來反問:“貨重要還是命重要?你活夠了,我還沒活夠呢!趕快落帆!啟動馬達!”

  貨主氣得在甲板上連蹦帶跳,嗓子都喊啞了,可是沒人理他,在船上宋貴來才是老大。

  機帆船原地調頭,加速逃跑。宋貴來說,他知道附近有一座小島,可以去那兒躲一躲。

  這時候,憤怒的貨主忽然安靜下來,不吭聲了,因為他看見了背後的燈光。不但他看見,船上所有的人全都看見了。宋貴來不愧是老水手,目光比別人更銳利。

  貨主戰戰兢兢地問:“現在……現在怎麽辦?”

  宋貴來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說怎麽辦?海盜手裡有槍,碰上除了跑還能怎麽辦?”

  林永年問:“你說的那座小島在哪兒?還有多遠?”

  “應該在左前方五六裡的地方!”宋貴來大叫:“快!把馬力開到最大!快去!”

  林永年奔進機艙。機帆船全速前進,引擎顫抖著,發出可怕的轟鳴聲,就像一個得了重病的人,隨時都會斷氣。然而,背後的燈光非但沒有消失,反而變得越來越清晰,顯然海盜的速度比他們快得多。

  貨主朝林永年咆哮:“你他媽還在磨洋工!快跑!快跑啊!”

  宋貴來冷冷道:“逼他有屁用,這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了。”

  吵鬧聲戛然而止,大夥面面相覷,陷入絕望。

  突然,一陣連續的槍聲打破了靜默。幾分鍾後又是一陣。

  宋貴來的兒子說:“這好像是機關槍的聲音。”

  “對!”林永年說:“我也聽出來了,是機關槍!”

  “機關槍?”宋貴來一愣,沉吟道:“海盜沒有機關槍,莫非來的不是海盜?”

  貨主困惑地問:“不是海盜會是誰呢?”

  “我怎麽知道,也許是日本鬼子吧。”宋貴來一咬牙說:“反正跑不掉了,乾脆停船!”

  林永年關掉引擎。機帆船停下了,隨著波浪顛簸起伏。此時大家的心情就像得了絕症,放棄治療等死了。

  一艘快艇開了過來,上面插著膏藥旗,架著歪把子機槍,果然是日本鬼子的巡邏艇。

  大夥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海盜的確很可怕,但海盜是要錢不要命的,一般情況下不會傷人。日本鬼子可就難說了,窮凶極惡,殺人不眨眼,看來今天是凶多吉少了。

  巡邏艇靠過來,幾個鬼子跳上了機帆船,手上拿著帶刺刀的步槍,把大夥趕到一塊。

  為首的軍官走過來,嘰裡呱啦說了一番日語。大夥乾瞪眼,聽不懂他說什麽。軍官大怒,罵了聲“八格”,拿手槍頂住了宋貴來的腦袋。宋貴來臉色蒼白。周圍的人全都嚇呆了。

  危急關頭,林永年站了出來,用日語跟軍官交談。軍官的臉色漸漸緩和,把手槍插進了槍套。

  宋貴來松了口氣,問林永年怎麽回事?林永年說:“我告訴他,我們是做買賣的,船上除了大米沒別的東西。他說大米也是違禁品,要沒收,叫我們把船開回去。”

  “老林啊,你救了我一命。”宋貴來對林永年又感激又好奇:“可是,你怎麽還會講日本話?”

  林永年笑笑說:“我曾經在日本待過。”

  機帆船在巡邏艇的押送下返回寧波,船和大米都被鬼子沒收了。宋貴來和貨主只能認倒霉。還好人沒事,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宋貴來拿出2塊銀元遞給林永年:“老林啊,對不起,我身邊只有這點錢了,別嫌少哦。”

  林永年推辭道:“不不,我不能要,真的不能要。你的船被沒收,損失已經夠大了……”

  “拿著吧,”宋貴來把錢硬塞到他手裡:“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沒有你的話,今天我就完了。”

  林永年推辭不過,隻好收下了這2塊銀元。想想剛才的經歷,簡直就像在鬼門關兜了一圈。

  天漸漸亮了。大夥在碼頭上互道珍重,各奔前程。

  對林永年來說,前程一片迷茫。他們都有家,都有親人在等待,即使再窮再苦,總有地方遮風避雨,總有親人噓寒問暖。而他,什麽也沒有。在這個世界上,他是個多余的人。

  他離開碼頭,在街上漫無目的地兜了一圈,買了兩個包子吃了,又回到了碼頭上。他沒地方可去。

  這是一座貨運碼頭,名叫金利源。雖然百業蕭條,這兒卻很熱鬧,汽車、板車進進出出,一片繁忙景象。

  一輛板車從林永年面前經過,車上貨物扎得結結實實,像小山一般。拉車的是個中年男人,光著膀子,累得氣喘籲籲,大汗淋漓。他扯下肩上的破毛巾想要擦汗,不料毛巾掉在了地上。

  林永年知道,這麽重的車假如停下再啟動,那是很費勁的,於是他上前撿起毛巾交給了車夫。車夫感激地朝他笑笑,拉著板車進了碼頭。

  天快黑了,夕陽變成了橘紅色,晚霞像火一樣在天邊燃燒。

  林永年慢慢離開碼頭,心裡想著今晚在哪兒過夜。這時有人朝他喊:“嗨,兄弟!兄弟!”

  他回頭一看,是剛才那個車夫,拉著空車走過來。

  “是你啊,”林永年說:“你下班了?”

  車夫點點頭,兩個人一路走一路聊。

  林永年問:“你給碼頭送貨,能掙多少錢啊?”

  “這很難說,”車夫回答:“要看活兒多不多,還要看你乾得動乾不動,總之吃飽肚子是沒問題的。”

  “那活兒多不多呢?”林永年又問。

  “多!多得不得了!”車夫回答。

  “奇怪了,”林永年說:“眼下市面蕭條,不死不活的,為何碼頭例外,忙成這個樣子?”

  “你不知道?”車夫打量他:“你不是本地人?”

  林永年含糊其辭:“我……我老家在余姚。”

  車夫四下看了看,壓低嗓門說:“東洋鬼子太可惡了,搶了咱們的東西拚命往日本運,煤啊鐵啊糧食啊,沒日沒夜的,所以活兒多得乾不完。可是我不想再幹了。”

  “哦?為什麽?”

  “國軍撤退的時候,我兄弟被他們抓了壯丁,家裡還有幾畝地等著我回去種呢,沒法子。”

  林永年心裡一動:“你回家了,我能不能接著乾?”

  “怎麽不能?能!”車夫爽快地說:“不過,板車是車行的,要付押金,你有嗎?”

  林永年摸摸口袋:“還有兩塊銀元,不知夠不夠?”

  “難說,夠不夠要看老板的心情。”車夫回答:“你想試試看的話,這就跟我去車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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