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大半天便過去,明日陳立便要出發前去京城。
陳立躺在浴桶裡,用毛巾蒙住了眼睛,思緒萬千。
門口響起了簇簇的腳步聲,陳立把毛巾丟到一旁,不經意間看到自己的小臂上淡淡的淤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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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突兀地湧現,陳立強忍著頭痛,手指緊緊地扣在浴桶上。
他和便宜父親站在祠堂裡,父親貼耳叮囑著:“我們家祖上其實是叛出少林寺的僧人,也曾在江湖上闖下過偌大的名頭。只是老祖他暮年厭倦了刀口舔血的生活,這才在襄陽城邊住下。
因正是他在江湖闖蕩多年積累下的人脈,才讓他的生意順風順水,留下這豐厚的家產。
然而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們祖上留下的秘籍早已丟失大半,只剩下最後的一點點。而這一點點,就在我們的腳下。這祠堂的機關是你爺爺親手設計的,只要進入,斷龍石便會放下,再無逃出的可能。
所以,你以後千萬不要學老大老二,千萬莫要存著取出秘籍闖蕩江湖的念頭。
讀書做官才是正道,便是天下第一高手也不敢在京城放肆,你一定要記住。”
陳立當時問過機關在哪裡,卻沒有得到回答。
轉眼就到了遇刺的那天,當陳立趕到時,父親已是奄奄一息。他瞪圓了雙眼,右手死死地攥著陳立的小臂,用力扳都掰不開,仿佛在告誡陳立,讀書考官才是正道。
想來,這些秘籍大概要成了永久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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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立從浴桶裡跳了出來,擦乾身體,穿好衣服,這才出聲:“是誰在外面?”
外面的人也沒回答,而是直接推開了門。
來人竟是管家,管家慌慌張張到甚至被門檻絆了一下。
管家謹慎地關好門,快步上前,小聲地說:“公子,大公子和二公子是為了家裡的密藏而來。他二人自幼便勤加練習武功,你是自幼讀書長大。現如今人為刀俎,你為魚肉。就算你想交出來秘籍,兩人也很難彼此厘清,依我看,您還不如自己取了,直奔京城而去。”
陳立耳朵動了動,剛才那人的腳步顯然與管家不同。那人的腳步又輕又密,而管家的腳步沉重不已。
陳立眼睛一轉,心裡便有了打算。他用力一拍桌子:“你怎得來挑撥離間,大哥二哥肩負著為父報仇的重任,我又有什麽東西不能給。即便是要了這祖宅祖田,我也是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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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一個聲音從屋頂上傳了下來:“好個兄友弟恭,如若不是我在你房頂上發現了這個人,我都幾乎要相信了。”
隨著“咚”的一聲,陳乾被人從屋頂上丟了下來,重重的摔在了院子裡。
陳立剛跨出門去,便看到一個黑衣人站在陳乾的身前。
這黑衣人轉過身來,高挺的鼻子之上,劍眉星目。兩撇胡子下溫潤的嘴唇微微張開:“我剛才好像聽到有什麽秘藏,我也沒想過做個小任務還有意外的收獲。”
黑衣人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翹起了二郎腿,就差那一把瓜子出來了:“這樣吧,你把秘藏痛痛快快地交出來,我可以考慮給你們一個痛快。”
陳立還未答話,陳萬已經趕了過來:“你休要放肆,我已經請了丐幫的孫長老來助拳,今夜便到。你若是執迷不悟,孫長老定然不會與你好看。”
黑衣人一腳將陳乾踢向陳萬,陳乾吐出一口血,徑直飛向陳萬。
陳萬不敢硬接,轉身躲過,
陳乾在牆上撞出了一個大坑,又吐了一口血。 黑衣人大笑兩聲:“孫大洪?他本人在我面前都不敢像你一樣說話。”
陳乾吐的血潑灑在地上,帶著星星點點的冰塊,在空氣中冒著白煙。
陳萬看到後嚇得退了兩步。
黑衣人收斂了笑意:“看樣子是有懂事的。你應該知道我李文順的做事風范,你若是順我心意,那我便給你個痛快。不然,那便是多受些苦楚。”
陳萬當場便跪下了:“三弟,李大俠想要什麽你給他便是。李大俠,我對你敬仰已久,甘願拜你為師。終日端茶侍奉。”
百損道人摩挲下胡須,十分滿意地點點頭:“也是,我隻接了一單。多殺一人又不多給我銀子,我也沒必要多費力氣。只是這收徒還是算了。”
陳萬聽到之後,喜不自勝,連連磕頭。
百損道人卻雷霆萬鈞,右手一擺,一道銀光自手中匹練般飛出。
陳萬難以置信地看著這道銀光飛來,輕快地沒入胸口,渾圓的傷口一絲血都沒有。
百損道人看了一眼呆若木雞的陳萬,喃喃道:“我最討厭別人叫我大俠,我可不是什麽大俠。”
話音落地,陳萬才倒在了地上,臉色飛速衰敗了下去,兩眼卻恨恨地盯著百損道人,想來是從未想過他會這樣果決地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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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立整理好發髻,才開口:“這樣吧,你放了我大哥和管家,我帶你去取秘籍。”
百損道人眨眼間就到了陳立的面前:“你威脅我?”
“我只是勸你不要因小失大。”
百損道人一掌印在了陳立的胸口,哈哈大笑:“依你便是,秘籍取來給我,我放他二人先逃三日,三日之後我自會出手。”
陳立克制不住鼓脹的胸口,猛地一口血噴在了門外的柱子上,他的胸口感到難以忍受的冰寒刺骨。
百損道人瞪了一眼管家:“你去扶著那個人,我們一起去。若是沒能看到讓我滿意的秘籍,你們都不必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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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跟著陳立來到祠堂,陳立細細回想種種細節,到底這個機關會在哪裡。
他輕輕地敲著腳下的地磚,聽著傳回來的聲音。
百損道人一掌拍飛了陳乾:“休要耍什麽小花招,我不吃那一套。”
陳乾剛剛恢復了一點元氣,又被這一掌拍了個精光。
陳立仔細檢查了地磚,發現地磚上沒有任何機關痕跡,便把目光轉向祭台。
百損道人眼中寒光流轉,狠狠一掌擊向管家。
這個一向行動笨拙的管家卻反應神速,連消帶打,反手一拳打在了百損道人的肩上。
“武當綿掌!你是誰?”
百損道人飛退幾步,活動了一下肩膀。
管家沒有搭話,而是飛身上前纏鬥。不過,百損道人還是功力更深厚些,不過七八招就將管家擊退。
百損道人驕橫地吐了口口水,在掌心凝結成冰,用暗器手法打在了陳立的膝窩。陳立當時就跪在了祭台上,站不起來。
管家似乎受了不輕的內傷,急促地喘著氣。
百損道人上前意欲再來一掌,把這個擋他好事的擋路石踢的粉碎。
管家的手在腰間一抽,一時青光耀眼,滿眼都是迷人的碧水,一柄軟劍險之又險地從百損道人的胸口劃過。
百損道人倉皇間被逼的手忙腳亂,又鬥了幾招,才找到機會和管家對了一掌,雙方各退幾步。
百損道人的衣服在胸口處被劃出一道巨大的口子,鋒銳的劍雖然沒有碰到皮膚,但利刃劃破的空氣居然刺傷了百損道人的胸口。此時,百損道人的胸口正緩緩地滲出鮮血。
百損道人摸了下胸口,眼中吐露著凶光:“想不到,武當叛徒,火手判官張召重,居然就窩在這武當山腳下。”
張召重邪魅一笑:“我們二人沒必要兩敗俱傷,反正,我的目標也是秘籍。等我們取出,大可抄錄一份,五五分帳。若不是為了這秘籍,我也不會在這裡耗這麽久的時間。”
百損道人也笑了起來:“這才對嘛,我也不是小氣的人。既然你先盯上了秘籍,那便由你來抄錄,到時候我帶著原本走就好。”
兩人相視一笑,各懷鬼胎,雖然達成了合作,卻始終保持著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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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召重跳上祭台, 一劍劃破了陳立的手臂,鮮血瞬間潺潺流下。張召重居高臨下看著陳立:“小子,你最好快點,不然你遲早和你爹一樣慘死在這裡。”
陳立早已發現了機關,他用力轉動判官手中拿著的判官筆。
僅僅過了短短的幾個呼吸的時間,室內傳來了一陣劇烈的抖動,祠堂正當中的那幾塊地磚居然被擠得粉碎,露出了下面的過道。
張召重看了看過道,又看了看百損道人,笑了起來:“道友先請。”
百損道人也笑了起來:“道友真客氣,還是你先請。”
張召重手一招,把陳立拖過去,丟進了過道,陳立摔在過道盡頭的門口,滾了好幾圈才停在了門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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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召重和百損道人都很滿意這個結果,確認沒有機關之後,他們才邁步走下過道。
陳立蹭著從過道蹭到了石室裡,張召重和百損道人都看到了石室裡的屍骨和秘籍。
百損道人看著張召重的背後,再也按捺不住,一掌打向張召重的背後。
張召重也不是什麽好人,轉身一劍刺向百損道人。
如此近的距離,窄小的過道,兩人都沒有多余的空間去躲,百損道人一掌打在張召重的胸口,張召重的劍也刺穿了百損道人的肋下。
陳立看到門口有一根繩索,便用力拉下。
別管是什麽機關,只要能殺人,就是好機關。
這兩個人搞得他狼狽不堪,他也不會讓這兩個人好過。
一道巨石從上方落下,迅速擋住了進出口,隻留下陳立一個人在石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