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馬面被抓,金陵城這天就開始陰了,一場大雨像是隨時可能降下。
這些人背後的大佬按道理很快就能將馬面撈出來,畢竟這次沒落什麽把柄。
但不知為何,這幾日,背後那人沉默了,非常沉默。
終於,夏天最後一場暴雨來了。
隨著這瓢潑大雨一同出動的還有無數官兵。
全金陵城的賭場在同一天被砸,賭場從老板到看場子的混子以及打工的夥計全部被抓。
所有有前科案底的騙子、竊賊、幫派混子也盡數入獄。
青樓、勾欄,從老媽子到小姐姐以及丫鬟,都遭到盤查審問。
整個金陵的撈偏門從業人員一天內為之一空。
這些人此時統一的想法是都怪馬面。
肯定是馬面惹到了什麽不能惹的大人物。
但這事也就牽扯到了華文三人,可這三人怎麽看也不像有這麽大能量的樣子。
當晚,吳深又來到了華文的小院,頭頂鬥笠,身穿蓑衣。
“今天這些事,是你搞出來的嗎?”吳深眼神有些冷。
他調查了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一切的起點都是馬面被抓的那天晚上。
如果是華文,在並未提前與自己溝通的情況下做出這些事,是違規的。
那些被抓的人中,還有兩三個監天司隱藏在暗中的線人。
華文此時泡在桶裡,比體溫稍高的藥湯滋養著全身。
“是我做的,這關乎到我下一步計劃,本以為不會輕易成功,但沒想到會這麽激烈,失算了。”聲音很平淡。
這當然不是失算,但對吳深必須這麽說。
“具體的過程是什麽樣,告訴我,我要記錄在案。”
事情已經發生,吳深也沒必要過於深究。
華文半真半假大概講了自己賄賂於府管家,然後通過管家告訴於校有人合謀想要作亂,建議將這些下九流全部抓了的情況。
關於地圖,也僅是說自己湊巧從一個盜竊團夥裡的線人嘴裡得知。
至於吳深信不信,不重要,他就是查破了天,也不可能查出結果。
“我做這些是為了任務,我接下來的計劃裡或許要用到這些人。”
“什麽意思?”吳深有些沒聽懂。
“這些人掌握著這金陵城所有的陰暗面,我需要通過這件事,讓他們全部聽命於我。”
這下,吳深懂了。
無非是救一批殺一批,救的那些人全部由華文出面。
說來其實簡單,只需要再給華文虛構一個身份,在救那些人的同時要展露出相應的手段進行震懾即可。
“有具體計劃嗎?”吳深問道。
“有。”
…………
三日後,晚,兵部大牢內。
曉葵花和他的一乾兄弟癱軟的躺在牢房的枯草堆上,身上有血,像是才受過刑。
一尺寬的窗外,雨一直下著,嘩啦啦的聲響伴隨著潮濕的空氣滲透進牢房。
身邊不時有老鼠跑過,像是根本不在乎有人的存在。
剛才牢頭來通知他們,馬面被判了絞刑,明天行刑,到時候會押送著他們這些人去觀禮。
曉葵花怕了,按道理,罪不至死啊。
他和馬面都是行騙的,那下一個死的……
腦中正想著,牢頭又來了,還帶著一個人,這人身著蓑衣帶著鬥笠,遮蔽了面容。
“大人,這就是你要找的曉葵花。”牢頭彎著腰,
語氣謙恭。 “嗯,下去吧。”說著,從懷裡摸出一錠銀子,扔給了牢頭。
“謝大人,有事您叫我。”
這銀子怕是得有三十兩,頂的上他小半年的俸祿。
由於牢房光線較暗,又有鬥笠遮蔽,所以來人的面貌曉葵花看的並不真切。
他此時心裡不停琢磨著這人是誰,會不會跟自己的死活有關。
待牢頭走遠後,華文摘下鬥笠,顯出面容。
“曉兄,好久不見。”
“這…怎麽是你?”曉葵花臉上驚疑不定。
剛才那牢頭明明喊他大人。
一個小捕頭怎麽會被稱作大人。
這華文難道有別的身份?
難道馬面得罪的大人物是他?
“很意外嗎?”華文微微一笑。
“不…不是…”
“想活嗎?”
“嗯?”曉葵花一愣,之後立馬說道:“想,大人是有辦法救我嗎?”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送你上路。”華文在微笑,伴隨著陰暗潮濕的環境,顯得有些滲人。
“這…大人說笑了…”曉葵花臉色微變,停頓片刻後繼續說道:“如果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大人盡管開口。”
這曉葵花也是個聰明人,心知華文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這地方。
“想活,就告訴我你的價值。”華文說著,帶上鬥笠扭身便走:“想清楚,明天我再來,死活看你自己了。”
這演技,滿分。
明天再來的時候,這曉葵花怕是得濕了褲子跟自己說話。
“大人稍等, 稍等。”曉葵花在後面叫著。
華文並未理他,徑直離開了牢房。
時間緊的很,意思到了就行,沒必要跟他多囉嗦。
接下來,華文又去了另外幾個牢房,用了相同的話述。
…………
第二天正午,豔陽高照,兵部門外的大街上。
所有關在牢中撈偏門行當的人犯都被聚在一起。
四周許多兵丁將他們包圍著。
馬面被從牢裡帶了出來,面朝著曉葵花等人,臉色灰敗,渾身癱軟著勉強跪在地上。
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死,甚至連正經的審訊都沒有。
尤其是這執行死刑的地方,居然不是午門。
這一切像是私刑,但他嘴被酸臭的破布堵著,根本喊不出冤。
華文出現了,悄無聲息的站在了曉葵花一乾人稍遠處。
微笑著看向他們,同時也看向馬面。
始作俑者出現,馬面的情緒激動了,他奮力想站起身,但身邊的兵丁將他死死按住。
日頭已經到了正午,絞刑即將開始。
在這個時代,常規死刑一般分為兩種,絞或斬。
絞屬於死刑裡相對較輕的一種,能留全屍,但死前卻要承受較大的痛苦。
片刻後,行刑結束。
馬面耷拉著舌頭,眼球從眼眶中突出,被兵丁像一條狗一樣拖走。
曉葵花等人眼神中流露出了極深的恐懼。
想起昨晚華文說過的話,他知道自己今天如果對答的不好,怕是明天就要輪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