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的不算大,卻下的足夠久,已經半月有余了。天光微亮,卻被陰冷的風雪遮蓋的沒有一絲生氣。一個身材健碩的和尚推開房門,菱角分明的臉上,粗狂的眉毛,略微乾裂的嘴唇上方又一支直挺的鼻子,不大不小的眼睛異常的堅毅。木衫和尚是清平寺方丈的開門大弟子,負責每天打開這清平寺的大門,接納四方香火客。腳踩在積雪上,咯吱咯吱的作響。像往常一樣,木衫打開寺門,心裡想著:又是新的一天,生火做飯,打掃寺院,誦經拜佛,睡覺參禪。抬頭往山上看,梨花開滿山。往山下看,上山的石階上,青石板變成了白石台。低頭朝腳下看,“我去這怎麽多了個孩子?”
那孩子躺在繈褓之中,不哭不笑,睜著兩隻熠熠放光的大眼睛,木衫不知所措,急忙抱起地上的孩子,往遠處搜尋,卻找不到半點人來過的痕跡。大概是上山的腳印。已經被白雪覆蓋住了。這孩子,宛如天降一般,在這個再平常不過的冬雪之天,來到了這個再平常不過的小寺院。無奈之下,木衫和尚只能將孩子抱回寺中。
“師父,師父!您快出來看看。寺院門口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個孩子。看起來也就百天不足,也不知道誰家那麽狠心。”木衫和尚抱著繈褓中的嬰兒,來到方丈的禪房門前。繈褓中的孩子,仍是不哭不笑。瞪著一雙大眼睛,仿佛是在靜悄悄的觀察著這純色的世界。金專法師推開房門,從房間內出來,走到木衫和尚面前,看著這個“從天而降的孩子。”眉頭一皺,心中暗自盤算著什麽。
“木衫,不是我說你,我這寺廟一共就你們三個徒弟,老三又常年不回,寺廟香火更是寡淡,你好好跟我說一說,這孩子,是不是你三師弟的,還是你還俗的時候,留下來的禍害,好家夥,我這破廟就這麽大,就你這三天兩頭的往寺裡帶孩子,我這是寺院還是孤兒院?”
木衫急忙解釋“師父,這就是您的不對了,那我閨女都快四歲了,我妻子也走了有三年了,我上哪搞這麽個百日不足的小屁孩來,我身為您的開門大弟子,每天天不亮就要開門接客,啊不是,接待施主,二師弟整天誦經拜佛,寺院裡的大小事務可都是我在大理啊,時間上也不允許我再來這麽個孩子啊!我你還不了解,雖然有時候,總跟二師弟開點小玩笑,還不是寺院裡太冷清,搞點娛樂項目,活躍活躍氣氛嘛。”
“什麽叫寺院太冷清,想當初你師爺創寺之初,可就我跟你師伯兩個徒弟,那才叫冷清,最起碼,現在我有仨徒弟,還有你師伯和你師伯那個小徒弟,六個人呢,比那會兒,可多了一倍,我這也是有發展,有貢獻的。這孩子不是你的,肯定是你那個三師弟的,一天天的不著家,就知道在外邊跑,都剃了度,出了家的人了,還是狗改不了吃屎。肯定是他在外邊犯下的錯,人家找上門來了。”金專法師,義正言辭的說著。
“師父,我覺得吧,不太可能是三師弟的,你看啊,本來三師弟剃度出家,就是為了擺脫那些當年欠下來的風流債,我估摸著,他應該短時間內不會重蹈覆轍。在者說了,他遠遊四方還不是您的指示,說什麽化得四海緣,方得眾生諒。我看那,就是您怕他在寺院久了生出什麽事段。我都好久沒看到三師弟了,都想他了。”木衫和尚悻悻的說著。
“你這孩子,你懂個屁,還跟我提木疾這個臭小子,你三師弟是什麽人物,你會不知道?江湖上有名的亡命之徒,長得又帥又能打。
本來長得都已經可以被天下所有男人唾棄了,還非要打打殺殺惹下這麽多事端,要不是當時我看他貢獻了那麽多香火錢,我才不會收他呢,說實話,為師都不一定打得過他,萬一哪一天他殺心起來了,還不得屠寺?”說著一臉愁容的搖了搖頭。 “還好你師伯功夫也還不錯, 我倆能鎮得住他,他當時剃度出家還說是要贖罪,結果還不是為了躲些個風流債?”金專法師憤憤的說著,眼神卻總是瞥向木衫和尚手上,繈褓中的嬰兒。
“師父,您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您還不是一樣是從那地方來的,當初要不是……”
“你給我閉嘴,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能提不能提,哎呦喂,老是這麽傷為師的心,真是我的好徒兒!”說著話,老方丈順了順胸口。
“氣煞我也!”
師父,徒兒知錯了,不說這些了,這孩子……?”
“這孩子?留著唄,還能怎麽著?丟回去?到時候再背一個清平寺主持方丈,不顧孩童死活的罵名?”
罵罵咧咧的從木衫手中接過繈褓中的孩子,仔細打量著這個,從天而降的孩子。
“木衫啊,你也長點腦子,一天天的就知道跟你那閨女一塊兒瘋,哪有個出家人的樣子!還有啊,你也該收個徒弟了,這寺廟遲早還是你們師兄弟三人的,為師早就盼著登上極樂嘍。”
說著,把孩子交還給木衫和尚。
“我要睡個回籠覺,不要打擾我,正做夢跟你師爺參禪悟佛呢,擾人清夢!”
“收個徒弟?這……我看就是您老人家懶得管,我這還有個閨女呢,又讓我帶個孩子,這算是哪門子事兒啊,怎麽不給二師弟呢,他天天的參禪誦經,德行可比我好多了。”木衫和尚一邊小聲嘀咕著,一邊抱著孩子往自己的禪房走去。時不時的逗逗這孩子,可依舊是不哭不笑,睜著兩隻大眼睛。
“父親,您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