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雨就像孩子的心情,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哭一場,昨夜還是晴空萬裡,今晨就下起了大雨,好在提前清醒,及時將帳篷和行囊搬進山洞,大夥才免遭雨淋。
畢竟是地下作業,這場突如其來的雨並不會影響定好的計劃,將行囊搬進山洞後,探墓隊就在洞裡生起火堆烤起了肉,山裡打來的幾頭野山羊還剩下四條大腿,這是留給四人的營養餐。
胡子四人啃著羊腿,聽著雨聲,盡情享受著此時的愜意。
弟兄們沒有羊腿啃,心裡也不羨慕,因為他們不需要下墓。
平日裡,在閑暇之余,他們就到白帝村串串門子,吃點人間的食物,幫鄉親們乾乾活,沾點人的氣息,也不用整日“茹毛飲血”。
都說“山雨欲來風滿樓”,可這玄山卻是“山雨欲去風不驚”,就在出發前,洞外竟驟雨初歇,萬物清明,方才緊密的雨線,此時變成了掛滿碧樹的瓊脂。
眾人走出山洞,撥開玄山彌漫的雲霧,整個山谷洗滌一新,連眼睛都變的明亮了許多,像是換了一片新天。
在這多雨的季節,陡峭的山坡是最容易形成泥石流的,尤其是植被稀疏的地段,松軟的泥土缺少根系抓力,山體就會像雪崩般洶湧崩潰,瞬間塌落山底,行人一旦避讓不及就會被泥沙掩埋。
上山的路只有一條,胡子擔心大雨會將山道衝垮,於是派遣老三幾個先行探路,免得勞師動眾無功而返。
好一會兒,老三踩著泥濘來報,上山的路完好無損,只是不遠處有段山體被衝垮,七八米厚的巨大山石從半山腰滾落下來,沿途砸倒了十幾棵粗壯的大樹,一直滾到山下的深溝裡才停下來。
山坡上發生了一點小意外,好在山路是暢通無阻的,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無人維護的山路能千百年來不失其痕跡,必定是選址考究,能避開歲月銷蝕,也能遠離泥沙掩埋。
胡子隻叫了三四個兄弟隨隊前往,其余的弟兄各自分工行事,他們有遛馬的,打獵的,還有查探“軍情”的。
探墓是有巨大風險的,這風險不只來自墓下的機關陷阱,還有外部各種無法預料的危機,尤其是他們這種青天白日下挖墓的,不單有後勤補給,還應有站崗放哨,雖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但要是沒有警戒放哨,哪天被人來個黃雀在後,就追悔莫及了,舍命摸的金拱手讓人不說,十幾口兄弟的性命也難以保住。
安排好分工,胡子帶著隊向山上走去,玄山的綠色掩蓋了地上的黃色,只有親身踩在地上才能感覺到爛泥的糾纏,深山的泥土在晴日裡踩上去會硬一些,在雨季裡就會變的松軟,千百年的枯枝爛葉堆積成丘,遇水就變成泥沼,雖說不深,也能阻礙行進。
瞎子讓大夥在腳上裹上芭蕉葉,踩著芭蕉葉過泥地,瞬間感覺輕松了許多,沾滿黃泥也不怕,輕輕一扯就掉了,不但能保持乾爽,也能在陷入泥淖時迅速脫身。
前方的山脊就是巨石滾落的地方,瞎子望著白花花的裸漏斷石入了神,按說,這點雨水量是不可能將如此巨大的山石衝下山的,更不可能將山體的石頭一分為二,除非這山石原本就是分開的,只是經過長年累月的雨水衝刷,黏著的泥土被洗乾淨,山石少了著力點,才會失重落下山。
想到這裡,他開始注意到山石周邊的情況,順著山脊向上看,本就稀疏的林木,在山雨的拍打下,變得垂頭喪氣,成片的灌木也是發育不良,
低矮萎靡。 “胡子,等等。”
眾人聽聲止住腳步向瞎子圍過來。
“怎麽了,有什麽發現嗎?”
瞎子指著山石說:“看那裡,是不是有些不尋常?”
眾人向瞎子指的地方望去,只見長長的山脊像被刀砍掉一塊,松散的泥土從山脊傾瀉下來,像一汪溢出的泉水。
胡子向前走幾步臉上露出一絲驚喜:“難不成又是一條龍脈?”
瞎子點點頭指著斜上方的山脊說:“這十有八九還是一座古墓,你們看這山勢走向,雖氣勢不足,卻有王侯將相之姿,應該是一條支龍護衛,這風水埋皇帝不夠格,但埋個皇后王爺還是綽綽有余的。”
曹文書站在高處向山下望去,看到滾落山下的巨石將溝壑砸出了個豁口,再回看山脊上裸露的石壁時,他瞬間明白過來:“山脊上的石壁是墓道口,滾下山的巨石是封墓的龍石。”
瞎子平靜的說:“這座墓的入口正對著玄山墓的瀑布,入口對入口,真是少見。”
文書也發現了這奇怪的布局:“嗯,沒錯,皇家陵寢一般都是坐北朝南和眾星捧月,南北相衝的還真沒聽過,不過這能門對門的葬在一起,交情肯定非比尋常,說不準是后宮的娘娘。”
“走吧,別愣著了,先挖了這娘娘墓再說。”胡子率先向山脊上爬去。
山脊豁口的堆滿了松軟的泥沙,如果人踩在上面,肯定會陷進去,還有可能再次引發泥石流,胡子帶著隊伍從山谷側方向山脊行進,反倒是繞開了危險地帶,上了山坡以後,地質就變得硬朗了許多,不像山腳下那麽松軟泥濘。
眾人終於到達了山脊的豁口,遠距離看裸露的石壁並沒有很大,靠近才發現,石壁足足有十米寬,石壁很齊整,和山下的落石拚一起就是一對玉扣。
走近石壁,曹文書忽然發現了什麽,急忙招呼大夥過去,眾人紛紛圍上去,原來是石壁上有刻字。
刻字有些淺淡,文書辨認了好一會才一字一頓的讀出來:“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瞎子笑道:“將傳國玉璽上的八篆字刻在這裡,以彰顯皇權天授、正統合法,這位皇帝是迫不及待想證明自己的合法性啊。”
文書有些感歎:“合不合法我不清楚,能將兩塊巨石拚在一起的工程量確實很大,總歸不是天然開裂吧,否則這刻字怎麽解釋。”
“其實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墓葬的開關在哪裡。”
瞎子盯著石壁上的八篆字若有所思,他在想會不會又是一道謎題。
曹文書知道瞎子的想法:“這一路走來,遇到的謎題很多,說明這位設計者就喜歡玩這套路,將機關藏在謎題裡,既隱秘又充滿趣味性,何樂而不為呢?”
瞎子若有所思的盯著石壁說:“你說的沒錯,既然是一路走來,那麽一切謎底和謎面都應該是連續的,從地下塔帶回來的龜殼側邊有一個奇怪的符號,這一直讓我百思不得其解,此刻方才豁然開朗。”
“什麽符號。”
“時一個缺角的方塊。”
眾人有些疑惑,這缺角的方塊代表了什麽?
瞎子問曹文書:“傳國玉璽的傳說你總該知道吧。”
文書說:“當然知道,史書記載,秦破趙,得和氏璧,始皇帝統一六國,命李斯用小篆雕刻傳國玉璽,正面刻有‘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字,從此玉璽就成了正統皇帝的憑證,歷代帝王皆以得璽為符應,奉若奇珍,國之重器也。”
瞎子又說:“可傳國玉璽在王莽時被西漢孝元皇后摔了,還摔出一個缺角。”
文書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龜殼上的缺角對應的就是玉璽上的缺角。”
“你們說什麽缺角不缺角的,我怎麽聽不懂。”
“胡子,你看,這石壁如此平滑,是不是像一塊潔白的和氏璧?再看這八個大字刻在上面,不就是一個巨大的傳國玉璽嗎?”
胡子說:“你們的意思不會是,那個缺角就是機關吧?”
文書笑著說:“很有可能,機關鑰匙本身就是獨一無二的存在,設計者必定會選用反常的、獨有的部位來構築引擎,所以我們找到缺角,就能打開機關了。”
瞎子應和道:“文書說的應該是對的,不細致觀察根本看不出來,其實文字周邊的石壁凸起出一部分,這就是在模仿玉璽的形狀,機關鑰匙很可能就在這四個角上。”
眾人趕忙查看石壁下部的兩個角,沒有找到機關鑰匙, 看來這鑰匙很可能在頂部兩個角之一,可另外兩個角在六七米高的位置,石壁表面又十分光滑,根本無法從向上爬,他們隻好從山脊側面繼續向高處爬去。
石壁的上方有幾棵粗壯的大樹,他們將繩索綁在樹上,胡子拽著繩子向下滑,向下滑了三四米,他一隻腳瞪著石壁,另一隻腳去探踩缺角。
文書在上面喊:“找到了嗎?”
“沒有,剛看了左上角,應該不是,我現在去右上角,你們幫我拉扯繩子。”
胡子瞪著石壁向玉璽的右上角移動,石壁有些光滑,他好幾次差點滑落下去,好在刻字區域有凹凸,也算是給他提供了不錯的著力點.
他到達右上角,越看越覺得這角不尋常,按說一整塊石壁的紋理走向應該是連貫的,可到了這個角上,反倒像被硬生生的切斷了。
胡子心中竊喜,準沒錯了,這就是機關鑰匙,他一手拽著繩子,一手伸過去,重重的向下按,沒想到卻紋絲不動,他衝上面大喊:“我找到了,可是按不動。”
上面愣了半晌,瞎子忽然喊道:“你斜著用力按。”
胡子立即按照瞎子的指示再次向石角按去,原本紋絲不動的三角形石塊竟向一側滑去,就在推開的一瞬間,腳下的石壁突然一陣顫動,八篆字下方開出一扇兩米寬的石洞。
“開了開了。”林城城站在下方向山上大喊。
大夥著急忙慌的向下跑,跑到石壁前卻看見胡子還在上面吊著。
胡子生氣的向下喊道:“你大爺的,你們不把我拉上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