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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夢劍無痕》第4章:狗兒
  狗兒有名,卻無姓,他生於這滑州,長於滑州。

  狗兒雖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名字,但卻並不是孤兒,因為他有爹,是一個瘸子。

  狗兒的家並不在滑州城裡,而是在城西的一個小村莊裡,村子不大,就二十多口人,村子距離滑州城要走半天的路,距離千秋峰也要走半天的路。

  狗兒從出生起,就沒有娘,只有爹,是一個瘸子,年紀看不出來,邋裡邋遢的。

  根據村子裡的人講,狗兒的娘是村子裡人,她家原本是獵戶,每到一定時節便會到千秋峰打獵采摘,以此謀生,不夠富貴,勉強謀生。至於他這個瘸子的爹,並不是本地人,是某一天裡突然出現在村子裡的,不知來歷,不知姓名,一條腿不知是什麽原因,是瘸的。他平時不愛說話,之前一直以為他不僅是一個瘸子,還是一個啞巴,但其實不是。

  他爹就在他娘家住下,稀裡糊塗的兩個人成了親,沒有擺酒席,沒有請賓客,悄無聲息的就在一起了。但好景不長,沒過幾年,他外祖父,在上山打獵時不小心摔了下來,死了,他外祖母傷心過度,不久也隨之而去了。然而這還遠遠沒有結束,他娘在生他的時候難產,又因為窮,請不起城裡的郎中,原本是要保大人死孩子,但他娘不同意,所以孩子活了,他娘卻死了,從那以後,他們父子二人便相依為命了。

  但是呢,自從他娘死後,他爹變得更加的奇怪了,整天蓬頭垢面的樣子,不說話,不見人,舉止乖張,就像是瘋癲了一樣。又在狗兒八歲的時候,突然的消失不見,無影無蹤,找不到去處了。

  於是,狗兒就剩下一個人了,一個八歲的孩子,村子裡的人見他可憐,便相互照應著,他也算爭氣些,平時看著給人家砍柴賺著錢生活,雖然不多,但一個小孩子,花銷也並不是很大。

  他平時去的最多的便是離宮,因為那是寺院,用的柴火多,所以漸漸的,就和那裡管夥房的和尚熟絡了許多,那裡的和尚也知道他的身世,見他可憐,平時給的也比其他地方要多一些。

  夜裡,狗兒拖著疲乏的身子,回了家,推開門,破破爛爛的茅草屋裡,漆黑一片,他很窮,自然點不起蠟燭,所以一年三百多天,夜裡都是黑漆漆的,不過好在這茅草屋子夠破,月光可以照進來當燈用,但一旦陰天時,便依舊漆黑一片。最難熬的便是夏天與冬天,尤其是下雨天,他的家就成了水簾洞天,但並不是福地,夏天炎熱多蚊蟲,冬天寒冷,也就只能縮著身子躺在茅草堆裡取暖。

  從幾年前開始,家裡就只剩下他一個人,對於娘親,自然是沒有一點印象的,至於他那個瘸子的爹,就只剩下一瘸一拐的背影在記憶裡。如果說留給他唯一的東西,估計就是一把用山上的樹削成的木劍。

  他進門後,直接躺在草堆裡,衣服也不用脫,便昏沉沉的睡了過去,畢竟明天一早,他還要上山去砍柴。

  他不會做夢,從來都沒有做過一個夢,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夢到什麽。

  但天公不作美,這睡著睡著,突然刮起了風,下起了雨,這秋雨是寒冷的,一下子就把他凍醒,聽著滴答滴答的雨聲,看著地上漸漸積起來的水,他沒有任何的辦法,只能坐起來等著天亮。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村子裡的雞終於叫了起來,天還沒亮,雨停了,風也停了。

  他小心翼翼的繞過地面的積水,把柴刀別在身上,便出了門,朝著千秋峰的方向而去,

估計到達的時候,天應該就能亮了。  村子裡靜悄悄的,野外也靜悄悄的,沒有任何的聲音,他已經習慣了這分寧靜。

  天亮了,紅日升起,他也到了千秋峰的下面。

  千秋峰是有路的,是為了讓上山的人方便,不過他不會走,因為他不是要上山頂,而是要去找砍柴的地方。

  所以他走的是別人不知道的一天小路,這條小路是他無意間發現的,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他順著小路,艱難的向上爬,因為昨夜下了雨的緣故,路滑不好走,而且下面的樹枝被淋了雨,不能做柴火,他只能向上面走。

  有人!

  他忽然在樹林的縫隙中看見了一個人影,不過由於距離太遠,所以看不清那人的長相,只能看到他穿著一身青色的衣服。

  他似乎在和什麽人講話,不過也因為距離太遠的原因,聽不清他講的是什麽話。

  不過,這也沒什麽奇怪的,現在是八月,這千秋峰將會有大事發生,偶爾在山上見到人並不奇怪。

  狗兒也沒有好奇心,他隻想找到可以砍柴的地方,於是便繼續往前走。

  然而,他忽然聽到了一句話。

  “金家小姐……”

  是那個人說的。

  不過他只聽到了這四個字,其他的沒有聽到。

  金家小姐?

  狗兒雖然不知道他的意思是什麽,但既然提到了金家小姐,他還是知道的。因為畢竟這滑州城裡姓金的人家就只有金半城他們家,而他們家的小姐雖然不曾露面,但芳名在外,記得她的名字應該是金香奇吧?和狗兒自己的年紀差不多。

  那人怎麽會突然提到她呢?

  他原本要聽一聽,但那個人卻又忽然的消失不見了。

  狗兒便只能當作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找到地方,砍柴,忙活了一個時辰,終於是滿載而歸,背起來便向山下走去。

  可當他還沒有走出多遠的時候,忽然聽到了有人呼救的聲音。

  “救命啊,救命啊!”

  有人在求救?

  狗兒便循著聲音找了過去,卻發現有一個人癱坐在地上,身子不停的發抖。

  發生了什麽事?

  狗兒向他對面看過去,便明白了,一條赤紅色的蛇盤在一棵樹枝上,對著那個人,吐著蛇信子。

  狗兒認得這個蛇,雖然不知道叫什麽,不過這種蛇卻毒性很強,是千秋峰上最毒的毒蛇,好幾次他自己都遇到過,差一點被毒到。

  看來是這人不走運,遇到了蛇,也不知道被沒被咬!

  狗兒想也沒想,急忙放下背上的柴,然後對著那人喊了一聲。

  “千萬別動,別驚了它!”

  那人聽到了狗兒的聲音,下意識的轉過頭來。

  四目相對,冤家路窄!

  狗兒認得他,他也認得狗兒。

  這人也不是別人,正是昨天在離宮裡遇到的那個年輕公子。

  沒想到今天竟然在這裡又遇到了。

  狗兒也沒有想其他的,從腰間拿下柴刀,對準了那條赤蛇,手臂一揮,柴刀飛出,不偏不倚,眨眼間,便將那赤蛇頭尾分離,劈成兩半。首尾分離,還不停的在地上蠕動著。

  狗兒急忙走了過去,看了看赤蛇,發現沒有危險了,便走到了那年輕公子的身邊。

  “你沒事吧,被咬了嗎?”

  年輕公子咬著牙,含著淚,點了點頭,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小腿,上面有牙印,看來確實是被咬了。

  這種赤蛇的毒性很強,如果不及時救助,要不了多時,便會毒入心脈,藥石無救。

  狗兒想了想,便急忙走到那赤蛇的旁邊,撿起蛇身,找準位置,取出了一個赤紅色的東西,是赤蛇的蛇膽。

  他走過去,把蛇膽遞給年輕公子,說道:“吃下去,這個東西可以解毒!”

  年輕公子看著那紅色的蛇膽,面露難色,臉色發青,猶猶豫豫,還是伸出手接過來,放進嘴裡,咀嚼,苦澀的味道在嘴裡綻放。

  他乾嘔著,想要嘔吐。

  狗兒急忙製止道:“別吐,吞下去,要不然你就沒救了。”

  年輕公子隻好忍著苦澀吞了下去。

  但僅僅如此也不行。

  狗兒跑著在旁邊的雜草堆裡找了找,似乎在找什麽,不久後回來,手裡拿著一顆黃色的草,各一般的草有些不同。

  他蹲下身子。

  “坐下去,把腿伸過來!”

  狗兒說道。

  年輕公子不知道他是何意,還是照做了,坐在地上,伸出被咬的那條腿。

  狗兒手抓著他的衣服,用力拉扯,撕壞了年輕公子的衣服。

  年輕公子愣了一下。

  “你這是幹什麽?”

  狗兒沒有理會他,看著露出來的小腿,那被咬的地方已經由青色變成淡黑色,若是全變成黑色的,恐怕就算救了他的命,他這條腿也要廢掉了。

  他連忙俯下身子,用嘴吮吸著。

  年輕公子掙扎著:“你這是幹什麽,幹什麽?”

  也不知是否是蛇毒發作,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狗兒吮吸了幾下,然後轉頭吐掉,一口黑色的血。

  他在幫他吮吸蛇毒!

  “你替我把蛇毒吸出來,你自己沒事吧?”

  狗兒沒有回答他,只是拿過來之前找到的那株黃色的草,在嘴裡咀嚼了幾下,確定嚼碎了,然後吐出來,敷在了年輕公子的腿上,然後扯下衣服的一塊兒,給他包扎起來。

  “好了,這樣應該沒事了!”

  “沒事了?”

  年輕公子囁嚅的問道。

  “放心,這是對付這種蛇最有效的法子,是村子裡的老人教給我的,那蛇膽可以防止蛇毒侵入你的心脈,而我又替你把毒血吸出來,而這株黃色的草名為蛇心草,就是專門治療這種蛇毒的,差不多三天,你就什麽事也沒有了,不過你現在不好走動,我好人做到底, 送你下山去!”

  年輕公子有些不好意思了,沒想到自己遇到了危險,竟然是這麽一個邋遢的小子救了自己,還要送自己下山。

  狗兒沒有去猜他這個時候的心思,突然轉過身,蹲下來,背對著他。

  “來吧,我背你下山!”

  年輕公子卻突然煩惱了起來,猶猶豫豫,扭扭捏捏的。

  不過,也沒什麽辦法,他的腿已經麻了,靠自己是走不下去的。

  他咬了咬牙,伸出手,手挽住狗兒的脖子,整個人貼在狗兒的後背上。

  狗兒背起來。

  他們的身形差不多,只是年輕公子偏瘦一些,所以很輕,並沒有那麽吃力,況且平時狗兒要背柴火下山,所以已經習慣了。

  狗兒背著年輕公子,撿起地上的柴刀,沿著路,向山下走去。

  年輕公子趴在狗兒的背上,默不作聲,他現在的感覺有些奇怪,狗兒的衣服上有些發霉的氣味兒,但他並沒有覺得難聞,反而是有些舒心。

  狗兒背著他,一路下山。

  “你可千萬別睡著啊,和我說一說話吧!”

  “說話,說什麽?”

  年輕公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就說一說你叫什麽名字,你怎麽樣報答我救你這一命之恩,我可是為了你,放棄了今天的收成,估計今天要餓肚子了。”

  年輕公子噗嗤的笑了聲。

  “哪有這剛救人就要報恩的人,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虧待你的,至於我的名字嗎!”

  年輕公子想了想,然後說:“你就叫我慕容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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