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定城,在江南與中原的臨界線上,這個曾經的前朝國都如今是大興的陪都,第二大城。
城裡有起早貪黑的小商小販,有飛揚跋扈的二世祖,有押貨走商的鏢師,有四處揩油的混混無賴,有路見不平就拔刀的遊俠,有……魚龍混雜,時刻給這座城帶來精彩。
可唯獨城西沒有這般熱鬧喧嘩,因為這個范圍歸屬一個組織——大內府。
朝堂上,大內府與欽天監、督察院並稱為三座大山。江湖上,大內府是劊子手般的存在,大興建國初,江湖上門派林立,不乏十步殺一人的江湖武夫,以武亂禁,高祖皇帝設立大內府作為控制江湖的工具。
江湖幫派不斷減少,其中就有不少勢力龐大的大宗被找上門,若不解散,直接屠宗。大內府又將搜羅到的各類武學秘術異寶悉數封存入武庫,至於平定城武樓的那些功法秘籍多是贗品殘本。
江湖不再是那個輕劍縱馬、快意恩仇的江湖,更像是鏽了的刀,不快了。就在整個江湖仿若失去生機的時候,一個人的出現就像石子般讓一潭死水般的江湖激起漣漪。
掀了大內府,毀過欽天監,一不小心成了陸地神仙,還是天下第一的神仙。
忽一日,平地起城,江湖上多了一座武帝城。
平定城衫石街口,四五個遊俠打扮的年輕人坐在茶攤上,互相說著近日遊歷時遇到的奇聞異事,恰巧有一隊甲士從他們旁邊經過。
這些人具是黑衣,又有黑紗蒙面,腰間配有統一尺劍,看方向,是望城門去了。
“這黑甲出城可不是小事,莫非是哪個閉關老祖踏出大境門檻,入了地仙?亦或是出了什麽了不得的後輩,去招攬一番?”
“王兄,此言差矣。指不定是哪個倒霉宗門招惹了大內府,滅門去了。”
這幾個年輕人坐在那大有幾分指點江山的派頭,偶爾還故作神秘的壓低聲音,希望引來鄰桌漂亮姑娘的注意,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就在這些人討論得興趣高漲時,一把飛刀的出現打斷了他們,刀尖插在茶桌正中,刀身還在顫抖,發出嗡嗡聲響。
在距離他們六七步遠的地方站著個秀氣女子,穿著暗紅色差服,正目光冰冷地看過來。
瞧見對方身上的差服後,幾人的表情頓時局促起來,眼前這位姑娘居然是大內府二等捕快。她若是因為剛才那番話找過來,未免有些不妥,可大內府做事何時需要穩不穩妥來決定。
對方沒有深究的意思,吐出一個滾字,這桌人如獲大赦,倉皇離去。
“葉姐姐,過來坐。”鄰桌那位漂亮姑娘扭頭看著這邊,等他們走淨就笑嘻嘻地朝她招手。
女捕快面無表情地掃了攤子一眼,收起飛刀,徑直坐到小姑娘對面:“你家人呢?”
“他們在客棧,我偷跑出來的。”小姑娘說著,臉上露出自豪的笑容,天真爛漫。
“跟我回去。”
“為什麽?”似乎有些反感對方命令的語氣,小姑娘把佩劍啪地一聲摁在桌上,有些挑釁地盯著女捕快。
“這裡是平定城,不是劍宗。”
“我哥讓你來的?”小姑娘收起臉上的笑容,有些賭氣道:“憑什麽。”
“澹青兒。”
“怎麽,你還想把我拷走不成?我就不回去!”小姑娘仰起下巴,滿臉傲嬌。
這位在宗門待遇不遜色公主的小祖宗可不相信會有人敢對自己動手,要知道……然而下一刻,
她發現自己想錯了。 很快,街上走過一大一小兩個人。
女捕快手裡攥著繩頭,另一段則綁著小姑娘的雙手上。
澹青兒極不情願地跟在後面:“葉婧然,雖說你是我哥的不記名弟子,但按輩分你得尊我一聲師姑,你看哪個師侄敢這麽對待自己的小師姑。”
“簡直,欺師滅祖!”
小姑娘嘀嘀咕咕說個不停,非但沒讓人生出討厭的念頭,反而覺得她有些蠢萌。
“識相的趕緊給我松開,我跟你說話呢,葉婧然!”
走在前邊的女捕快不動聲色地將手中繩子猛地一拽,身後的澹青兒一個趔趄險些栽倒。
“葉婧然你欺負我!”
女捕快停下腳步,轉身看向澹青兒,剛要開口訓斥她兩句,卻見澹青兒眼睛瞪得老大,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我警告你,乖乖跟我回客棧,不要耍花招想著偷溜,小心打斷你的腿。”
“不是,葉姐姐,你……後……後面。”澹青兒下意識退後兩小步,然後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葉婧然身後。
葉婧然皺了皺眉,這位小祖宗可是出了名的古靈精怪,她說得話自然信不得,可看她表情,又不似作偽,難不成我身後真的有什麽?
啪,不等女捕快多想,一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葉婧然頓時僵在原地,以她四品修為,居然沒有察覺到身後有人,大意了。
“閣下何人,意欲何為?”
身後沒有回聲,倒是那隻手,快速摸了一下女捕快的耳垂,便收了回去。
“柳虞!”澹青兒驚喜地叫了一聲,就朝著葉婧然身後的那人撲了過去。
“打住打住,男女授受不親。”一把折扇抵在澹青兒額頭,把她擋在一臂之外。
“柳虞柳虞,你不是在蜀郡嘛,怎麽來平定城了,聽說你在那邊做了很大很大的大俠,真厲害。對了,最近都在傳你被人截殺了,有沒有這回事……”小姑娘圍著那人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臉上滿滿的都是崇拜。
那位公子哥打扮的男子微微笑著,看向前邊還沒有轉過身來的大內女捕,他沒見到她的臉頰已經緋紅,卻看到她的手已經握上了腰間那把春華。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感到有些多余,便把縛著的雙手伸向柳虞,解開後很識趣地閃到不遠處的巷口,偷偷探出一個腦袋朝這邊張望。
“姓柳的,你不在蜀郡老實待著,來平定城蹦躂作甚。”葉婧然沒有轉身,說話時語氣冰冷,握緊的春華刀在顫抖。
“想你了,來看看。”
“想我?”女捕快嗤笑一聲,猛地轉身,春華出鞘,倒劈向身後的柳虞。
這裡臨近城西,行人大多不會在這裡走動。
刀出鞘,如流水般流暢。
柳虞往後退了小半步,這一刀劈空。
葉婧然沒有繼續出手的意思,收刀入鞘。明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卻還是忍不住拔刀一試,自己也太不自量力了些。
“強很多。”說完這話,柳虞追悔莫及,趕忙用折扇掩住嘴,心裡說了聲糟糕。
“強很多?呵呵,能讓柳大俠讚上一句,小女子真是三生有幸。”話裡話外透著股譏諷,卻不知嘲諷的是他還是自己,話鋒一轉,葉婧然淡淡道:“給你一炷香時間,一炷香後我上報大內府,到時會有賞金獵人追殺你。”
“賞金獵人啊,不是我瞧不起他們,是他們真不行。”柳虞很隨意地把手往前一遞:“不如你把我綁了去大內府領賞,我很值錢,你是知道的。”
“滾不滾?”葉婧然杏眼一瞪,眉眼間透著股子英氣,和她的刀一樣,藏著鋒芒。
聞言,柳虞轉身就走。
葉婧然孤零零站在巷子裡, 看著離去的背影,有些不是滋味。
“葉姐姐救命,柳虞他抓我!”
呼救聲從街口傳來,葉婧然瞬間反應過來,只見柳虞拎雞仔似得拎著小姑娘澹青兒,幾個縱跳不見蹤影。
女捕快跺了下腳,沒想到柳虞會帶走澹青兒。她縱身躍上高牆,望著他們離開方向追去,同時取出一枚傳訊符:“澹青兒被人劫持,賊人往西北方逃竄,速去。”
平定城南,有道壯碩身形從客棧二層直撞到街上,渾身上下透著暴戾,驚得行人紛紛閃避。
“劍宗弟子聽令,往西北方向捉拿賊人,救回大小姐!”
嗖嗖嗖——
二十多把飛劍飛出客棧,飛劍上各自站著一名劍宗弟子,這等陣仗哪是底層的市井小民見過的,還以為是神仙,嘩嘩跪倒了好幾條街。
“柳虞,我演的不錯吧。”被柳大俠拎著,澹青兒沒有丁點不適,在空中飛來飛去,頗為得意。
“確實不錯,不過有人追來了,那誰呀?”
澹青兒悄悄回頭瞥了一眼,嘟嘴道:“是去年新來的客卿,叫黃猿,練外家功入的四品,在客卿裡馬馬虎虎排的上號。怎麽,很棘手?”
“那倒不會,只不過那二十多把飛劍很難纏。我要加速嘍。”柳虞說著,身形三晃兩晃甩下快要追上來的劍宗客卿,至於那二十多把飛劍,更是遙遙落在後面。
“喂,咱們這是去哪!”許是速度太快風打在臉上的滋味不好受,澹青兒歪著臉,說話極大聲。
“武帝城。”
“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