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春節前，侃娃得知孫有才孫經理去南方出差了，便在電話裡跟孫集鎮的孫有才拜年。孫經理與廣東從事水果批發的羊經理正在深圳的大梅沙海邊閑聊，接到侃娃的電話非常高興。兩人相互拜了年，孫經理說回去還要拜訪侃娃。

　　萬福村這兩年日新月異，這又是一個肥年。節日期間，每家每戶的餐桌上都堆滿了大魚大肉各式菜品，由於飯菜油水大以至於有些人開始喊著要減肥了。

　　從初一到十五，鞭炮禮花就沒有消停過。不喜歡湊熱鬧的人又說這樣太吵，也影響空氣質量，但不管怎麽說，萬福村人的日子相較於之前那是好太多了。

　　大家從貴叔家拜年出來後都在開心地議論著巷道美化和房屋改造的事。鄉黨們面容上流露出了對當下生活的滿足，眼神裡也充滿了對未來幸福日子的憧憬。鄉黨們堅信貴叔所說，只要有侃娃在，今後在整個古廟鎮，萬福村一定會快馬當先一枝獨秀的。

　　元宵節剛過，下午孫經理就開車來工藝品廠找侃娃了。

　　侃娃熱情迎進辦公室，並讓滿貫將孫經理的車停到了旁邊的停車場。

　　孫經理想先跟侃娃出去走走，侃娃說到廠子裡轉轉。孫經理則笑著回應每次來都進廠裡轉悠，這次改一改，去廠外的河灘走走，侃娃便帶孫經理出了廠門。

　　孫經理問侃娃，“都建停車場了?”

　　侃娃說，“現在有些員工已經買小車了，上班時門口兩邊常常會停滿車輛，有時候還會擋住廠門口，這樣一來就影響了前來裝貨的貨車。所以春節前在廠區的北面修了停車場，並開了廠區北門，工人們停車後可以從北門直接進廠。”

　　“哦”，這時，孫經理看到河灘兩側已經平整出了兩大片土地，“這是你弄的?”

　　“嗯！”

　　“可以啊，想好了就去做，真的很有魄力啊！”孫經理感慨地說。

　　侃娃謙虛地說，“這都是孫經理點撥得好啊，單靠我還想不了這麽多。”

　　兩人邊抽煙邊順著河灘往北走，抬頭便是萬福山，仿佛伸手可碰。冬春季節的萬福山滿身青黑色，給人感覺神秘而又蘊含了巨大能量。山頂仍有積雪，從東到西猶如一條白色的巨龍，似要騰飛，又顯得莊嚴聖潔。

　　孫經理說，這次來找侃娃除了拜訪還要商量一點生意。

　　侃娃忙給孫經理續上一支煙，又哈哈笑著，“我就知道，孫經理來一定會談到生意。這下我又可以取經了，說吧，我洗耳恭聽。”

　　“不，我不是跟你來探討生意經的，而是跟你說一樁比較實際的生意”，孫經理仰頭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思路，接著說，“我這次去廣東和海南考察了一下水果銷售市場，我還特意拜訪了幾位果商。當然也包括你上次見到的羊經理和邢經理。你還記不記得節前你跟我打過一個電話?”

　　孫經理見侃娃點頭，接著又說，“當時我跟廣東的羊經理在探討水果批發的事情時，他特意提到了你的黑陶工藝品。他說那麽精致優美的黑陶工藝品隻作為贈品有點太可惜了，他想是不是可以幫助開拓一下廣東的黑陶銷售市場。羊經理說廣東那邊經濟發展得比較快，很多人除了生活滿足之外也在追求精神享受，喜歡把玩木雕瓷器的也大有人在。羊經理還說南方人的道教佛教文化都保留得比較好，宗族文化也很盛行，而黑陶工藝品無論是作為供藝術觀賞的擺件還是作為修身禮佛開運添福的器具都很適合。

如果能夠參考廣東人的喜好製作一些相應造型的黑陶產品，相信可以在南方打開局面。”　　侃娃聽了孫經理的話，感覺心中似有暖流經過，初春的寒意蕩然無存，“你這可是一個大好消息啊，我也曾一直想著要在南方打開局面呢，沒想到這個通道卻被孫經理打通了。”

　　“我並沒有為黑陶銷售做太多事，能夠打通南方的銷售通道主要得益於產品質量和工藝水準”，最忌自滿的孫經理很謙虛地說。

　　侃娃搖搖頭，“不，你對我的幫助很大，我常心存感激。在這裡我想跟孫經理提出一個請求，不知道你會不會同意。”

　　“但說！”

　　“南方區域的市場開拓由孫經理牽頭來做，我們負責按照孫經理給出的訂單製造和發貨”，侃娃說。

　　孫經理點頭，暗自思忖，侃娃不僅是一個重情重義之人，還是一個很明事理的人，一句話就說到了孫經理的心頭上。

　　孫經理順勢回應，“侃娃既然如此信任，那我在這裡也打個包票，一定幫你做好這件事，將南方市場做大做強。”

　　侃娃忙說，“我對孫經理一百個放心，也充滿了信心。孫經理能有如此態度，我真的十分高興，希望我們能夠攜手將黑陶銷售做得越來越好。”

　　孫經理認真的點點頭，“如果黑陶產品在南方鋪開，我也會將果汁產品的銷售慢慢帶上，爭取禮炮雙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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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聊得投機，沿河道往北竟然走出了二裡多地。

　　侃娃忙跟孫有才經理說，“外面還是有些冷，我們往回走吧。”

　　兩人轉身往廠區方向走。

　　“嗯！另外，果樹苗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還是像原來說的，是一年就可以掛果的優質樹苗。”

　　“我對孫經理做事是放心的”，侃娃望了望廠區兩邊，“今天聽你這麽一說，我想我也該擴大一下黑陶廠的生產規模了。”

　　“是呀，再建一個分區。”

　　“對，到時候將南方市場所需的黑陶產品生產線剝離出來，專業專線生產。”

　　“侃娃想得有道理，如果南方市場成功打開，需求量肯定很大，專線生產是很有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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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侃娃留孫經理在辦公室吃晚飯，滿貫進來陪酒。三人聊著這兩年的鄉村變化，尤其聊到萬福村的變化時十分來勁，孫經理不斷發出讚歎。

　　滿貫幾杯過後則打斷了話題，“侃娃，你說每次來朋友，你都讓人家在辦公室吃飯，有些不太合適。”

　　侃娃知道滿貫說話直，但是覺得他說的也有的道理，就繼續聽滿貫講下去。

　　滿貫便接著往下說，“辦公室跟食堂的中間空地建兩個包廂應該還是可以的。那裡以前用來放置黑陶搬運車，現在啟用北門後，搬運車都放在停車場邊上了，留出這塊空地不也是浪費?”

　　“滿貫說得對啊，我剛剛還以為你要將接待室改為包廂呢！”侃娃微笑著說。

　　滿貫也嘿嘿笑，對侃娃說，“接待室有接待室的用途，我怎麽會想著去佔用呢。”

　　侃娃爽快地答道，“好，按你說的辦。你預算一下建造費用，然後報給我，我到時候跟財務打聲招呼。”

　　滿貫不屑地說，“小事情，兩個小包廂花不了多少錢。我跟保安隊長小崔問問，下午就把價格報給你。”

　　“可以的，佩琴的弟弟以前跟過建築隊，懂點簡單設計”，侃娃端起酒跟滿貫碰了一杯，“滿貫現在很懂得識人用人啊！”

　　滿貫碰杯後一飲而盡，“跟著你乾活，總得長點本事啊，你就看我的吧。”

　　“好，看你的！”侃娃看到滿貫一臉自信，覺得喜人。

　　侃娃帶著跟滿貫談話的笑容又去向孫經理敬酒，孫經理說他已經喝得有點頭暈了。滿貫則說，沒事的，今晚就在這裡休息不用回去了，廠裡的本地員工晚上都回家休息的，宿舍空房子很多。

　　侃娃也覺得酒後開車不夠安全，跟著滿貫說，“對，孫經理，我一會讓淑鳳從倉庫裡拿出來一套新棉被，再讓她給你整理出來一間宿舍供你晚上休息。”

　　滿貫問侃娃，“淑鳳不是要給孩子喂奶嗎?”

　　侃娃笑著說滿貫，“你呀，忙起工作來太認真了。淑鳳已經喂奶回來了，你不知道嗎?”

　　“哦”，滿貫撓頭，有些不好意思，“我還以為她喂奶後就不用再來了。”

　　“她見孫經理來了，擔心中間要加菜就又趕過來了。”

　　孫經理有些暈，但頭腦清醒，“侃娃，趕緊讓你愛人早點回去吧，咱們也不喝酒了，聊聊天就休息了。”

　　滿貫則說，“侃娃真是取了個好媳婦啊！”

　　“你家秀玲也沒回去啊，佩琴也在，她們做事都很盡心的”，侃娃稱讚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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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文博回家過春節時，貴叔跟文博說了萬福村近年來的發展和變化。貴叔還專門帶文博去參觀了工藝品廠和果汁廠新改進的生產流水線以及河灘兩邊新拓出的果園用地。文博很佩服侃娃銳意進取的精神，但當貴叔提到想讓文博回村發展時，文博卻沒有同意。文博說在城市生活習慣了，無論衣食住行相比較農村都要方便許多，這讓貴叔多少有些失落。

　　三月，文博帶女朋友方靜怡回村，倆人到西河的河灘遊玩。河灘兩側果樹開花，花香撲鼻，間或還有鳳蝶飛舞，甚是喜人。果園中遊走著三三兩兩的遊客，遊客們偶爾還駐足拍照。小方看到這些滿心喜悅，她很喜歡河灘的風景，也喜歡被萬福山環抱的感覺。

　　萬福村的發展也讓文博感到自豪，他跟小方介紹了侃娃浩哲以及滿貫三人進山尋寶鬥蛇的傳奇經歷，也說了工藝品廠和果汁廠的建設和發展。

　　隨後文博還帶小方去工藝品廠進行參觀。

　　當天，侃娃去孫集鎮找孫經理洽談業務了。滿貫看到文博進了廠裡，便過來打招呼。

　　“文博啊，你這西裝革履得很洋氣啊”，滿貫打趣說。

　　“洋氣什麽啊，我穿的是工作服”，文博回話。

　　滿貫一拍腦袋，“哦，對對，城裡的大堂經理都這麽穿，不過很合你的身材。”

　　文博笑著說，“你是說我太瘦了吧。”

　　滿貫點點頭，“是有一點瘦，瘦點也好，不過還是要鍛煉鍛煉，咱萬福村的男人可以瘦，但必須強壯威武有肌肉。”

　　“好，今後一定加強鍛煉。”

　　滿貫又看看小方，然後對文博說，“這是你女朋友吧，別讓她光站著了。走，我帶你們去廠裡轉轉。”

　　“謝謝你！”小方說。

　　文博看看小方，然後指向廠內，“你看看，在農村能有這樣乾淨整潔的廠區環境，確實做得很好，我沒有騙你吧。”

　　小方點點頭。

　　“走！跟上我”，滿貫笑著說。

　　滿貫帶著文博和小方在廠裡參觀，小方很著迷，還專門讓工人指導著試做陶胚。

　　滿貫看小方做得很認真，又看到文博上去搭手，“這個作品出窯後，我給你們留著。等你們下次再來就可以帶回去了，這個很有紀念性哦。”

　　參觀完後，滿貫邀請文博和小方去辦公室做。文博謝絕了，說再去找浩哲參觀一下果汁廠，滿貫便沒有多留。

　　文博帶小方進果汁廠時，浩哲正在場內檢查生產，不過門口的保安也是同村的發小，熱情地打過招呼後便說要帶兩人進廠找浩哲。文博說，自己帶著小方去找就行。

　　文博和小方走到生產線的入口，文博正要進入，卻被小方攔住了。小方指著門口的提醒標語說，“你看，未穿工作服免入。”

　　“哦，這個我們還是要遵守的，還是小方細心啊！”

　　文博從入口向裡張望，裡面的員工都穿著清一色的白色衛生外衣，頭上帶了白帽，面部還戴了塑料罩，根本看不出來誰是誰。

　　而在裡面檢查生產的浩哲卻看見了文博，忙走過來。一到生產線入口便摘下面罩，過來握手，“文博啊，什麽時候回來的?”

　　文博上前握手，“單位去年給的年休假還沒有休，這個季節正好天氣回暖果樹開花，所以我帶女友小方回家轉轉。”

　　“好啊，歡迎回家。怎麽樣，我帶你進去轉一圈?”

　　“你們又改進了，現在也換新的工作裝了”，文博說。

　　“嗯，這都是侃娃的注意，他去外地參觀後，回來就讓我們改進了”，浩哲說。

　　文博感歎，“真是一刻都不閑著啊！”

　　“不斷追求進步，才符合你們萬福村人的性格特點啊，你不也是不斷進步嗎?”小方既肯定了廠區發展，又鼓勵了文博。

　　文博略有感動，“謝謝小方的肯定，不過我跟他們沒法比，他們乾的是帶領全村致富的大事。”

　　浩哲讓工人去拿兩套工作服，然後轉回來對文波說，“怎麽?你不想對村裡做些貢獻?侃娃都跟我說了，家鄉的發展也需要你們這些有著城市打拚經驗的人才啊！”

　　浩哲的話讓文博瞬間充滿了自信，但是心中仍有顧慮。

　　其實，文博在春節期間之所以否定了父親提出的留村發展提議，除了考慮自己，還有一部分擔心是出於對小方能不能適應的考慮。文博這次帶女友回村，也是想看看小方的反應。

　　浩哲帶著他們在果汁廠參觀了全部流水線，臨走時還給文博的車後備箱裝了四箱果汁，文博和小方連連稱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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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侃娃去找孫有才經理，主要是談南方的黑陶銷售市場需求的。

　　孫有才經理跟侃娃提供了很多照片和圖紙，內容包括各式器皿和擺件。

　　孫有才說，春節讓果商捎帶的一批黑陶已經銷售了大部分。為了增大銷售量，羊經理專門找人拍了一些照片並繪了圖紙。

　　侃娃跟孫經理保證，回去讓技師們照著照片和圖紙研究，盡快生產，及時供貨。

　　侃娃當面跟孫經理付了果苗款，並且支付了南方黑陶銷售的提成。孫經理也不見外，欣然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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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薛書記的西山開發提議已經得到了縣領導的肯定，侃娃一接到薛書記的通知就開始著手貸款申請。這次，侃娃以兩廠作為抵押貸款六百萬，由於兩廠經營前景廣闊，貸款在半個月左右就批下來了。

　　滿貫問，“為什麽不直接貸八百萬，這樣廠裡就不用出錢了。”

　　侃娃說，“從廠裡拿出兩百萬，一方面是讓貸款更加順利，另一方面也是想給自己一些壓力，以督促自己全心投入，從而不辜負薛書記、貴叔、吳老以及所有具有萬福山情結的鄉黨們。”

　　貸款審批期間，侃娃就做好了開發萬福山相關準備。貸款一下來，侃娃便跟貴叔說，希望盡快讓文博回來，萬福山項目六月初開始動工。貴叔應諾，立即給文博打電話。

　　上次文博帶女友小方回村，小方不但對萬福村的農村生活不排斥，反倒覺得對這裡充滿了熱愛，充滿了希望，這讓文博的個人發展方向有了明顯轉變。

　　文博接到貴叔的電話，說之前已經跟飯店老總溝通過了，晚上就可以寫辭職申請，爭取三天內回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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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山腳一時間熱鬧了，挖掘機、鏟車、卡車全部動了起來。文博對飯店管理十分有經驗，對項目建設並無過多接觸。但是文博做得很用心，他通過學習和請教很快知道了路基路面的建造和養護以及房屋建設的相關知識，對各項管理做得井井有條。

　　侃娃經常會帶些禮品過來慰問施工的工人，這樣一來，不僅工程質量進一步得到保障，施工進度也加快了不少。

　　在道觀周邊修建農家飯莊時，曾經受到道觀負責人的一些抵製。薛書記還專門出面協調，講明侃娃會接著修繕道觀，農家飯床運營後也能旺盛道觀的香火，達到互惠互利的目的。道觀的負責人便欣然接受了。道觀裡的徐陽祝道長還專門為侃娃等人祈福。

　　在修建板橋渡石橋時，侃娃幾乎天天都要跑一趟。侃娃說石橋修好後便是一個絕佳的風景觀賞地，望向北側是山內的神秘，望向南側是美麗的鄉村。侃娃說，石橋必須要建造堅固，修建時不能有任何的麻痹大意，這樣才能最大限度確保遊客們的安全。文博提議，可以在石橋上方加修堅固的玻璃罩，讓石橋成為一個欣賞兩側風景的玻璃觀光通道。文博說，那樣既安全美觀，到時候也不影響遊客們對風景的欣賞，侃娃當場同意了文博的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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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就在西山開發風風火火的時候，浩哲家的寶貝女兒出生了。

　　這下，侃娃便要多抽出一分心思用於果汁廠的日常管理，而負責工藝品廠管理的滿貫在遇到問題時也經常要詢問侃娃。

　　六月的陝西，氣溫已經漸高。侃娃給兩廠的員工專門配上了冷飲機，方便員工們及時喝上清涼的純淨水。

　　下午，侃娃巡查完果汁廠車間和食堂後，進入經理辦公室。屁股剛落座，浩哲就進來了。

　　侃娃一扭頭，“咦，你從哪冒出來的，我怎麽沒看到。”

　　“狩獵人麽，不得有這速度?”浩哲幽默地說。

　　“也對哦！哎，你家寶貝女兒很像你們兩個啊，大眼睛像你，臉形又像佩琴，這是綜合了你倆的優秀基因啊！怎麽樣，佩琴和孩子都挺好吧！”浩哲笑著說。

　　“挺好的，你說你家淑鳳生孩子時，你都沒有丟下工作，現在卻讓我回家裡幫忙”，浩哲說。

　　“你經常一個人守在這邊，家裡有個事哪能顧得上?安心照顧照顧媳婦和孩子吧，讓父母少操點心。來，抽煙！”侃娃邊說邊遞給浩哲一根香煙。

　　“你忘了，我都戒了好久了”，浩哲說。

　　侃娃回過神來，“哦，忘了忘了。戒煙也是為了孩子健康，你做得對，我應該向你學習啊！”

　　浩哲忙按下燒水壺按鈕準備泡茶，“你外面應酬多，煙搭橋酒鋪路，你說光發給別人而自己卻不抽那得多尷尬啊。我就不一樣了，大部分時間守在廠裡，偶爾遇有進廠參觀的相互發煙，我不過喉抽兩口做做樣子也就過去了。”

　　侃娃看著浩哲茶幾上擺著一套漂亮的功夫茶茶具，“這套茶具是你自己買的?”

　　“這是以前廣東的工友特意寄來祝福我的寶貝女兒的。”

　　“廣東?哦……”，侃娃停頓了。

　　浩哲正在拆茶葉包，看到了侃娃的表情，“侃娃你又在尋思啥呢?”

　　侃娃問，“廣東人是不是很喜歡功夫茶?”

　　“對啊！”

　　“他們對茶具的品質有沒有要求?”

　　浩哲大概聽出了侃娃的意思，“那太有了，有陶瓷的，玻璃的，石頭的，紫砂的多了去了，而且他們對茶具的款式也特別講究，總之各式各樣吧。你不會該是……”

　　“嗯，你猜對了”，浩哲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是侃娃知道浩哲已經琢磨出一點自己的想法，“前兩天，我去西山回來路過一個伯伯家，他家是做石刻的，我跟他探討能不能把萬福山西側的片石鑿成石鍋石盤。想著萬福山飯莊能用上這些器具，做成有特色的石鍋燉菜和石盤燒烤。當時也想過用黑陶，因為我之前聽省文物局的領導說過，從仰韶文化那時候就有了黑陶器皿，先人們用黑陶器皿來烹煮食物，盛水裝粟。但是我又認為現代人選用黑陶餐具的概率應該不大。後來覺得農家飯莊就建在萬福山上，用山上的石頭更有特色。今天我看到你這個茶具，卻又覺得還是可以往實用的方向琢磨一下，如果黑陶餐具不行，是不是可以做成茶具?”

　　浩哲邊笑邊倒弄功夫茶，洗茶衝茶再倒上兩小杯茶水，給侃娃遞過來一杯，“南方人喝茶喜歡用這種一口杯，快衝快泡，且分多次衝泡。不像我們這裡，抓一小撮茶葉泡一大缸子茶水，不僅很難品到茶葉的清香，常常還多了濃濃的苦味”，浩哲指著茶杯，“你看他們這麽衝茶，茶湯多麽漂亮！你再聞一聞，茶味香氣撲鼻，品一口也能唇齒留香，咽下喉又有許久回甘。”

　　侃娃按照浩哲說得嘗了一口，果然有種不一樣的感受，“浩哲去過廣東，見過大世面，品味確實不一樣啊，我現在仿佛進了茶藝館了。”

　　“快，繼續說說你的想法啊！”浩哲催侃娃說。

　　侃娃嘿嘿笑著，“說完了啊！”

　　“沒了?”

　　“沒了！”

　　“怎麽做，做什麽樣，你都沒有講啊！”

　　侃娃往後一仰，懶懶的靠在沙發上，“這幾天真是累啊，感覺在外面在家裡都沒有消停過。既要白天多頭忙工作，又要晚上在家哄孩子，每天睡覺也就四五個小時”。

　　侃娃說完伸了一個懶腰，“有時候真的都沒力氣說話了，不過功夫茶多事情都拉順了。比方說這茶具，我們只要確定了產品類別告訴孫經理就行了。他會和南方的銷售商聯系，要來照片和圖紙，咱們現在有專門針對南方工藝品需求的生產線，技師們研究完照片圖紙後就可以做了。”

　　“確實省事多了”，浩哲佩服地說。

　　“事情乾不完的，理順了這頭又有了新的一頭，總有事情要做”，侃娃說。

　　“你呀，就是操心的命”，浩哲說侃娃。

　　“浩哲，果汁廠這裡你就不用操心了，有我就行了。你趕緊回家照顧佩琴和小孩吧，我也學學你泡茶的本事，改天給工藝品廠也弄兩套茶具，這接待客人還真是個好東西”，侃娃把玩著茶杯。

　　“這要按你說的，咱們廠再過段時間都可以生產了，還需要去買嗎?”浩哲說。

　　“對對對，用咱們自己生產的。行了，趕緊回去吧！”侃娃催促浩哲。

　　“你在這我肯定放心，不過總不能一直把你拴在這裡啊，你還要忙很多事情呢。我呢就家裡廠裡兩頭兼顧著來，等忙不開特別需要幫手的時候我再打電話給你。”

　　侃娃想了一下，“嗯，也行，不過以後是要培養一些管理人才了，你也不能總耗在這裡。我們不光要做好村裡的事，作為狩獵人還要去萬福山完成夢想呢。”

　　聊了沒多久，侃娃就接了徐陽祝道長的電話，說讓他去西山一趟。

　　浩哲看侃娃接完電話，忙說，“你看，多虧我來，趕緊去吧，這邊我來照看。”

　　“那就有勞了”，侃娃笑了笑，然後起身離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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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陽祝道長請侃娃過去是要商量解決廁所不夠用的事情，道觀原本有個廁所，就建在道觀右後方十五米左右的地方。進到廁所裡難以覺察有多危險，但是繞到廁所的側後方，卻能清楚地看到廁所原來是懸空而建的，仿佛放在一塊蹺蹺板上隨時都有掉下去的可能。

　　徐陽祝道長雖有事相求，但畢竟修道多年，說話也不緊不慢。他說道觀平日裡並無多人，也沒考慮過廁所不夠用的事，但是自從山上施工後，道觀周邊的草叢角落經常能發現排泄物。徐道長是想問問侃娃，能不能解決一下臨時廁所的問題。

　　侃娃聽完，忙向徐道長致歉，“確實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可能文博也沒好意思跟我講，實在對不起。”

　　“沒關系的，及時發現問題及時解決問題就很好了”，徐道長說。

　　“徐道長這麽一說，我認為這不是一個小問題。你看啊，現在是工人上廁所的問題。等到通往山下的水泥路修通以後，平日裡就會有數倍的遊客前來遊玩。到時候廁所問題更為棘手，僅僅靠飯莊的衛生間是不夠的。”

　　徐道長捋捋胡子，點頭認可。

　　侃娃繼續說，“徐道長能不能劃出一塊區域，我讓工人們增建一排公廁，不過不是臨時的，而是長久性使用的。”

　　“可以，給你添麻煩了”，徐道長始終保持語調平緩。

　　“是我考慮得不夠周到，公廁多建一些，既是為你好也是為我好，更是為了維護萬福山的優美環境啊！”

　　侃娃陪著徐道長在飯莊和板橋渡的建設工地上轉了一圈，講了自己的建設思路。徐道長聽完對侃娃大加讚賞，並跟侃娃談論了很多的道家文化，讓侃娃覺得受益良多。

　　臨告別時，徐道長跟侃娃說，侃娃生來便與此山有緣。徐道長又說西山單憑這幾個景點略顯單調。道觀的後山有許多小路，是歷代道士們采藥取水走出來的。小路途經兩處泉水，一為臥虎泉，泉水清澈甘甜，日常飲用能止渴生津;往前一裡是藏龍泉，泉湧如注，應當連接著山中暗河，此泉更是滋潤了山後的大片草木，也常有一些小動物光臨。

　　聽徐道長說完這話，侃娃又想起了那一次的山腔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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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侃娃在針對南方擺件的生產線上增加了茶具生產，讓黑陶銷售在南方市場上進一步站穩了腳跟。侃娃又套用曾經的贈品模式，讓在廣東打拚的西北人嘗到了家鄉的果汁味道，果汁的銷售市場也在南方逐漸鋪開。

　　當兩廠的利潤再次翻了一番的時候，侃娃覺得應該兌現承諾，得跟貴叔談談改造巷道和房屋的事了。

　　侃娃很清楚，巷道改造資金可以全部讚助，但是房屋改造卻絕非逞能之事。侃娃需要貴叔調動全村人的積極性，還需要貴叔爭取到政府的支持。

　　下午五點多鍾，侃娃去貴叔家找貴叔。杜鵑嬸說貴叔去了薛書記那裡，侃娃便跟貴叔打電話說要約個時間具體談一談全村改造的事。貴叔電話裡說剛開完會正和薛書記在辦公室聊天呢，讓侃娃也過去。

　　侃娃就直接趕去了鎮政府，直奔薛書記辦公室。

　　侃娃進門便發煙，薛書記抬起夾煙的右手，“這根還沒抽完呢，你先進來坐。”

　　貴叔則接過了煙夾在了耳朵上，然後笑著說，“侃娃，我現在來書記這裡匯報工作，幾乎每一次都繞不開關於你的話題。”

　　“感謝薛書記看得起我”，侃娃聽完轉頭望向薛書記，又回頭朝貴叔點點頭表示感謝。

　　薛書記對侃娃說，“成績都是你實打實乾出來的，有什麽好謙虛的。我聽黨村長說，西山的開發很順利，工人們乾得如火如荼啊。”

　　“對，關於這一點，貴叔應該比我更清楚，他兒子文博就是這個項目的總管啊”，侃娃笑著看貴叔。

　　貴叔忙回應侃娃，“說啥呢，文博能有這份差事還不全是你幫的忙?”

　　“對，是我安排文博去的，但那是因為我需要他啊。你看他現在乾的多好，真是乾一行鑽一行精一行啊！”侃娃對貴叔說。

　　“你現在說話真是越來越有一套了，怎麽原來就隻覺得你憨厚呢”，貴叔說完，左手夾著快抽完的煙把，右手從耳朵上拿下剛發的煙含在嘴裡，對著左手的煙把借火。

　　“怎麽會呢，貴叔”，侃娃又看薛書記只是笑著不說話，便問薛書記，“薛書記，你看看我們西山的項目推進狀況符合您的要求嗎?您提意見，我們改進。”

　　“大貴能功夫茶你，我還能有什麽懷疑嗎?你就大膽做，認真做，盯著做，把這件事做好做漂亮，一直做到縣領導給予表揚”，薛書記的話既是肯定也是希望。

　　“嗯，我全力以赴”。侃娃沒從薛書記的話裡聽出萬福村改造的事，估摸著貴叔最近沒有再跟薛書記提過，便主動打開了這個話題，“薛書記，還有一個事要跟您說一下。之前貴叔應該給您也提過，就是萬福村改造的事。”

　　“嗯，黨村長以前跟我講過”，薛書記點頭。

　　貴叔這才知道侃娃此次找他的目的是為了言及此事。

　　侃娃說，“我認為現在可以考慮這個事了，之前跟貴叔多次提起，也是希望他能跟您反映，得到您的支持。”

　　“國家現在確實重視鄉村建設，我之前跟大貴也說過，但是目前，政府主要還是起到一個引導作用，村民的意願才是最重要的”，薛書記說。

　　貴叔跟著薛書記說，“這一點我好像沒跟侃娃說，當時本來想跟他說，不知道被一個什麽事打了個岔，後來也就一直沒再說過。”

　　侃娃點點頭，“薛書記說得對，我說的就是村民意願。薛書記和貴叔都知道，村裡的大部分人家都有人在兩廠做工。工作以來，工人們也都有一些積蓄。春節過完，好多員工在食堂吃飯的時候都會討論建房子的事情，所以我才有了統一規劃統一修建的想法。萬福村和其它村落稍有不同，大家的宗族意識很濃。我在午飯的時間，也會偶爾參與到他們的話題中，順帶也表明過我的觀點，得到了很多員工的支持。我現在有兩個請求，一個是希望貴叔能夠依據自身威望對剩余的住戶做做思想工作;另一個請求是對薛書記的，希望薛書記能夠幫我們村在縣上聯系一個建築水平高且資歷老的建築公司，也幫我們村跟水電部門協調一下，重新統一規劃統一鋪設管線。”

　　貴叔有些擔心，“我做思想工作沒問題，但是請建築公司來施工是不是成本高了些，用附近的建築隊不好嗎?”

　　薛書記聽完倒很認可侃娃的想法，笑著點頭，“侃娃，你呀操的真是全村人的心啊。黨村長經常跟我說，等他退下了想讓你來接班呢，照我看，也確實合適。黨村長可能有所不知，如果大面積建設，用那些有資歷的公司並不見得會提高多少成本。但是他們從設計、選材到建設再到後期的維護，那可是比地方建築隊要強太多了。像這種大面積翻建，別說縣上了，我覺得可以讓我的老同學在省城問問，去找一家資質過硬做事可靠的大公司。另外關於水電鋪設，我可以出面協調解決，應該問題不大。”

　　薛書記轉過來又對大貴說， “黨村長，你現在南頭北頭兩邊跑也不是個事。下周的會上，你可以先推薦侃娃擔任南頭組的組長，至於北頭組的組長，在沒有物色到新人前還得麻煩你先兼著，你看如何?”

　　貴叔很開心，瞬間覺得肩上的擔子輕了許多，急忙點頭表示同意。

　　貴叔接著說，“有侃娃搭把手，我做村民的思想工作就更有信心了。”

　　薛書記欣慰地點頭，“我敢說，等萬福村翻建完成，一定會成為全縣的模范村，甚至在全省都有可能叫響，你們可要攢足了勁加油乾啊。”

　　侃娃的想法得到了肯定和支持，內心有些激動。大概就是生來的使命，也可能是狩獵人的天職所在，自從萬福山探險歸來，侃娃的內心就總會有一個聲音在提醒著要幫助全村人過上好日子。現在，侃娃的願望正在一步步實現，他仿佛看到了整齊劃一的房屋，乾淨整潔的巷道，還有村民們臉上洋溢著的幸福笑容。

　　回村的路上，貴叔說現在村幹部可以參加定向公務員的考試了，以後村幹部也有機會成為真正的政府工作人員。

　　侃娃說全力支持貴叔應考。

　　貴叔則說自己年齡有些大了，也不想這麽多了。貴叔希望侃娃今後能夠抓住政策和機會加入公務員隊伍，並能將萬福村的發展經驗進行總結和推廣，引領全鎮鄉親發家致富。

　　聽到這裡，侃娃略有慚愧。侃娃心想，自己隻惦記著萬福村的發展，而貴叔卻想著全鎮的發展，貴叔的這種大胸懷和大格局讓侃娃頓時又添了一分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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