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侃娃將開發旅遊的事跟貴叔講過後便回家了，晚上就又接到了貴叔的電話。貴叔說薛書記對萬福山的旅遊開發並沒有否定，但也沒有明確支持，又說薛書記這兩天要帶人參觀一下工藝品廠和果汁廠，讓侃娃準備一下。

　　第二天侃娃到廠裡後，和滿貫一起組織工人們開展廠區大掃除。

　　滿貫問，“不是說每天收工做好清潔，每個月一次大掃除嗎?上周才剛剛大掃除，現在又弄?”

　　侃娃說“貴叔打電話了，薛書記要帶人來參觀。”

　　滿貫接著問，“薛書記以前也來，我們都是按部就班做好手頭工作啊，他不是就想看到實際情況嗎?”

　　侃娃笑著搖搖頭，“滿貫啊，雖說你是半路出家，但相對於其他人還是要具備一點狩獵人的敏銳性。你想想，薛書記哪次來廠裡讓貴叔提前通知了?都是當天打電話溝通後就過來了。這次他帶人來參觀，也必有他的想法，我們要做得更好一點。既是對我們廠的宣傳，也是給薛書記長臉啊”

　　“哦，你想的真夠多的。”

　　“倒不是想得多，可能也就是直覺吧。”

　　晴天裡，豔陽高照略有暖意，地上的積雪卻未融化。

　　侃娃滿貫帶著技師和員工們將廠區地面和屋頂的積雪全部清理乾淨。又讓員工將作坊、火窯的衛生搞好。還給廚房派了三名員工，幫助佩琴和秀玲洗刷灶具清洗牆壁。接著，滿貫侃娃與財務人員又將經理辦公室、副經理辦公、財務室和接待室也收拾得乾乾淨淨利利索索。

　　吃午飯時，滿貫端上飯盒進了侃娃的經理辦公室。

　　進門便說，“忙活了一上午等於停產了一上午，這不是我們廠的損失嗎?”

　　侃娃嘴裡的煙還有半截沒有抽完，飯菜放在邊上還沒開始吃，“沒有薛書記和貴叔的幫忙，恐怕我們也不會發展這麽快。相對於我們的一路進步，這點付出算得了啥?”

　　“哦，你說得有道理，果汁廠那邊下午也要搞衛生嗎?”滿貫問。

　　“我上班來的路上就已經給浩哲打電話了，讓他組織果汁廠的工人大掃除。嗯，下午我們再去那邊看看。”

　　“好啊，浩哲現在將果汁廠管理的也是井井有條。侃娃當初你說得還真對，要是我去，肯定沒他管得好。”

　　“你有你的優勢，只要在關鍵時候有人幫你把關做決斷，其它事情你都可以處理好的。”

　　“侃娃你的意思是我是個將才不是個帥才吧?”滿貫笑著問。

　　“我只是認為當前讓浩哲去相對合適，但你也有你的優勢。”

　　侃娃頓了一下又說，“每個人都有自身的特點，這些特點呢在對的時間對的空間便可以發揮其正向作用，成為優點，反之則會被人們誤認為是缺點。我覺得人的性格特點並不完全與生俱來，它還與人的成長經歷以及其它一些客觀因素有關。從這個角度想，人的性格並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會隨著歲月的磨礪以及自我認知的提升和潛心修行發生略微的變化。而很多時候，就是這細微的變化，卻能讓一個人的缺點變為了優勢。你也一樣，有著自己鮮明的特點，我相信經過時間的打磨後，這些特點也越來越會成為你區別於他人的優勢所在。”

　　滿貫尋思侃娃現在說話真是一套一套的，但聽著倒也不無道理，“嗯，說得也是，自從在廠裡工作以來，秀玲說我的變化很大，父母也說我越來越成熟了！”

　　侃娃熄滅了手中的煙頭，

端起碗來開始吃飯，“其實你只是遇事沉不住氣，其它方面並沒有太大的缺陷。但是你有沒有覺得，原本在大家眼裡的缺點現在正在被你轉化為一種優點。”　　“啊?有這回事嗎?我沒覺得啊！”

　　“你在接到任務的時候從不拖拉，有時候加班也要完成，而且在產品質量把關上也相對嚴格，這個特點在我們剛剛崛起的黑陶廠裡非常受用。我每次出差做外聯或做市場調查時，交代給你的事都非常放心。”侃娃誠懇地說。

　　滿貫倒被說得不好意思了，心裡卻也癢癢的開心。他用拿著筷子的右手食指去撓頭，筷子末梢在空中來來回回劃著弧度，“你說得我更有信心了，今後我會做得越來越好的。”

　　“當然會！”侃娃對滿貫表示肯定。

　　滿貫又說，“上次你說的開發西山旅遊的事，我有時候琢磨，覺得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感覺你每次做決定都是以一利百利為出發點的，就是說做成了對誰都好。這也正是你經常說的互惠互利、合作共贏嘛！”

　　侃娃聽後笑了，嘴裡嚼著一口回鍋肉還沒咽下，邊嚼邊說，“這不是我說的，是中央領導人常說的，我只是借用。”

　　“對，借用，借用，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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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天上午十點，侃娃一接到貴叔的電話就帶人在廠區門口等候了。十分鍾後，兩輛黑色轎車順著水泥路面下到了西河河灘，來到了廠區門口。侃娃滿貫等人迎了上去，薛書記和貴叔自前面那輛車上下來，跟侃娃揮手打完招呼後向著第二輛車走去。一個身著素淨棉布黑衣，面容慈祥的老人從車上下來。老人看似消瘦年邁，卻又精神矍鑠。薛書記忙上去攙扶，侃娃也迎了上去，其他人鼓掌歡迎。

　　薛書記給大家介紹說，“這是我們鎮上年長的老革命吳老，解放前曾擔任過萬福山遊擊隊的副大隊長。”

　　侃娃等人再一次熱烈鼓掌，紛紛投以尊敬的目光。

　　侃娃帶著老人參觀廠區的各個作坊和燒窯，老人連連點頭。

　　薛書記邊走邊對侃娃說，“前兩天我去拜訪吳老時，跟他講到了你們探險發現寶藏的事。吳老就說他對萬福山有著骨子裡的熱愛，那裡有他的青春和奮鬥。吳老還特意說想見見你，所以我早早就跟你約了，只等吳老有時間了就帶他過來。”

　　侃娃保持著微笑說，“隨時歡迎，今天我讓食堂多做幾個好菜，中午大家就在這裡一起吃個便飯吧，剛好我們也都想聽吳老講講萬福山的革命故事。”

　　薛書記看看吳老雖沒有表態，也倒沒有推卻。

　　吳老雖說是老革命，但說話語氣和善，“薛書記除了講你探險尋寶的傳奇經歷，還跟我說了你這兩年帶著鄉親們發家致富的事，很讓我感慨啊。我覺得年輕人能有你這樣的胸懷和魄力，實數少見，當來看看。”

　　“吳老過獎了”，侃娃謙虛地說。

　　薛書記又對吳老說，“侃娃還有開發萬福山旅遊的想法呢，一會聽他跟吳老您詳細說說。”

　　吳老扭頭望向身後的萬福山輕輕自語，“萬福山的確有很多很多的故事，真想再上一次萬福山，只可惜爬不動了。”

　　侃娃肯定地說，“吳老，一定有機會的”，然後看看薛書記，薛書記沒有答話，笑著點點頭。

　　侃娃又補了一句，“一定有機會。”

　　參觀完黑陶廠，侃娃讓滿貫照看廠區生產，又帶著吳老和薛書記去參觀了果汁廠，浩哲跟大家認真介紹了廠區的生產和經營情況。

　　薛書記聽完後又是連連點頭，還特意和吳老一人嘗了一杯果汁成品。吳老說很好喝，薛書記則說口感較之前又有改進了，入口感覺更加柔滑。

　　浩哲笑著說都是侃娃的主意，他專門又增聘了研發人員。

　　薛書記轉頭對侃娃說，“真是我們古廟鎮的人才啊！”

　　侃娃謙虛地說，“都是仰仗政府給的支持”。

　　薛書記又說，“政府就希望多培養幾個像你這樣的人，帶領鄉親們發家致富啊！”

　　吳老聽著薛書記和侃娃的對話不斷地點頭，“侃娃的做法是對的，我們那時候很艱苦啊，要拿命拚，為的就是鄉親們能夠安穩，能夠有吃有穿。”

　　侃娃忙說，“比起老一輩革命人舍命保護鄉親們的幸福與安寧，我們所做的這些又能算得了什麽呢?”

　　參觀結束後已經到了飯點，侃娃帶著吳老及薛書記一行去工藝品廠的飯堂用餐，還特意讓滿貫準備了幾瓶十五年西鳳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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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吳老來廠裡參觀，談到萬福山時生發了許多感慨，也講了很多故事。

　　吳老說，萬福山遊擊隊曾經配合八路軍開展過多次行動，在歷次剿滅土匪惡霸的戰鬥中都有過驕人的成績。

　　解放前，西山的五洞曾是萬福山遊擊隊的一個主要駐扎點。那時候板橋渡並沒有橋，隻搭了一塊木板。

　　地主惡霸曾在國民黨的慫恿下一直想找機會襲擊遊擊隊，但常常撲空。有一次由於情報人員受傷，沒來得及告知遊擊隊情報。地主惡霸的地方武裝趁著天麻麻亮摸上了西山，放哨的遊擊隊隊員發現後急忙抽掉了板橋渡的木板。

　　遊擊隊雖被堵在了五洞那裡，但是五洞庭院的位置非常巧妙，似乎如設計過一般在橋頭往裡稍微拐了一個角度。正是這個角度讓地主惡霸的偷襲無功而返，他們往五洞這一側打槍，子彈卻打不進來。他們扔手榴彈，手榴彈也被彈下了懸崖。

　　土匪惡霸們亂射一通浪費了些許彈藥後，遊擊隊才從五洞走出繞過庭院集中火力還擊，一舉擊退了來犯之敵。

　　吳老還講到，遊擊隊經常會沿山來回運動，神出鬼沒的襲擊周邊幾個縣的國民黨武裝，很讓當時的國民黨政府頭疼。

　　吳老每講到戰鬥場面時就會顯得激動，而講到犧牲的革命戰友時，眼角又會泛起淚花。

　　在飯桌上，吳老再一次提到了想登頂萬福山的想法。

　　侃娃說，萬福山不應只是年輕人爬山的樂園，應該是所有人的鄉村公園。

　　薛書記聽完也有了明確的表態，說願意為開發萬福山旅遊事業而一同努力。

　　貴叔敬酒一圈後，跟侃娃又碰了一杯。貴叔笑著對侃娃說，終於有一點眉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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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貴叔又專門來廠裡找侃娃聊天。

　　貴叔跟侃娃說，“因為侃娃的引領，鄉親們都慢慢有點錢了。我覺得村容村貌也應該改善一下了，想問問你能不能有些好的提議。”

　　侃娃說，“由於政府支持，現在村村都通了水泥路，但是巷道裡還沒有修到。萬福村包括外出打工人員和在兩廠打工的人員，基本上家家戶戶現在都有一定的收入。如果貴叔能動員鄉親們捐款修路，將巷道修得漂漂亮亮，那麽之後再加上房屋改造，就會讓鄉村變得煥然一新了。”

　　“嗯，這個提議可以，我也這麽想過。三條巷道差不多有一千多米，投入可能需要二三十萬，分攤到各戶也就一千塊錢左右，籌款應該不難。但是也有十多戶家中困難的，估計拿不出來”，貴叔面露難色。

　　侃娃斬釘截鐵地說，“廠裡讚助，另外再讚助村裡修建一個籃球場，也讓鄉親們多一個娛樂項目。”

　　貴叔聽後很開心，“好啊，有你這話墊底就好做了。籃球場的地址就選在老槐樹旁邊，另外我去鎮政府再申請一些運動器材，裝上運動器材後，那裡就更完美了。”

　　貴叔接著給侃娃發了一支煙，稍帶憂鬱地說，“我還有個私事想跟你提一提。”

　　“貴叔，你又不是外人，就直說吧。”

　　“侃娃，你也知道我的大女兒嫁去了閻良，日子過得也還算可以。但是我那兒子文博讓他姐在閻良找了一份工作，也常年在外。你看看，現在我也快六十了，雖說他在外面工作得也不錯，按他說的在一家飯店都做到了大堂經理的位置，但我卻過著無兒無女的生活。有時候你嬸經常念叨，要是能回來跟著你在廠裡工作就好了。工資不管多少都行，最起碼我們老兩口天天能見到兒子”。貴叔說完怕侃娃為難，忙又說，“我也就這麽一說，你也不要太過於考慮。”

　　侃娃卻覺得太好不過，“貴叔，你這呀不是來求我了，是給我送及時雨來了。”

　　“哦?”貴叔有點興奮，又略帶疑惑。

　　“我這廠裡呀還真用不了他。”

　　“哦?”貴叔又轉而略顯失落。

　　侃娃看到貴叔的表情變化，笑著忙遞出下一句，“文博在我們村也算是個人才了，他出村去閻良見過世面，又乾到了大堂經理的位置，我們怎麽能隨便給他個工作呢?至少應該讓他回村享受平級待遇啊！”

　　“你的意思是?”貴叔似乎聽出來一點意思，又不太肯定。

　　“讓他繼續做經理”，侃娃直接說透。

　　“不能不能，他雖是個大堂經理，但也是給別人打工的，怎麽能回來就當經理呢?你讓浩哲和滿貫往哪放?”貴叔趕忙推卻。

　　“貴叔，我想你是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說兩廠，我說的是餐飲。”

　　貴叔從疑惑中慢慢明白了侃娃所指，開始點頭。

　　侃娃接著說，“對，正是萬福山農家山莊。文博有飯店的管理經驗，又是我們土生土長的萬福村人，熟悉當地的村情村貌，他做這個崗位是最合適不過了。”

　　貴叔看侃娃的煙快抽完了，忙又給遞上一支，“侃娃你真是幫大忙了。”

　　侃娃忙從桌上拿起煙盒，“來，抽我的抽我的”，說著抽出一支香煙遞給了貴叔，“我也沒幫什麽啊，這分明就是你在幫我啊！”

　　貴叔樂呵呵地接過侃娃遞來的煙，點煙時又有些遲疑，“但是你說這現在八字還沒一撇呢，什麽時候才能開發萬福山啊，又什麽時候才能讓飯莊開業啊。”

　　“所以，我希望能和貴叔一起努力，爭取早日開發。另外，貴叔你看，我經常要跑外聯，浩哲和滿貫又各管一攤。萬福山的旅遊項目即使很快能夠開建，我們也很難抽出空去現場監管。我想，項目一旦確定了，就先讓文博回來吧，前期的項目監管也讓他做。”

　　侃娃說完後，貴叔感覺卯足了勁，“項目建成也是我們村的榮耀，又可以讓一些外出務工人員回鄉就業，我肯定會和你一起努力的。”

　　“貴叔，有您這話，我對開發事宜就更有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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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從工藝品廠的修建到投產，再到果汁的生產及銷售，再到鄉鄰的生活變化，竟然聊了將近一個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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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侃娃留貴叔在廠裡吃飯，讓佩琴做了四個菜，分別是辣椒肉片、麻辣豆腐、乾鍋牛肉和八寶辣子。

　　滿貫也不去食堂了，湊過來吃小灶，還拿過來三罐啤酒。

　　滿貫說，“侃娃，我知道下午還要工作，咱們中午就少喝點，一人一罐怎麽樣?”

　　侃娃點頭，又對貴叔說，“中午就對不住了，咱們晚上再好好喝一頓。”

　　貴叔趕忙推辭，“不用了不用了，鄉裡鄉親的，不要搞得那麽客套，先乾正事要緊。”

　　貴叔說完轉了話題，“侃娃，你家那小子我看挺結實的。”

　　貴叔說的是侃娃家剛剛生的小男孩，侃娃一提到孩子滿臉的幸福，“是呀，挺好玩的，不挑吃的，母乳奶粉都吃，所以好養。”

　　滿貫嘴裡剛塞了一大塊饅頭，嘟著嘴說，“你們家小子確實心疼父母啊！我家那個，嗨，不好好吃母乳也不好好喝奶粉，就喜歡亂發脾氣。還好，現在長大點了。”

　　貴叔問滿貫，“你家小孩該學著坐了吧?”

　　滿貫回答，“對，會坐了也不省心啊！有一次正坐著呢，一個不開心，兩腿亂踢，就來了一個後仰，腦袋砰的一聲摔到床邊，然後又是一哭一蹬，差點沒掉床下去，把我們嚇了一大跳。”

　　貴叔對侃娃和滿貫語重心長地說，“可得管好了，一歲之內，孩子啥也不懂，大人一定要看緊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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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下午，侃娃開車從西安回來路過孫集鎮時給孫有才經理打了個電話，說去苗圃找孫經理聊聊天。孫有才說他沒在苗圃，正在家裡陪兩個南方果商喝茶呢。

　　孫有才的家離苗圃並不遠，以前侃娃偶爾也去過。

　　侃娃掛完電話便直接拐彎去了孫有才的家裡。

　　孫經理看到侃娃的車子停到了外面，忙出來迎接，侃娃從車上搬下一箱萬福山果汁送給孫經理。

　　“孫經理，給你搬一箱果汁。”

　　“這麽客氣，總送我禮品讓我怎麽好意思?”孫經理邊笑邊接了過去。

　　“也沒什麽啊，去西安時給朋友捎幾箱。有一些朋友沒見上，剩下的我拉回去也是行李，孫經理這是在幫我減負啊”，侃娃客氣地說。

　　“現在說話是越來越有一套了啊，哈哈哈……，走吧走吧快進屋，外面冷”，孫經理很開心。

　　孫經理的客廳地面一色大理石，大理石被拖得乾淨發亮，顯得大廳很寬敞。客廳靠南牆是一套紅木沙發椅，沙發椅前麵包圍著一個方形的大火爐，進屋給人感覺既舒暢又溫馨。

　　孫有才先讓侃娃坐下，然後邊倒茶邊跟南方客商相互介紹。這兩個客商一個來自廣東，一個來自海南。兩位客商原本不認識，今天也是頭一次碰面。廣東的羊有度羊經理略顯白瘦，細脖細腰，手指也細長，要不是手腕上帶個檀木手串，還真難看出他的商人氣息。海南的邢大運邢經理卻是一副大老粗模樣，脖子上帶著一條大金鏈子，右手食指無名指帶著兩枚鑲有綠寶石的大金戒指，牙齒卻稍顯黑黃，不過邢經理很愛笑，笑起來會讓人感覺到很友善，沒有距離感。

　　孫有才跟侃娃說，“正和兩個果商談水果生意呢，剛剛他們看到黑陶贈品感覺做工很精美，還在連連誇讚呢你就登門了。”

　　侃娃拿出煙來給每人發了一支，“謝謝二位經理的讚美。”

　　孫有才打開果汁箱，取出兩瓶果汁，遞給羊經理和邢經理，“來，嘗嘗這個，這也是黨總的產品。”

　　兩位經理嘗了一口覺得果汁的果味很濃，同時也有堅果的香味，對其讚不絕口。

　　“叫我侃娃就行了，大家都這麽叫，我也習慣這個稱呼。二位經理今天應該不走吧，如果覺得好喝，一會我讓我們廠送來幾箱給你們帶上”，侃娃說。

　　“好啊，我明天才走”，羊經理說。

　　邢經理露著黃牙，哈哈笑著，“正好我帶回去給大家嘗嘗，也可以順帶幫你鋪鋪海南的市場。”

　　侃娃忙回應，“那太感謝了，也希望你們多提建議。”

　　孫經理跟侃娃說，“侃娃你知道嗎?今年的訂單較去年增加了，不知道是不是果商們看到你為我們生產的黑陶吉祥物擺件的緣故。”

　　“哪裡，這主要是孫經理誠信為本，總能為客商們考慮，幫他們收到上等品相的水果”，侃娃說。

　　“不，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不是考慮給你預留，南方的客商可以全部訂走我的庫存”，孫經理跟侃娃解釋。

　　“哦，是嗎?那……”，侃娃稍有擔心。

　　孫經理看出來了，“說了給你預留就給你預留，明年我會擴大冷庫，不過受地方限制，也擴大不了多少了”。

　　孫經理頓了一下又說，“我建議你還是要有自己的水果基地，確保不會遇到青黃不接。因為你的果汁銷售在周邊市縣已經鋪開了，所以必須要擁有品質可靠且穩定的水果貨源。”

　　侃娃聽明白了，忙點頭，“孫經理說得有道理啊，我是該思考這個問題了。”

　　“嗯，我並不建議你像去年提出的全村種植水果，但是你可以自己先承包二三十畝去種植。這樣既能保障自我供應，又不會造成與周邊鄉鎮水果種植的惡性競爭”，孫經理很認真地說。

　　侃娃非常讚成孫經理的提議，面露感激之情，“孫經理的意見很中肯啊，我今天一聽便感覺到很迫切。回去我就跟村長商量一下，如果村長支持，我就跟你聯系要樹苗。”

　　孫經理給侃娃添茶，“你也不用著急，你到時候跟我聯系，我這邊跟你預留好一年就能掛果的大樹苗。明年我冷庫擴大後可以繼續給你預留出來一些水果，到後年我就要全部發往南方了。”

　　“那我要好好感謝一下你啊，你們吃晚飯了沒有，走，咱們一起去縣裡吃個飯”，侃娃提出邀請。

　　孫經理卻說，“來了就是客，你們到我這裡，我應盡地主之誼。晚上我請客，不用去縣裡了，孫集街道上就有一家農家飯店，菜品不錯，我們一起去那吃飯。”

　　羊經理和邢經理對孫經理的熱情好客也表示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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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吃飯時，浩哲已經拉了三十箱果汁到了飯店門口。侃娃接到電話便讓浩哲直接上來一起吃飯，浩哲雖說吃過了，但還是按照侃娃的意思坐了下來，四個人杯盞之間倒也談得痛快。

　　臨走時，客商說這次來只是下訂單，所以回去帶不了那麽多果汁。孫有才經理忙說先放他那，到時候發水果時給兩位經理一起發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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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侃娃吃過早餐就去找貴叔了。有了上次的談話，貴叔對侃娃更加熱情了。

　　貴叔邊請侃娃進屋邊說，“昨天我開會的時候，又一次跟薛書記簡單提了你開發西山的想法。薛書記跟我說，讓我改天約個時間帶你一起去談談。”

　　“太好了，貴叔真是費心了”，侃娃笑著說，隨貴叔進客廳坐了下來。

　　“薛書記還答應給我們村申請健身器材了，等咱們村的籃球場建起來後，他還要帶各村的幹部過來參觀學習”，貴叔說。

　　“有貴叔這樣的村長真是我們全村人的福氣！”

　　“也就能做這些，大頭還要靠侃娃你啊！”

　　貴叔取出茶具又從茶幾下拿出一盒茶葉，“這是湖南的綠茶，口感很好的，薛書記給的。”

　　侃娃笑著說，“這是薛書記對貴叔的肯定啊！”

　　貴叔邊沏茶邊說，“應該說是對萬福村總體工作的肯定，主要還是你給咱們村增光了。”

　　“哪裡，平心而論，我也是全靠薛書記和貴叔幫忙才能做出點成績”，侃娃轉了話題，“貴叔，我今天來還有一個事要讓你幫忙。”

　　“說，我聽聽。”

　　“其實還是去年跟你說過的種果樹的事。”

　　貴叔略有遲疑，“哦，當時薛書記不是說了怕和其他鄉鎮的水果銷售互相影響嗎?”

　　侃娃知道自己沒有說明白，“薛書記說得沒有錯，當時我們的果汁廠還沒有建起來，加上號召全村種植果樹的話會造成種植面積太大，這樣待到收果時有可能會影響到其它鄉鎮的水果銷售，而我這次是想小面積種植。”

　　侃娃將孫有才經理的分析說給貴叔聽，貴叔抽了一口煙點點頭，理解了侃娃的意思。

　　“哦，你說的是自己消化，這麽說我就明白了。不過你承包這麽多地，村民們會不會有說法?”

　　侃娃聽出了貴叔的顧慮，“這個我想過了，不佔用現有耕地。”

　　“嗯?地從哪來?”

　　“就在西河河灘啊！”

　　“那不是荒地嗎?”

　　侃娃輕輕拍一下大腿，“說對了，貴叔，就是那一大片荒地。”

　　貴叔看著侃娃，沒有說話。

　　“兩廠周邊再上兩個台階雖然也是未經開墾的荒地，但畢竟是河水蔓延不到的地方，到時候我讓推土機推平。我想，河灘兩邊的幾十畝荒地種糧食不一定見好，但是多購買些農家肥壯壯地，種果樹應該還是可以的。河灘兩邊，各能日曬半天，果樹的采光應該也是夠的”，侃娃說。

　　貴叔覺得侃娃說得應該可行，也覺得有些問題，“但是光照隻偏一面，種出來的水果品相肯定還是比不上周邊鄉鎮的。”

　　侃娃忙說，“你說的那是商品果，采光偏一些會影響水果賣相。但西河那裡還是咱家鄉的水土，還是咱家鄉的氣候，我只要水果的味道好就行。我們不銷售水果，我們銷售的就是果汁，要的就是它的味道和口感。”

　　“哦，對，剛才沒繞過這個彎。這樣，我約好了薛書記後，咱們去了也可以順便提提承包荒地種果樹的事，正好讓他也把把關。”

　　之後，兩人又將話題扯回了萬福山，從開發旅遊又聊到了歷史故事，直聊了差不多兩個小時，侃娃才起身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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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過完兩天，貴叔果然打電話給侃娃。

　　貴叔電話裡說，“薛書記上午在縣裡剛開完會回來，下午三點要開會傳達相關會議精神，薛書記讓兩點左右去找他。”

　　下午一點半，貴叔就跟侃娃在薛書記門口等了。薛書記本來計劃午休一會，但因翻閱文件錯過了睡點，正好又聽到門口有人小聲說話，便開門出來，這才看到貴叔和侃娃在房間門口，就趕忙讓兩人進辦公室。

　　進了辦公室，貴叔說不想打擾薛書記休息。薛書記則說，沒關系的，來了就進屋，待外面讓冷風吹著容易感冒。

　　一進屋，薛書記就給兩人沏了熱茶。侃娃忙拿出香煙發給薛書記和貴叔。

　　薛書記給大貴村長遞茶後，又倒了一杯遞給侃娃，“侃娃現在可是咱們鎮的名人啊，我上午去縣裡開會，咱們新任的姚為民副縣長點名表揚了古廟鎮，還說萬福鎮的工藝品廠和果汁廠是我縣農民企業的成功典范，特意提到了黨村長和黨經理。”

　　“薛書記當初要不引路，我們村哪有這福氣啊”，貴叔說。

　　“說真的，薛書記，您不僅在一步步地引導我們，還實打實的幫我們，如果當時不踏出第一步，可能我們村到現在也不會有多大變化”，侃娃誠懇地說著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薛書記面帶微笑，“謝謝你們對我的認可，但是萬福村之所以能有現在的成績，主要還是靠你們一步步打拚出來的。今天咱們沒有太多時間閑聊了，我一會要給鎮裡的幹部開會，你們就直接談你們的想法吧。”

　　“好，那謝謝薛書記了”，貴叔轉頭看著侃娃，“侃娃，還是你跟書記說，我就不做二傳手了。”

　　侃娃點點頭，“薛書記，上次您帶吳老來廠裡參觀時，吳老談到萬福山的故事，我看到您很有感觸。”

　　“是的，歷史不能忘記，老一輩的付出同樣不能忘記”，薛書記稍有感歎，然後又示意侃娃說下去。

　　侃娃繼續說，“我聽後也有些感動，尤其聽到吳老說想再爬上萬福山的山頂看看時，我就越發認為之前所思考地開發萬福山旅遊的想法應當開始著手了。咱們萬福山的北山頂上有座唐代的寶塔，傳說修建此塔既是為鎮四面之邪，也是要聚八方之靈。我不知道這個說法是不是古已有之，也不知道這個說法是否真實。但大概因我是狩獵人的緣故，我一直深愛著這座大山，總覺得與它緣分至深。其實，當我第一年還完建廠的貸款時就已經有了開發它的想法了。我覺得它有一種獨特的美，夏秋有著南方的陰柔秀美，山上鬱鬱蔥蔥，山體青綠如玉，冬春又凸顯出北方特有的陽剛堅韌，石青崖白，壁立問鼎。”

　　貴叔覺得侃娃說話越來越文縐縐的，尋思侃娃這小子這兩年應該讀了不少書啊。

　　薛書記則仍是認真聽著，並未打斷侃娃的思路。

　　侃娃抿了一口茶水接著說，“薛書記剛才也說了，歷史不能忘記。萬福山有很多的歷史故事，革命故事，我們不應該讓這些故事遺落民間，而應當挖掘出來講給今人去聽。我覺得做好這件事也算是對古廟鎮歷史文化的一種肯定和傳揚。而如果要讓更多的人知道這些故事，欣賞到美麗風景，我們就必須做出一些努力。我提到的旅遊開發只是一種表面形式，其本質目的是想推介萬福山，讓它在更多人面前展現出獨有風姿，讓它為更多的人講述它的歷史傳奇。”

　　薛書記聽完侃娃所說，感覺到有些吃驚，“侃娃啊，你能將萬福村人帶領著致富並不是巧合和運氣，而是一種必然啊！我本以為你會從商業開發、利益回報方面去說，卻沒想到你對家鄉有著如此情懷，對於一個土生土長的農民來講，真的是難能可貴啊。但是說到開發還是要講一下投資講一下收益，畢竟這對於古廟鎮來講是一個開弓沒有回頭箭的大事，因為它不是一件一勞永逸的事，也並非一次性投入。景區建起來以後，還需要有人員投入和配套建設，每年也要做很多的養護工作等等。”

　　侃娃十分認可薛書記的擔憂，所以接著又說出了具體的想法，“我是這麽想的，分步實施，階梯式投入，邊建設邊運營。前期先修路，將西山山頂與山邊的水泥路連通，修路的同時開建山頂農家飯莊和遊樂場，修繕山頂道觀、板橋渡和五洞。等到穩步增收後，再將水泥路從五洞上側順山頂向東修，經北山寶塔一直連接到大水峪口。未來目標是對大水峪進行環境治理，然後開發喜宮，實現喜宮至五洞山腔的實質性通行，讓遊客能夠安全開心的遊玩娛樂聽故事，既能享受大自然的饋贈，又能知曉歷史的傳奇。前期投入計劃在八百萬左右，半年內建成，爭取十年之內完成終極目標。”

　　薛書記聽完沉默了一會，然後對侃娃說，“我認為你的前期計劃可行性較強，但你還要告訴我前期建成後，你的收入怎麽來，如何回本如何盈利。”

　　“免收門票，增強遊客引流，重點從服務性消費入手。因為道觀本身是一些人信仰的歸屬和靈魂的淨化之地，而板橋渡和五洞更是因為歷史故事才成為了看點，其本身的建造水準並無多麽稱奇。要是靠它們來收門票提高收入，反倒會將很多遊客堵在門外。我們一步步將相應的服務做好，從吃住玩方面去著手，同時具備高中低各類消費，這樣才有望實現利潤增收。”

　　貴叔聽著有點玄，“你的意思是僅僅靠一個飯莊和遊樂場就想回本?”

　　侃娃對著貴叔點頭，然後又轉向薛書記，“我們的飯莊和遊樂場的投入相對於在城市中建設投入來講，預算並不多。我們還有自身優勢啊，從鄉鎮到山下開車十五分鍾左右，再有十分鍾就能開車上山，只要能讓遊客們順利上山，又有吃有玩，那整個山頂不都成為遊客的後花園了?到時候，我們當地的一些手工藝品可以作為旅遊紀念品銷售，我們自產的果汁可以成為萬福山頂的特色飲品，我們的山野菜、本土豬牛羊和綠色蔬菜可以成為萬福山飯莊的特色食材。總之，一開百開，如果能夠通過宣傳提升知名度，前期投入有望三到五年回本。”

　　薛書記聽後覺得侃娃很有思想，但是仍覺得有些顧慮，“按你說的從鎮上到山下，再從山下到山頂的車程並不是太長，但是你又怎麽能將遊客們吸引到鎮上呢?總不能只靠古廟鎮的本地鄉親來消費吧。”

　　“當然不是”，侃娃熄滅了手中的煙頭，“薛書記不是說我們縣裡對我們村提出表揚了嗎?這個我也想過了，現在經常有一些外地人會從周邊市縣趕來萬福村參觀黑陶的製造工藝，遊玩周邊河灘。我當時就認為旅遊不單單只在山上，近年來鄉村旅遊也是熱門。我們將兩個廠對外開放，讓遊客們免費參觀黑陶與果汁的製造流程和工藝。三四月果樹開花，遊客們也可以免費進園遊玩，賞花拍照做遊戲。”

　　“什麽果樹?”薛書記突然問。

　　侃娃頓住了，然後拍了一下腦袋，“忘了還沒跟你說呢，剛好您給把把關。現在雖說建了冷庫，但因為果農們會將大部分具有賣相的水果出售給外地果商，所以每年從周邊鄉鎮收來的水果還是滿足不了果汁生產的果源需求。兩廠周邊的河灘往上兩層都是未開墾的荒地， 雖說雨季時河灘匯集的雨水蔓不到那裡，但還是布滿雜石，很難種植糧食。我跟貴叔說過了，想開出二三十畝地種植蘋果樹、梨樹和桃樹等果樹，滿足果汁廠的需求。”

　　薛書記聽完，內心的擔憂少了許多，反倒還有一種釋然。薛書記對侃娃說，“沒想到一年來你將果汁銷售做得這麽好，既然種植果樹與周邊鄉鎮不會發生利益衝突不會引發惡性競爭，也不佔用村民耕地，又能為鄉村旅遊作出貢獻，那當然應該支持。聽侃娃今天這麽一說，打消了我很多的顧慮，侃娃的想法真可謂是環環相扣步步為營啊。那還跟之前建廠一樣，我希望你也能盡快寫個報告，以便我及時向縣領導匯報，獲取支持。”

　　隨後，薛書記又對貴叔說，“給村裡申請的健身器材已經獲批了，希望你們盡快找好場地進行安裝。”

　　貴叔點頭稱謝，然後說，“那要看侃娃願不願意加快安裝步伐了。”

　　侃娃忙說，“回去後，我就跟財務人員說，讓準備好村裡籃球場的讚助費用，貴叔隨時可以開建。”

　　薛書記用欣賞的目光看著侃娃，“真不愧為萬福村的狩獵人啊！”

　　侃娃開心地笑著說，“薛書記過獎了！”

　　貴叔緊跟著說，“我平時總跟書記匯報你啊！”

　　直到薛書記要去開會不得不離開時，貴叔和侃娃方才出了書記的辦公室。

　　這一次聊天可以說是鎮政府對萬福村近年來變化的一種肯定，也可以說已經緩緩叩開了古廟鎮未來鄉村旅遊發展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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