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鏢局的南宮維,瞧見那門前鞍馬冷稀,落葉鋪地,高大的守門樹排列著,兩邊也是各自兀立著一頭白玉石獅子,旁側青銅旗杆上面亦揚泛起兩個金邊的旗子。
一陣晚風吹過,薄薄余暉暮靄中,他透過正面那幾枝老樹椏望見了那額匾上的字跡:“鎮遠鏢局!”,有種說不出的蒼涼和蕭瑟意味,門扉大開著,他一聳劍眉,踏了進去。
只見鎮遠鏢局裡面空無一人,庭院打掃得很乾淨,南宮維看了看四周,於是立即向裡面喊道:“打攪了,請問裡邊有人嗎?”
好一會兒,才從裡邊一瘸一拐地走出一個跛腳的中年人,黑面短須,似是一個中年鏢夥,他向南宮維打量了一番,問道:“有什麽事?”
南宮維答道:“請問你們這兒是招募鏢師嗎?”
那跛腳的中年人端量南宮維兩眼,正色道:“朋友,不錯!”繼而又用懷疑的目光看了他一下,道:“少俠若真是來當鏢頭的,那就請到偏廳裡一敘!”
說罷,轉身在前面一拐一拐地領路,徑直向裡面走去。
南宮維匆匆向裡面略一打量,只見前院是一個寬大的練武場,場上冷冷清清,幾輛小車,也不過有三兩的鏢師在忙乎著什麽,屏門兩旁各有一排空房,似乎是這地方的鏢師、鏢夥們的居住之地。
南宮維一邊看著,一邊跟著那跛腳中年人的身後,緩步向前行去。
穿過了兩重庭院,直行入內宅,一起走進了左側的偏廳,南宮維瞅見屋內已坐有一人,微感愕然。那人見一少年跟著跛腳管家進來,也是有點兒驚詫。
那跛腳管家略一欠身,歡喜道:“兩位請稍坐用茶,區區這就去稟告我家主人!”說完,便告辭離去。
正堂中,一個身穿海青長衫,約五十來歲的老者,在窗前負手而立,望著外面景物沉思著,眉宇之間現出重重隱憂。
那跛子匆匆走上前向那老者躬身道:“老爺,有兩人應聘做鏢師來了。”
這五十余歲的老者,正是聖手鯤鵬雲仲,他“哦”了一聲,轉過頭來,眼中現出一絲驚色,雙目注視著那跛子,他沒想到居然還會有人前來應召鏢師,驚喜之中,連忙問道:“老古,你可知道來的兩人都是什麽人?”
那跛子抬頭道:“回老爺,先來的那位我細問出來了,據說是來自黃州一帶的韓士奇。另外一位還不清楚呢,是一個約十七八歲的少年劍士。”
那老者一聽兩人的來歷,無奈地搖搖頭,望望天空重又皺起眉頭。
此刻偏廳只剩下南宮維和那個先來的人,南宮維一眼瞧去那人大概四旬以上,胡子卻花白,相貌清臒,穿一件藍綢子長衫,一張焦黃臉上,閃爍著兩隻精光外射的眼睛,顯然不消說是江湖道上有些聲名的人物了,只是初入江湖的自己,閱歷尚淺,因此並不識得是哪路英雄。忽然那人放下手中茶杯,抱拳衝自己一笑道:
“這位少俠,敢問高姓台甫?”
南宮維一聽,連忙回禮道:“不敢!在下卑名不足以提起,江湖稱‘無為書生’是也!還未請教前輩怎麽稱呼?”
那清瘦的藍衫人聞言,哈哈一笑道:“少俠,別叫我什麽前輩啦!老夫在黃州地帶也薄有微名,人稱‘芒江一叟’韓士奇。老夫可不喜歡前輩、後輩的,你看為兄虛長你幾歲,不介意的話稱呼我一聲老哥就行。”
南宮維知道有些江湖人脾氣很怪異,這前輩顯然也是有些和善近人,
於是一拱手道:“那如此就有僭了!” “芒江一叟”韓士奇不覺納悶,心想,這個‘無為書生’我怎麽沒有聽說過?難道是最近武林中冒出來的青年俊才,當下一笑,接道:
“看少俠年紀輕輕的,難道也是來應征鏢頭這一苦差事的?”
南宮維一展眉頭,想了想道:“不錯啊!在下也是一時因囊中羞澀,聽聞雲老鏢師以不小的報酬來聘人,所以就跑這兒來混一口飯吃,讓老哥您見笑了!”
那“芒江一叟”韓士奇向他上下略微一瞧,帶笑道:
“敢冒著一身凶險承接這活兒,少俠可真是膽氣出眾啊!但老哥我觀小兄弟一身穿著打扮,絕不像是窮困少錢的人。”
南宮維看了看腳下穿的逍遙福字履,感覺有些突兀,心中不禁苦笑。,這老江湖一雙眼睛果然厲害,瞞是很難瞞過,但也不能說出此來的目的,隻得尷尬地道:“風聞鎮遠鏢局押送鏢物,在下感到雲老鏢主勢單力薄,故爾來此助一臂之力!”
“芒江一叟”韓士奇一拈長須,道:“哈哈,沒看出小兄弟你還有著俠義心腸,果真是一個講江湖道禮之人!”
南宮維臉帶訕訕,正待要說些謙辭之類的話,突然一陣急切的步履聲傳來,門口響起一個寬厚的聲音道:“讓兩位貴客久等了!老爺請往正堂一敘,有要事相商。”
南宮維抬頭一看,正是那跛腳的中年管家站在門口,他和芒江一叟韓士奇相互看了一眼,都站了起來,然後那跛足管家便一瘸一拐、高興地在前引路。
旋踵之間,兩人便隨管家來到了正堂大廳,地上一張獸皮鋪在當中,兩排紅木雲椅,幾個長條案,顯示出一種威武不凡的氣勢。 那管家引進來後便退了出去,須發灰白的雲老鏢主馬上迎了上來,一垂手,向兩人微笑道:“兩位還請快快上座,老夫真是怠慢了貴客!”。
說完,旁邊立刻有一青衣小鬟手捧木盤,快步趨近,分別為廳內三人一一獻上香茗。
兩人見了也連忙稱謝,這時聖手鯤鵬雲仲雙眼掃了下南宮維,一拱手道:“許是老夫年老不中用了,這位小俠看著有些面生,不知如何稱呼?”
南宮維連忙還禮道:“不敢,在下姓凌,單名一個隱字,江湖人稱‘無為書生’,聽說雲老鏢主獨力承鏢,倍感不平,特來相助。”原來南宮維此次不敢用真名,不過這外號倒是真的,這正是師父臨下山時給他起的名號。
在旁“芒江一叟”韓士奇便插言道:“英雄出少年,這位少俠乃是性情中人,兄弟我也是佩服佩服!”
只聽聖手鯤鵬雲仲豪邁地一笑,雙手舉起茶杯道:“兩位遠道而來,不懼風險來幫我鎮遠鏢局撐場子,老夫未能親身遠迎,還請多多恕罪!”
“芒江一叟”韓士奇笑道:“雲鏢主言重了……”
輕輕咳了一下,接道:“此番前來護鏢,兄弟內心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聖手鯤鵬雲仲一擺手,瞬間笑道:“韓兄弟有什麽話,但講無妨!”
“芒江一叟”韓士奇面容一整,緩緩地道:“兄弟我聽說此次押鏢,是天南神侯常千希故意刁難於你,但不知其中的緣因是什麽,雲兄可否將這內情見告?如有難言之隱,就當兄弟什麽都沒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