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拿來了一本書,南宮維迅即接了過來,一看已被揉皺,書冊又薄又小,他小心慢慢舒展開來,只見書邊沿上浸染著斑駁的血跡,而藍色的封面還大致保持整潔的光貌,上面清晰醒目地寫著幾個篆文大字:“大金剛兩極功”,下面是兩個楷體小字:“下部“。
他看到這裡不覺鼻子一酸,又要滾下淚兒來了。
那灰袍老僧忍不住看了一眼,口宣一聲佛號,對南宮維道:“世侄,還請節哀……阿彌陀佛,此書可是你父臨終拚死留給你的,是你南宮家不傳世的秘笈,內中定是自有一番獨妙之處!你一定要細心收藏好,如能苦下功夫琢磨習練,將來必有所成。“
聽完那老僧的話,那南宮維神色淒然,窒住淚水,又高喊了一聲爹爹,抱著那藍色小冊子疾奔出去。
…………
第二天。
夜,前院,正房大廳。
南宮維跪在父親的棺槨面前,泣不成聲,神情有些呆滯,堂內燈火高低,參差似畫,那老仆又哭著就地去安慰小主人,老和尚看眼前的情景怔然不語,悲傷的空氣再次彌漫了整個當場,他突然歎了口氣道:“也罷,老衲就送你一程。你若想去伏牛山學藝,收拾行李完後,就跟我來!”說罷,他便轉身緩緩步出了大門,沒多久,停身在院中一株蒼勁古樹下靜靜等待著。
南宮維止住眼淚,望見那院內樹下閉目誦經的老僧,不禁一呆,他想不到馬上就要跟隨著離開,來去是何其得匆匆!但此時暗夜如何出走,且父親新逝,怎能離去?可是不去以後就沒有機會了,他心裡開始默默地有些躊躇不決。
一會兒只聽得身後老仆不住喊他的名字,悲切道:“小主人,你就去吧,這裡就交給老仆我了。”
他轉過頭來走近棺槨,看了看父親的遺體,便含淚向那老仆人拜倒,泣道:“多謝栓伯,為了早日學成武藝,好替爹爹報仇,我現在就要走了,父親的後事及家中一切,就托付給您了。”
老仆連忙扶起南宮維說道:“少爺快不要如此,承蒙少爺和老爺看待,一直以來都沒將我南宮栓當做下人,老爺的後事及家中的一切,我都會好好照料,少爺回屋收拾後,就請放心離去吧!只是少爺此去定要多保重,早早學成技藝,為老爺報仇後平安回來。”
南宮維聽完老仆的一席話,堅定地點了點頭,話不絮多,就匆匆趕回裡面臥房。畢竟也沒有出過遠門,他便拾掇了一些細軟銀兩,然後把西牆掛著的寶劍取下一把,佩在腰上,不出半柱香的功夫,就攜著一小小的藍色包裹出來。
南宮維來到老仆南宮栓面前,抖出那個藍布包裹,從裡面取出一本藍色小冊子,只見此書同先前那本似乎一模一樣,他對老仆人說道:“栓伯,這是大金剛功秘笈的上部,我已練成前兩層,後面的兩層我業已記熟於心,您就先拿著吧。”原來這大金剛兩極功的上部,只有四層的內功修煉口訣,而余下的大部分口訣與功法都寫在下部書裡,即使是如此,若無上一本的重要入門奠基,強行修煉下去會不得其法,絕難達到登堂窺奧的地步!
老仆南宮栓驚愣了一下,緩緩接過了秘籍,說道:“好吧,我就為小主人保管了這書,此去路途遙遠,少爺可要多加保重啊!”南宮維應了一聲,於是便拿好行李包裹,叩別了父靈,行出正屋,一步步走離廳門,走向院內那天空下的老和尚。
行至十步,南宮維又深深看了背後一眼。
燈火映照下,好像是想把這忠切的老仆、這清致院落、這近處的晚山深深印跡在心裡。 於是他再三步五步地,一下子走到大院樹下,來到那高大老僧的身後。
此刻老僧抬頭睜眼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身旁南宮維,凝聲道:“世侄快抓緊我,咱們就要啟程了。“說罷南宮維點了點頭,那老僧縱身一躍,就挾著他跨院如飛而去。
南宮維隻覺得耳旁風聲呼呼,身上也是愈來愈冷,一會兒便昏昏沉沉的,不知過了多少個時辰,走了多少路途,待他睜開眼時,大約是已經到一個山頂之上,那老僧便將他放了下來,告訴他伏牛山中門派所在,然後自懷中掏出一粒青色藥丸,命他服下,南宮維服下藥丸後,便覺得全身通泰,神清氣爽。背後青天,黎明現出的曙光,開始照耀著他的身形。
此時只見老僧莊容地對他說道:“小施主,你我緣盡於此,貧僧去了,今後的造化要看你自己的了。下了此山,走過一段路便是伏牛山的地界。”說罷遙指山角的另一邊,南宮維順著看去,及看到山下雲霧繚繞,深不見底,不由納悶:“此山到底有多高?”一陣輕風吹過,待回頭看時,那老僧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他周圍叫了幾下,也沒有應聲,南宮維心中暗想:“看來大師多半已走遠了,我得自己下山!”於是從山頂慢慢向下走,形勢陡峭,無從下腳,挎著包裹轉了半天,衰草淒迷,盤根錯節,用小手分開亂樹,才找到一個斜向下彎曲的小徑,遂一路跌跌撞撞地摸下山去。
山形險峻異常,道路坎坷崎嶇,等行到半山腰時,突然嘩啦啦一陣聲響,不小心上面有土石滾落,南宮維腳下一滑,將要摔倒,身上的包裹等物也簌簌掉落。說時遲,那時快,他扭身雙手一伸,緊緊扒住了山邊的巉岩,而父親遺送給自己的大金剛功也隨之墜下了山澗,南宮維徒然大叫,流下淚珠,隻望見澗水長流奔去,深深遠遠,莫知去向。
心中悵然,呆望了一陣,正自無可奈何之際,突然澗崖旁側似有一條青影閃過,眼前一亮,驀見那失去了的秘笈端端地掛在下面伸出的虯枝上。南宮維驚喜不已,但不敢大意,屏神凝氣,站穩了腳跟慢慢過去,折了一根樹枝,撥弄了好半天才把那大金剛功秘笈拾回來。
收好父親的秘籍,南宮維心下忍不住忖道,這定是大師沒有走遠,在旁一側暗中幫佑自己!但轉念一想,不對啊,如果自己眼睛沒花,剛才那個是青碧色影子,而了凡大師明明身著的是灰衣僧袍!
唉,這次出來隨身所帶的行李全都丟失了,什麽東西都不剩了,就連父親的寶劍也一起掉落了下去!幸好那信箋是貼身攜帶的,而武功秘笈到最後奇怪地收了回來,沒有失落。
事情已成這樣,再哀歎也沒有什麽用,眼見天色也是逐漸明朗起來,南宮維咬咬牙,循回路徑,繼續小心地行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