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蜜還在猶豫,典慶卻不打算和她磨嘰,握緊雙刀,就要繼續動手。
一見典慶又要大開殺戒,田蜜頓時急了,一咬牙做出了選擇:
“可以!”
“我帶你回魁隗堂取藥!”
平日裡嬌媚勾人的聲音,此時卻隻給人一種咬碎了牙的感覺。
從這也不難看出,在農家內赫赫有名的所謂長袖善舞,口蜜腹劍的魁隗堂主,其實本事那就那樣。
混江湖,沒實力就等於什麽都沒有,腦子再好用,關鍵時刻還是會不頂用。
論腦子,田蜜乘個平方再拍馬也趕不上韓非,韓非都無法靠自己的腦子解決所有問題,她一個腿張的比較開的女人又能如何?
主要還是背後有人撐腰,但是現在給她撐腰的人可沒辦法瞬間閃現過來。
終於得到明確答覆的典慶也很乾脆,立刻收起了鎮天雙刀,點了點頭甕聲道:
“好。”
“你一個人,還是帶上這些人?”
田蜜怔了一下,還主動允許自己帶人?
這是完全不把魁隗堂放在眼裡啊!
田蜜覺得自己應該生氣,但是……確實提不起怒火了。
因為人家真的可以不在乎所謂的農家六堂之一。
“我一個人就行了,他們……還有事。”田蜜給出了回答。
兩千多名弟子她不可能全帶走,一來未必有發揮什麽作用,二來調動這麽多人很麻煩。
帶走一部分也沒必要——全帶走都不一定有用,一部分就更指望不上了,不如省點事。
她隻想盡快解決眼前這個大塊頭的事,能簡單一點還是簡單一點的好。
正好,把人留下還能繼續對付鬼谷縱橫,反正沒有她這些農家弟子也能運轉地澤大陣。
典慶大概是看出來……或者是聽出來田蜜還打算為難蓋聶他們,想了一下,轉身看向守著囚車的兩人:
“蓋先生,你們先走。”
典慶沒有直接暴露自己和衛莊的關系,而是選擇了和蓋聶搭話——他不在乎身份暴露,但還是順手做了遮掩。
典慶和蓋聶是有過幾面之緣的,算得上認識——他們倆一個嬴政的貼身親衛,一個是扶蘇的貼身親衛,肯定是有接觸的。
田蜜一聽這話眉毛立刻翹起來了——他們兩個竟然還是認識的!
這人到底是衝著那個女孩來的,還是為了替鬼谷縱橫解圍來的?
或者是二者皆有,所以才會正巧這個時候出現?
和蓋聶熟識……是墨家的人?
不對,他完全沒有在意囚車裡那兩個墨家的人。
蓋聶叛逃帝國之後除了墨家還和其他勢力有接觸嗎?
沒聽說啊……
劍聖不是出了名的沒朋友的嗎?
大量思緒在田蜜腦中轉過,卻完全想不到典慶可能的來歷。
身為劍聖的蓋聶身份太過特殊,哪怕是農家也並沒有多少情報,田蜜有資格知道的就更少了。
沒有信息,自然也就無從判斷。
不得不說典慶的誤導確實很有效果。
“多謝。”
聽到典慶的邀請,蓋聶衝他點了點頭致意,然後就直接駕著馬車離開農家弟子的包圍。
衛莊坐在車架另一邊,目光從農家眾人身上掃過,嘴角噙著輕蔑的冷笑。
田蜜猶豫了一番,最終也沒有下令讓農家弟子阻攔。
沒得到命令的農家弟子也就痛快的給蓋聶他們讓出了道路。
或許也不是那麽痛快,畢竟大張旗鼓的過來,結果白白放人家走……不過他們願不願意也不重要。
等到蓋聶他們駕車遠去,典慶紗布後的雙眼再次落到田蜜身上:
“走吧,去拿藥。”
田蜜此時完全沒有生氣的想法,嘬了口大煙,無奈的輕歎了一聲。
………………
走遠的蓋聶二人很快便迎上了騎著戰馬的龍且。
剛才他一直帶人守在外圍,隨時準備衝進去救人的。
蓋聶和衛莊都不是莽撞的人,知道這是一個誘餌,一個陷阱的情況下,就算對自己的實力再自信,也是會做一些準備的。
事實上,他們倆之前和龍且匯合後,就弄清楚了農家對付他們的手段——其實憑空猜都能猜出來,農家除了人多,實在沒什麽優勢。
攔截田蜜等人之前,龍且就大致摸清楚了被隱藏在周圍的魁隗堂弟子規模。
超過兩千名農家弟子,雖然無法對蓋聶衛莊造成生命威脅,但是會讓救援行動難以成功。
龍且手底下著百來號人就算是最精銳的騎兵也不足以抗衡這麽多農家弟子,所以他們安排了一個巧妙的詐唬計劃。
結果典慶的亂入讓局勢一下子混亂起來,龍且就沒有貿然行動。
然後蓋聶和衛莊就直接靠著典慶的震懾脫身了,他們準備的詐唬計劃也就徹底沒用了。
“剛才發生了什麽?”一碰面,龍且就迫不及待的問道。
蓋聶看了衛莊一眼,見他並沒有什麽表示,於是回答道:
“出現了一點意外,典慶也來了大澤山,還是找田蜜的麻煩。”
“典慶……”龍且一下就想起了之前季布跟他說的話。
先前一直忙著準備對付農家的計劃,他還沒顧上跟蓋聶二人細說和季布之間的交流。
“我之前見到季布將軍的時候,他跟我說過典慶的事,說他是奉公子扶蘇之命前來保護羋漣和漣心兩位昌平君遺孤。”
“而漣心殿下現在身染重疾,只有田蜜手裡有治療她的藥物……英布因此為魁隗堂效力,典慶找田蜜的麻煩也是為了這個。”
“呃……”說到這裡,龍且眼角余光掃了一下衛莊後,猶豫著繼續說道,“我懷疑他是否另有其他目的。”
實際上他這話的意思是懷疑扶蘇另有目的。
“不用管他。”衛莊這時候終於開口了,一口咬定道。
“衛莊先生了解個中內情?”龍且試探著問了一句。
衛莊冷笑一聲,然後搖了搖頭,理直氣壯道,“我不知道!”
“……”
“不過典慶是扶蘇的貼身親衛,從不執行其他任務……”
龍且忍不住反問道,“既然如此,扶蘇派出典慶不是更有問題了嗎?”
衛莊瞥了他一眼,暫且不去計較對方不禮貌的打斷行為,繼續解釋道:
“不執行其他任務不是因為扶蘇離不開這個親衛,而是典慶並不願意,扶蘇也不想勉強他。”
“他不喜歡帝國內部的權力傾軋,也無意於江湖爭鬥,扶蘇既然會派他來,就代表他的任務並不牽扯這些事。”
“所以……他就是來保護那兩個小孩兒的。”
“可……為什麽偏偏是現在?”龍且忍不住再次提出了質疑了。
“呵!”衛莊嗤笑一聲,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著龍且,“為什麽不是現在?”
“正常情況下,那兩個熊啟的遺孤會遭遇危險嗎?”
“就是因為農家亂了,會牽連到她們,扶蘇才會特意派出自己的親衛。”
“更何況……別忘了現在有人在利用熊啟和農家的關系做文章,難保他們不會同樣利用熊啟的遺孤。”
經過衛莊的詳細解釋,龍且總算放下了懷疑。
衛莊對此很是不屑。
對他來說最大的折磨就是看著蠢貨進行無謂的思考,偏偏很多人都有這種毛病。
你又沒那個腦子,瞎琢磨個什麽勁!
不過衛莊這也屬於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了。
龍且這操作確實有些愚者千慮的意味,但是愚者千慮,必有一得,越是腦子不好用的人才越要思考,只是在行動上需要保持謹慎。
“走吧,先把人帶回去。”蓋聶插話說道。
龍且這時候才想起來關注被關著的高漸離和大鐵錘,有些擔心的問道,“高統領他們沒事吧?”
“沒事,只是暫時被迷暈了,很快就會醒來。”
“嗯。”龍且點點頭,“那咱們走。”
在騰龍軍團士兵的護送下,一行人駕著囚車迅速離開。
………………
大澤山,四季鎮,朱家藏身的小屋外。
看著倒斃在地上的曲殤,田虎發出了放肆的大笑:
“哈哈哈……終於,這個討人厭的家夥終於死了!”
“沒了這個礙眼的家夥擋路,這次我看朱家還能依靠誰!”
殺死了曲殤的阿賜甩掉乾將上的血,把劍背回身後,對此並無多少情緒,只是長籲了一口氣,心裡略微有些雀躍——終於完成了姐姐的任務。
這時候他的眼睛一亮,露出一個大笑臉,蹦蹦跳跳朝著田虎那邊走過去:
“姐姐!”
披著披風,一身素服的田言不知何時已經趕到,正穿過圍在這裡的農家弟子走進來。
她也看見了倒在血泊之中,失去了呼吸的曲殤,面上露出一抹哀歎之色,站定之後用唏噓的語氣對一旁的田虎說道:
“看來最大的麻煩已經被解決了。”
聽起來,她似乎對於農家內部自相殘殺到如此地步殊為不忍。
田虎倒是渾不在意,哈哈笑著回應道,“是啊……對了,阿言,這小子你從哪裡找來的?”
田言摸了一下湊到自己身邊的阿賜的腦袋,溫和的回應道,“緣分使然,湊巧遇到的,這孩子很聽我的話。”
雖然這個回答跟沒回答一樣,還一聽就有問題,但興致正高的田虎也沒太在意。
眼瞅著俠魁之位就要到手,這點小問題已經不重要了,反正自己的大侄女身邊也需要一個高手保護。
這小子實力雖然很強,腦子卻不好使,非常合適。
田虎的目光投向木屋,語氣猙獰的說道,“接下來,就是朱家這個老東西……不知道遭到背叛的他現在心情怎麽樣?”
“這還多虧了阿言你,竟然說動了司徒萬裡那個賭鬼。”
田言沒有回話,目光同樣看向了木屋。
此時的木屋內,已經變節的司徒萬裡毫不留手的掏出了天命雙輪殺向朱家。
他看起來很慘,實際上就只是一些皮肉傷,金先生和他演了一場戲。
本就不善正面戰鬥的朱家被司徒萬裡偷襲了一掌,面對對方的攻勢一上來就陷入了下風。
僅僅三兩招過去,他人雖然沒受傷,背後背著的熒惑之石卻被司徒萬裡打掉了。
他一心想保住熒惑之石,不顧一切的去強奪,結果又被司徒萬裡拍了一掌,東西也沒保住,被對方奪走。
“咳……咳……噗……咳……”朱家捂著胸口,不住的咳嗽,夾雜著吐血的聲音,顯然已經遭到重創。
司徒萬裡看著差不多要失去反抗能力的朱家,露出狡詐陰險的笑容,不無得意的說道:
“曲殤平日滴酒不沾,今日一口兄弟酒卻要了他的命,是不是很諷刺?”
“嗬……嗬……”朱家忍住咳嗽,粗重的喘息著,不由怒聲質問道,“為什麽!為什麽要背叛我們!?”
“背叛?”司徒萬裡一笑,似乎覺得朱家的問題很可笑,“朱大堂主,你莫非忘了我的身份?”
“我是個賭徒!”
“任何時候,我都要保持理智,做出贏面最大的選擇……我可不是喜歡那些失去理智,不顧後果冒險的蠢貨。”
說這話的時候, 他還瞥了一眼被點住不能動的劉季。
和他相反,劉季才是一個常人眼中的賭徒——喜歡冒險,喜歡賭大的。
而司徒萬裡只求不輸,這也是他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主要原因之一。
朱家聞言怒不可遏的呵斥道,“這不是賭局,而是攸關農家存亡的大事!”
他是真的惱火司徒萬裡背叛的理由——你以為現在是太平盛世嗎,誰能贏你就幫誰?
農家現在內局不穩,外敵環伺,堪稱危如累卵,是什麽人都能當俠魁的嗎?
你特娘光盯著眼前這一個局,可曾考慮過接下來還有更大的,更危險的局,屆時你還能誰贏幫誰嗎?
當然,對於朱家而言,最讓他憤怒的不是這些更宏觀層面的問題,而是曲殤的死。
司徒萬裡毫無悔意,更不覺得自己的選擇錯了,頗為狂熱的激動回道:
“不!這就是一個賭局!”
“而且,是我平生見過的最盛大的一次豪賭!”
朱家見狀越發氣憤,渾身都在顫抖,“所以,為了你的賭局,就可以葬送曲殤的性命!”
“哼……”司徒萬裡很失望的歎了口氣,“朱堂主啊,你怎麽還不明白,如果你能夠和我一樣做出最理智的選擇,交出熒惑之石,曲殤就不用死。”
“真正害死曲殤的,是你自己的貪婪!”
“你……咳咳!”
“咳咳咳咳!!”
司徒萬裡的倒打一耙讓朱家更加急火攻心,壓製不住傷勢,又開始劇烈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