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萬裡見狀得意一笑,接著說道,“大小姐跟我說過,如果你願意低頭悔過,她還是願意認你這個神農堂堂主的。”
“可惜,現在你沒有機會了。”
既然選擇了背叛,不管他背後的田言態度如何,司徒萬裡無論如何都不會留著朱家的性命。
“大小姐……”朱家聽到這話,卻是終於明白今日種種算計自己的到底是誰了,“原來是田言那個丫頭……她果然不簡單!”
“嗬……咳咳咳!”
“唔……噗!”了解真相,知道自己被一個小姑娘算計了朱家終於忍不住,再次吐出一大口鮮血,沿著面具嘩嘩滴落。
司徒萬裡冷笑著抬起天命輪,打算徹底了結朱家的性命,除掉這個隱患。
就在這時,轟的一聲悶響,木屋脆弱的牆板直接被砸了個稀爛,破開一個大洞。
迎著逐漸西沉的日光,田虎等人出現在煙塵之中。
在司徒萬裡隱晦的防備目光中,田虎一馬當先大步走了進來,張揚的大笑著誇獎道:
“司徒老哥,乾得漂亮!”
眼瞅著俠魁之位在即,田虎說話都變的好聽了不少。
看到田虎和田言走進來,司徒萬裡隻好暫且按下殺人的心思,收起兵器站定,故作輕松的說道:
“大小姐,二當家,你們來的正好。”
說完,他立刻把剛才搶到手的裝著熒惑之石的盒子遞了出去。
司徒萬裡始終很清醒,所以從來不曾打俠魁之位的注意,此時東西交的很乾脆,一點不帶留戀。
司徒萬裡的痛快讓原本對他把田言放在自己前面而有所不滿的田虎瞬間散去了所有不滿,嘴角一翹很是滿意司徒萬裡的識相。
然後田虎對田仲使了個眼色,後者上前接過了熒惑之石。
朱家只能下意識的切換到‘哀’面,眼巴巴的看著熒惑之石易手。
東西真正到手,田虎的心也徹底放下了,目光緊接著就轉向了自己最大的死對頭身上。
田言此時也看向朱家,語氣感慨的說道:
“朱家堂主,我很遺憾農家走到如今這個地步。”
朱家看著將自己重重包圍的田虎等人,目光中泛起了絕望——此時,他似乎真的已經日暮途窮,只能等死了。
田虎見狀不由仰天狂笑,“哼哼哼……朱家,終於讓老子逮到你了吧!”
“阿言,不用跟他廢話了,讓我來了結他!”
話落,田虎手中虎魄已經裹挾著重重劍氣劈向朱家帶著面具的腦袋。
危急之時,朱家雙手凌空一握,並指虛點,一股強橫的內力頓時形成了一面無形的壁障,硬是擋住了田虎的霸道虎魄。
田虎見狀冷笑一聲,手上力道繼續加重,同時劍身之上的劍氣也在不斷加強。
用內力強行阻擋攻擊,朱家的內功修為確實名不虛傳,可是……這種操作你又能堅持多久?
朱家仰頭看著田虎眾人,眼中的絕望逐漸演變為憤怒——極致的,純粹的,深沉的憤怒。
與此同時,環繞在矮小的朱家周遭的內勁也越發強盛活躍。
朱家臉上鮮紅的‘怒’面開始發生變化,一點一點變得虛幻起來,最終突然閃變為了一張暗紅為底色,夾雜著純黑色紋路的紅眼咆哮狀,宛如惡鬼一般的猙獰面具。
這是田虎他們從未見過的面具。
隨著朱家周身的內勁翻湧噴發,他臉上的面具開始在‘怒’和猙獰鬼面之間頻繁切換,不斷閃爍,最終終於定格猙獰鬼面之上。
而此時,朱家的身邊開始浮現出一個又一個虛幻的人影,每一個都是他的樣子,頂著他不同的面具。
身影越變越多,開始逐漸鋪滿屋內這一點區域,同時朱家臉上的面具也在一點點褪去顏色,化做一張慘白底色的猙獰鬼面。
這使得他看起來不僅充滿怒火與殺意,更添了幾分驚悚和驚怖感。
周圍的普通農家弟子有不少被嚇到,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
同時,這間已經出現破損的木屋在朱家越發沸騰活躍的內力影響下,開始吱吱作響,搖搖欲墜,屋內的擺設更是不住的抖動著。
隨著朱家面具徹底褪去暗紅,變為徹底的慘白,他的虛幻身影也完全填滿了木屋內的空間。
“呃呃……啊!!!”
伴隨著朱家一聲令人膽寒的尖叫,內勁陡然爆發的他直接強行逼退了田虎。
看著周圍的眾人,他用如同淒厲哀嚎般的聲音怒喝道,“害死曲殤,我要你們所有人陪葬!”
話音落下,滿屋的虛幻人影瞬間全部凝實化作真實的人形。
一眨眼的功夫,木屋內就充滿了帶著‘喜怒哀樂’四種面具的海量‘朱家’。
這一幕幾乎令所有人都忍不住嚇了一跳,連田虎幾個高手也不例外,阿賜更是嚇得躲在姐姐身後縮頭縮腦的。
只有田言依舊保持著平靜。
司徒萬裡驚駭之余,心中下意識的閃過一個念頭——這就是千人千面!?
………………
大澤山核心,炎帝六賢塚的深澗之下。
此時,日頭已經西斜,天色開始變得陰沉,深澗之下不見陽光更是和夜晚沒什麽區別了。
大量的羅網殺手正舉著火把,仔細的搜索整片山澗區域。
他們的搜索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目前仍未有任何收獲。
也不能說他們無能,實在是這片區域不好搜。
整體地形倒不算複雜,可是高低縱深變化比較大,山壁上密密麻麻的爬滿了厚厚的類似爬山虎,或者說就是爬山虎的植被。
這種地方又沒人修剪植被,經年累月的生長之下,這些植被不僅厚的足以藏進去好幾個人都看不出一點痕跡,而且和山壁之間扒的很緊,不好挑開查看。
羅網殺手只能一點一點摸索著檢查,就這樣都不能保證沒有漏過某些死角。
盡管搜索工作進行的不太順利,屬鏤還是沒有太過擔心。
不好搜就慢慢搜,一遍一遍搜,章邯現在和殘廢沒區別,能躲起來就是極限,根本逃不出去。
只要人跑不出去,我一遍一遍的過篩,遲早能把人篩出來!
如果沒有其他因素干擾的話,理論上確實如此。
某處山壁之上,厚厚的藤蔓之後,渾身是血的章邯掛在插進山體內的龍驤大劍之下,整個人的狀態看起來簡直不能再糟糕了。
在他的頭上和腳下都不斷有巡邏檢查的羅網殺手走過,火光不時地在他眼前閃過。
這些殺手檢查的很仔細,會舉著火把湊到山壁邊,盡可能的看清楚植被後面的情況。
包括山壁中間區域,不方便直接觸及到的地方,也會有上面的人往下扔火把,然後他們再趁著一閃而逝的光亮進行檢查。
章邯所在的區域同樣也在他們的檢查范圍之內,好在這種一閃而逝的光源並不能提供足夠的視野,再加上外層的植被實在太厚,暫時還沒有暴露的風險。
但……被發現只是遲早的事。
章邯現在渾身上下都是血,還不斷地往下滴。
幸好山澗底下各種氣味都很濃厚,這些羅網殺手暫時還沒聞到血腥味,可是地上的血跡要不了多久就會被他們發現。
章邯有心轉移,可當他嘗試著發力後發現,由於太長時間沒動,再加上這種懸吊的姿勢,整個人早就麻了,根本動不了一點。
最要命的是,他的手快要撐不住了,隨時可能掉下去。
一番檢查過後,下方的羅網殺手確認這塊區域沒有問題,朝著其他地方走去。
同時,上邊的殺手也換地方了。
看著隱約的火光開始遠去,章邯稍稍松了一口氣。
結果一口氣剛松掉,他的手也不自覺地松開了……實在太麻木了,肉體幾乎已經不受控制了。
羅網殺手雖然換地方了,可還沒真正走遠,他掉下去的動靜一定會驚動他們。
就在章邯的心懸起來的一瞬間,一隻手從上方突然伸了出來,剛好及時拉住了章邯。
人沒有掉下去,只是產生了些許細微的摩擦聲。
快要走遠的羅網殺手似乎聽到了這微弱的動靜,狐疑的扭頭看了一眼,確認一切如常後還是放下了疑慮離開了。
章邯抬頭上望,立刻看見踩著山壁突出部位站在自己上方並伸手拉住他的韓信。
炎帝六賢塚是一個針對自己的局,這一點章邯提前就猜到了。
但為了獲取更多信息,他還是選擇了冒險入局,結果也不錯,撈到了一點消息,而且還確認了掩日的出現。
雖然章邯抽調了大多數在東郡的影密衛來執行這個任務,但考慮到羅網在這裡的實力是超過影密衛的,所以他不得不做好多手準備。
提前準備好的逃生機關就是之一。
結果還真就用上了——羅網竟然直接動用了兩名天字殺手來聯手絞殺他。
章邯看見掩日後,第一時間做出了決斷,讓其他影密衛直接撤退,以免無謂的犧牲,他獨自留下來想辦法脫身。
不過想從羅網的天字一等手裡脫身,光靠一點機關肯定是不夠的,所以章邯還安排了個援兵——也就是韓信。
這是他此時在東郡僅有的援兵。
現在,就發揮作用了。
韓信朝著章邯扯出一個笑容,“還好,來得不晚。”
章邯聞言露出一抹苦笑,“的確,再晚一刻,我才會沒命,確實很及時。”
這話不是章邯在反諷,而是真的很及時,就是有點太過及時了。
韓信對此不置一詞,發力把章邯徹底拉上來,扶著他在山壁突起上站穩。
章邯稍微喘了口氣,立刻問道,“就你一個?鍾離昧沒來?”
韓信搖了搖頭,“他的傷勢還沒恢復完全,不方便行動……哦,他讓我替他向你致歉,不能前來。”
“嗯……回頭我就帶你去見他。”
“現在,還是先趕緊帶你換個地方吧,這裡,隨時會有羅網殺手過來。”
說完,韓信架住章邯縱躍而起,借著山壁的各處凸起,就朝著山澗上方快速攀去。
夜幕降臨,一片黯淡中,韓信的身影並未驚動周遭的羅網。
在朦朧初現的月色之下,一道纖細高挑的身影立足於炎帝六賢塚的最高處,沉默的旁觀著韓信將章邯救走後,做了個轉身的動作,旋即消失不見。
頃刻後,韓信帶著章邯悄悄離開了被重重封鎖的炎帝六賢塚,躲到了一旁的山林之中,將他先放到一棵樹下暫且休息。
章邯緩了緩,稍微回復了一點氣力後,輕笑著說道:
“看來,我及時聯系上你是個正確的選擇。”
韓信聳了聳肩,對此不置一詞,反問道,“你的情況比我預想的還要糟糕……發生了什麽?”
章邯閉上眼睛,長長吐了一口氣後回答道,“掩日現身了,他果然也在大澤山。”
“掩日……”韓信聞言一笑,“來之前,國師曾和我說過這一點,現在可以確定了。”
“比起屬鏤,他的身份似乎要更耐人尋味。”
“掩日的身份,一直都是個謎。”章邯睜開眼,目光灼灼的說道,“這一次,他的真身被鎖定在大澤山,或許是個機會。 ”
對於章邯的想法,韓信笑了笑,沒有發表意見。
不過這就是默認的態度。
有機會,當然要弄清楚掩日的身份,甚至可以找機會直接把人徹底留在大澤山。
就是不知道對方願不願意給他們這個機會了。
章邯也清楚這一點,沒有著急琢磨這個問題,轉而問道:
“鍾離昧那邊的狀況怎麽樣?”
“之前差點死了,現在緩過來了,就是狀態還不太行。”韓信簡單的回答道,“至於他的任務……已經確定共工堂就是羅網滲透農家的主要缺口之一,其他的等回頭你見了他再說吧。”
“嗯……也好。”章邯微微頷首。
“哦,對了。”韓信緊接著含笑提醒道,“他現在和墨家的人搭上了一些關系。”
“哦?”章邯一愣,旋即也露出了笑意,“這倒是個意外收獲。”
“所以,你現在打算怎麽辦?”韓信接著問道,同時幫他分析了一下,“現在羅網已經毫無顧忌,不會再對你有任何留手,僅憑影密衛的力量,這場農家之局你恐怕很難再入場了。”
韓信這話與其說是分析,不如說是幫章邯做選擇。
自己的力量不足以解決問題時,自然就要去尋找外力幫助。
而如今的大澤山,能成為章邯這個帝國軍官助力的人,或者說團體,並不多。
章邯立刻會意,背靠樹乾,閉上雙眼,嘴角翹起一抹弧度,“你說的很對,現在,是時候找些合適的幫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