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明月已高高掛上了深邃的天空,散發著銀白色的光芒,直刺雙眼,像是比太陽還激烈許多,
它傾瀉在大地上,把大地照得如同白晝。“喳喳”的雀鳴聲“沙沙”的樹木聲伴隨著潺潺的流水聲...仿佛在為這空闊寥遠的夜空伴奏。
天地間陡然多了幾分異樣的氣息。
“老柴!我明天就下山了,來和你說聲。”
屋內,青年收拾完行李,對著牌位,默默低喃,寂靜異常,與窗外的分割成兩個世界。
“不過走之前,我得再做件事兒!你就仔細瞧著吧。”
………………
清晨,
白茫茫的一片大地,天與地與山與水俱白矣!
雪還在下,越下越大,不一會兒,地上更白了,樹枝更彎了。
雪悠悠地飄著,將天地渲染成白茫茫的一片。
柳絮一般的雪,蘆花般的雪,絨毛一般的雪,旋轉,追逐,來時翩翩,落時悠悠。
一朵朵玲瓏剔透跟玉珠兒似的小花。粉雕玉琢。
這便是天地偉力的傑作。
青年欣賞這美景,伸手握住雪花,任由它染白肩頭,黑發。
回頭留戀許久,看著破屋、看著枯樹、看著舊墳、看著過去的流年。
終於,回過神來,牽著俊白馬兒,往山裡行去,馬兒是當年那匹跛腿母馬的孩子,,生了沒多久也去了。
………………
“你確定?”
“確定,”
“其實沒這個必要,這規矩早就算廢了。”
“我是幫老柴來的,”
“…哎,那你去吧!”
太行刀寨,磨刀堂前,灰袍獨臂中年人看著一臉堅定的蔡九,無奈歎息。
百年前,太行刀寨初立時人少,有些規矩,上了山的刀客就得放下山下的一切,愛恨情仇也罷功名利祿也成都與之無關了。
如果有打定注意要下山的,那就只有一條路徑,闖關,走一趟磨刀堂,生死無論,
活著出來就可以下山,此後如何皆與太行刀寨無關,死了萬事皆休,刀寨管一副薄棺。
不過,立規矩以來能闖過的寥寥無幾,十闖九死,剩下一個也廢了。
隨著上山的人越來越多,想下山的也越來越多,死的也越來越多,,終於,四十年前,一大群刀客偷下了山,破了這規矩。
出這事後,太行刀寨的上層出奇的沉默了,沒有發聲,也沒有動作。
再後來,漸漸的這個規矩也就形同虛設,雖然沒有明令廢除,但大家潛意識的自覺忽略了。
雖然還有那麽一小撮人卻始終堅守這規矩。
老柴就是其中之一,但偏偏他後來下山的時候沒去闖磨刀堂,不是怕死也算是怕死。
原本一輩子不打算下山的老柴還是下山了,而且成了他最瞧不起的那群人。
對於老柴這樣對刀寨有感情的人來說,這件事總歸是心裡有些愧疚和念想。
今天,蔡九就是來替他圓了這念想。
…………
腰挎橫刀,蔡九漫步入刀堂,
應該是太久沒人來了,刀堂荒涼異常,沒人打掃,四處灰塵蛛網,牆壁撕裂,青瓦破碎,充斥著一股腐朽的氣息。
“小子,再給你個機會,門在背後。”
“謝謝,不用。”
蔡九緊盯一扇脫色發白了的紅漆老門,手不自覺的摸上刀柄。
“哐!”
大門狠狠的被推開,
入眼處,灰白的頭髮、灰白的衣袍、灰白褶皺的雙手握著灰白的刀穩穩的在一塊灰白的石頭上磨著。 空氣沉寂,兩者都沒有說話,只剩刀與石之間的摩擦。
“呲啦…呲啦…”
蔡九雙眼細眯,握住刀柄的手愈加青白。
“鏘…鏘鏘…”
突然,老者身形一閃,單手提刀劈至,蔡九握刀上撩迎去。
兩道身影愈加快速,黑與白交錯,只剩兵器之間的撞擊聲,最後匯成一副潑墨。
堂中精彩絕倫的交手,被屋上兩人欣賞著。
“你猜什麽結果?”
“還用猜嗎?”
“我猜是那小子?”
“嗯?為何?”
“無他,黃老頭愛才耳。”
“也是,不然也不會親自動手。”
“這孩子不大,卻已有食牛之氣。”
“更難得的是個守規矩的。”
…………
盞茶功夫後。
“嗆啷!”
終於,堂中兩人分出身形,相對而立。
“不錯,你小子有些道道,去吧!”
老頭又回了屋低頭繼續磨起了刀,不再搭理。
“謝前輩手下留情。”
蔡九有些脫力,他還是低估了這磨刀堂,這老頭一直在放水,一直都只是在陪蔡九練刀而已,
見他已經使出了全身實力,便停了手。
“對了,刀不錯,有名嗎?”
“有,臘肉。”
老頭動作一滯,罕見的抬頭認真的瞧了瞧蔡九。
“刀是好刀,就是別浪費了。”
“嗯”
…………
一出磨刀堂,蔡九就被眼前的景象嚇住了,扎堆著的人群,眼光驚奇的盯著蔡九,
都是些年輕的刀客,,知道磨刀堂的規矩,難免不來湊熱鬧。
一年半載都見不到一次闖磨刀堂的,更何況還是能闖過的人,可是太稀罕了,亂哄哄的熱鬧的很。
蔡九沉穩的牽著馬兒,一步步往山下走去。
“這人好像是姓蔡,住山腰的,以前沒看出來這麽猛呢!”
“少年英豪!不外如是。 ”
“看著吧,從磨刀堂出來的,入了江湖,千驕榜上肯定會有他的名字,再過些年,百英榜上也有他一席之地。”
“毛頭小子,運氣好,一朝竟掙了這偌大的名聲,”
“哼!你只看見他今日風光,可曾想過這刀他磨了多少年?”
…………
到了大道上,,蔡九騎上馬兒,回首許久。
“駕!”
此後,魚遊入海,鷹翔九天。
三個月,流淌而過。
一路上,蔡九見聞許多,過山遇土匪、渡江殺強盜,看過書生少俠紅袖添香,遊山玩水,也見過市井黎民饑寒交迫,背井離鄉。
大亂之世,大爭之世。
這是武者的盛世,武者的幸運,也是黎民的亂世,百姓的悲哀。
他就算能殺完這些土匪強盜,但也救不了這億萬萬的災民。
看著這一切,蔡九想起以前的破廟歲月,他也是農家子弟,家鄉受了旱災,顆粒無收。
整個村子、整個鎮,甚至連著附近幾個縣的人都大規模逃荒。
那時候還小,才幾歲,都還沒取上名呢,一覺醒來,父母哥哥都不知道哪兒去了,
走散了,他一直相信這就只是走散了。
在山上的歲月裡,太安寧了,安逸的他以為外面也一樣,
現在這一看,世道越來越亂了,比那時候還亂,山上是強盜,水裡是水匪,地上更亂了,肆意的江湖人,滿地的流民、比匪還惡的官兵,形形色色,充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