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洲,燕京城。
“臭要飯的,走開,這是你能來的地方麽。”
左忘川離開嵩山之後,一路向北,來到受災最為嚴重的燕北洲,如今坐在郡城中有名的酒肆喝酒。
他饒有興趣的看著店小二又趕走了一位乞討者,為什麽是又呢?
因為實在太多了,在這災害年月裡,破家乞討者不勝枚舉。
這些能走到燕京的乞討者還是幸運的,左忘川一路走來,這山林道路中到處都是臥地不起的屍骸。
有的成為了野獸的美食,有的讓人化作了野獸,這血腥和殘忍的程度不亞於動物世界。
當食不果腹時文明會暫時褪去,獸性會適當回歸,這是人性的選擇,也是生存的本能。
“小二,給他和孩子拿兩個饅頭,算我帳上。”眼見這位帶孩子的乞討者即將被店小二趕走左忘川還是出言說到。
店小二看了看左忘川又看了看乞丐:“好嘞,爺,聽你吩咐。”
看著手腳麻利的店小二進到廚房中,左忘川能看到他精心挑選了最大最白的兩個饅頭。
“這是那位爺賞你們的,在角落吃完再走。”店小二雖然語氣仍然冷漠。
但是從他的一行,一言左忘川還是能看出他的惻隱之心,無奈的是店小二能力有限,隻得裝作冷漠無情。
“謝謝!謝謝!”帶孩子的大人趕緊跪地磕頭致謝,然後領著孩子在店裡的角落中開始分食這點食物。
這店外的乞討者多如牛毛,他要是敢就這樣領著饅頭走到店外,不需一會,他就會被圍過來的難民搶的渣都不剩。
店小二見狀欲言又止,最後無奈的搖搖頭繼續做自己的工作去了,這天下苦難者何其多,他只是一個店小二而已。
左忘川喝著小酒,聽著街道外的紛紛擾擾,這是一個對百姓而言苦難的時代。
他有能力解決這天災,也有能力強行乾預這人禍,但這都不是他想要的,文明只有在苦難中才能快速成長,而戰爭就是最好的催化劑。
這些飽受痛苦的難民將會在有心人的領導下推翻舊時代的腐敗統治,建立新的社會體系,這才是他左忘川想要的大變革。
此時臨近城門的一處街道裡,幾道鬼鬼祟祟的人影正貓在陰影處觀察著城門的守備。
“大哥,這城門守備森嚴,城樓上又有弩床滾木,以咱們的底子加上流民怕是難以攻下。”說話的是一位額頭有傷,但眼神凝列的男子。
他是燕二,以前所叫之名早已摒棄,如今他是燕雲十三騎的二哥燕二。
而被叫大哥的正是燕一,又叫順明大王,正是謝安胡。
領著一班弟兄和流民從大荒山走出後,他們帶著全部家當輾轉反側的來到臨近燕京城的一處山坳駐扎。
現在更是領著另外十三位燕雲兄弟深入龍潭虎穴,只為了探明著燕京城的虛實。
如今在領兵多年的謝安胡看來,憑借他們這點人和流民妄想攻打這燕北洲最大的郡城簡直是癡心妄想。
“看來這張郡守早已收到消息,關閉了城門加強了守備,就是為了防備我們的到來。”謝安胡無奈的說到。
“畢竟我們一行人太過扎眼,路過各個縣村時,可能就有探子向他匯報了。”燕二接過話語。
謝安胡點點頭:“先找地方落腳,晚一點夜裡再來看看情況如何。”
說完謝安胡帶頭走進巷子的深處,不過他不知道的是,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被百米外的左忘川所洞察。
“有意思。”左忘川喝了口酒後嘴角微微翹起。
“店小二,結帳。”放下酒杯的左忘川叫來店小二。
“爺,抹掉零頭一共7兩銀”趕來的店小二快速的算好帳說到。
“不用找了,剩下的是給你的賞錢。”隨手扔出10兩銀錠,左忘川頭也不回的走了。
“謝謝,爺,慢走下回再來啊!”店小二高興極了。
燕京城,一處偏僻的宅院。
謝安胡一行人在朋友的幫助下,暫時在這裡落腳,雖然破舊了一點但勝在宅院夠大,位置也夠偏僻安靜不容易暴露。
“大哥,如今強攻只能是下下策,看來咱們要另尋辦法。”燕二沉聲說。
“嗯,不過時間緊迫,拖的時間越久城外兄弟們暴露的機會越高,而且難民們的意志力也經不起考驗。”謝安胡也很為難。
“大哥,二哥,不如我們強攻郡守府如何,俗話說擒賊先擒王,只要我們拿下張郡守,讓他打開城門我們就能兵不血刃拿下這燕京城。”
說話的是燕老七,平日為人機靈,腦子靈活為人處世都有獨到之處。
“不行,今天我就去郡守府打探過了,外松內緊。”藏在後面的矮個子開口說到。
他是老五,別看個子矮小,本事可不小,以前是偵查隊出身,跟蹤、偵查、打探、潛入、反跟蹤還有野外追蹤都有一手。
“這姓張的老狐狸不好對付,明擺著是想釣魚,請君入甕呀!”老七也無奈的說到。
“不,這未嘗不是一個辦法,既然我們無法進入宅院中,那麽不妨我們就把這張郡守請出來。”燕二說到。
大家一時都看向二哥,謝安胡也眼神示意他繼續說。
“這張郡守有一幼子,名叫張維之,是張郡守和他最喜歡的小妾所生,平日也是喜愛非常。”
“這張維之也是持寵而驕的人物,平日裡經常以張郡守的權勢在這燕京城作威作福。”
“而且好色無度,經常留念花街柳巷,是杏花樓妓院的常客,只要我們能拿下這張維之,就有可能請張郡守走出郡守府。”燕二詳細的講述他所知道的消息。
“好,那我們就試試看,但是萬一出現變故大家要萬分小心。”謝安胡拍板說到。
雖然他心中隱約有點不安,但短時間內他們也拿不出更好的辦法。
翌日,燕北郡守府門口。
“臭要飯的越來越多,也不知道父親幹嘛不把這幫臭蟲都抓起來送進大牢。”
說話的是一位翩翩公子,五官周正,穿金戴銀,一看就是富貴人家。
可蒼白的面色,略微發黑的眼窩,嘴唇血色淡薄外加輕浮的腳步無不說明了體質之虛。
明顯是縱欲過度的表現,他就是張維之。
罵罵咧咧的張維之帶著奴仆和以前一樣,向著杏花樓方向走去,一路上奴仆開道。
燕京城本地人看見,紛紛驚恐的退到街道兩旁,生怕冒犯了他,這一不小心輕則就是一頓暴打,重則面臨牢獄之災。
“這位老爺,求求您行行好吧!我們已經三天沒吃飯了,求求您可憐可憐我們!”
突然從街道拐角衝出一對母子跪在地上就向張維之磕頭祈憐。
嚇了一跳的奴仆和張維之回過神,衝上去就一腳把她踢翻在地。
周圍的人也用憐憫的眼神看著這對母子,這肯定是外鄉人,不然不會求到張維之門上。
這張維之是燕京城有名的狼心狗肺,鐵石心腸。
“臭乞丐,想要吃飯是吧?好,你等著。”
“三兒,去饅頭鋪子拿幾個饅頭過來,快點。”張維之向一個奴仆吩咐到。
張三雖然奇怪公子轉性了?但還是遵照吩咐去饅頭鋪拿了幾個饅頭回來給到張維之。
“上好的大白饅頭,想吃麽?來拿呀!”張維之拿著饅頭向倒地的女子說到。
女子連忙從地上爬起來,伸出漆黑的手臂膽怯的去拿張維之的饅頭。
張維之看著伸向自己的髒手,心裡犯惡心,面上卻不動聲色。
在女子即將拿到饅頭時,張維之松開了手,饅頭掉在了地上。
女子驚愕的一呆。
“抱歉了,手滑沒拿住,掉在地上了,你撿起來吃吧!”張維之臉上浮現輕浮的歉意笑容。
女子隻得彎腰去撿, 這年月不要說掉在地上的饅頭了,就是混著沙子的饅頭,餓急了的人也吃的下去。
不過意外再次發生,一隻腳踩在了饅頭上,並且用力的碾壓著。
“臭乞丐,還想吃饅頭,簡直是癡心妄想,你們隻配當牛做馬,吃糠咽菜。”張維之原形畢露,表情猙獰。
而女子看到即將到手的救命糧,招到如此對待急切的用手去掰張維之的腳。
她的力氣如何掰的動,反而又被張維之一腳踢翻。
不過女子翻身後,又上前來急切的想要搶救出饅頭。
張維之看著麻木的她,突然感覺無趣。
“吃吧!”抬起腳的張維之說到。
女子連忙撿起壓扁而且混有泥土沙石的饅頭,一邊拍拍乾淨一邊招來旁邊的小男孩。
看著狼吞虎咽的母子,張維之倍感無趣的帶著奴仆走了。
至於周圍難民們充滿憤恨、嫉妒、惱怒的眼神他視而不見,不過是一些臭蟲罷了。
再生氣又如何,還不是任人宰割,他貴為一郡之守的愛子,是他們只能仰望的存在。
離去後的張維之和奴仆沒發現,在暗巷中有幾雙冷冽的眼睛死死的盯著他,周圍的殺氣仿佛都要凝實了。
他們正是一路監視跟蹤張維之的燕雲騎們。
從他們“咯吱、咯吱”響的咬牙聲不難看出,他們費了不少力氣才忍住沒有出手,因為他們後面的行動至關重要,這裡人多眼雜,恐生紕漏。
而在他們眼中,張維之的惡是最純粹的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