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極聖人化作一道白影飄然而去,登上最高的一座山。
立於山巔,只見四周群山逶迤,葉老頭兒的幽谷被鬱鬱蔥蔥的樹木遮蓋,遠處朦朧可見一座小鎮和零星的村落,頗有一覽眾山小的感覺。
聖人無心留戀風景,稍作停留,辨下方位,便向西離去……他雖久經滄桑,看破萬物,遵循自然,可鬼手印重現,他卻不能坐視不理。
前往北境的官道上,一駕馬車快速疾馳。
喻乘風奮力的甩動著手中的鞭子,雪靈兒撥開窗簾,看著窗外,遠方白雪皚皚,喃喃說道:“冰雪城,我回來了!爹,我回來了!”
“姑姑,我們到哪兒了?”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花緋兒早已將雪靈兒當做親人。此刻,正依偎在雪靈兒的懷中,也好奇的探出頭看看窗外。
那隻黑貓聽到聲響,撒嬌般的用頭蹭了蹭花緋兒。
“我們到家了!”雪靈兒摸摸花緋兒的小腦瓜,眼中淚水不禁滑落。
“姑姑,你怎麽哭了?”花緋兒不解。
“姑姑高興!”雪靈兒趕忙擦拭了眼淚,破涕為笑。只是將花緋兒抱的更緊了些。
為盡情緣離家去,六載光華無聲息。無夢城,花滿樓,了卻心中千千結。冰雪裡,爹娘盼,相伴緋兒踏歸程。
喻嘯海也策馬奔騰,將消息帶回了南派。
無夢城之戰後,雪靈兒了無音訊。客棧的大茶壺小二哥卻是心急如焚,火燒火燎。每日都會去花府,一來吊唁看順便能否幫上什麽忙,二來則是打探雪靈兒的下落。
自己是孤兒,打小被一個武夫收養。雖做牛做馬,沒少挨打受罵,可好歹有個依靠,有個著落。待武夫被仇家殺死後,自己便沒人疼沒人愛,漂泊江湖,流落街頭時有發生。隻到來到無夢城,昏倒在三絕客棧門口,才終於有了這人世間的第一個親人。
第十日,小二哥像往常一樣一大早來到花府。
進入前院,並沒有聽到往日小沙彌誦經的禮樂聲。伴隨著清晨的微風,隱約嗅到一絲血腥的味道。穿過長廊,進到內院,便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
滿院屍體,血流成河。身著白麻孝服的家仆和身披黃色僧袍的沙彌歪歪斜斜的倒在院子裡,猶如人間煉獄,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連堂內的四口棺木都被打翻在地。於伯更是趴在一口棺木上,背上不知是什麽利器所傷,皮開肉綻,傷口入骨,睜著雙眼,模樣駭人。
小二哥渾身顫抖,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稍作鎮定,抬起雙腿跑出去叫人。
不一會兒,花府內外便圍滿了人。來者無不驚恐萬分,如此血腥的場面大家都是頭次碰到,不少人忍不住當場“哇哇”直吐。
之後,眾人即刻上前,仔細檢查是否有人生還。檢查過後,在一位長者的帶領下開始搬運屍體,清點人數。
屍體擺滿了整個院子,花府家丁三十五人,梵音寺沙彌七十九人,共計一百一十四人,全部遇害,無一生還。
來人之中有一位杏林中人,醫術頗高。經其診斷,這一百余人胸前亦或後背皆有數道傷痕,傷口隱隱發黑,深可入骨,皆因此喪命。從屍體的僵硬程度和鮮血的凝結程度來看,應該是死於寅時。可無論怎麽看,都看不出是何種利器所致。
一時間,眾口紛紜,說什麽的都有。
小二哥經常來花府送酒,跟府上諸多家仆都熟悉。這些日子更是每日都來,對誦經念佛、超度亡魂的僧人也有觀察,
特別是對淨心、淨念兩位大師記憶深刻。 他發現,這些僧人中唯獨沒有身披紅色袈裟的那兩個大和尚。
出了這麽大的事,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敢擅自做主。可是這滿院的屍體始終是個難題。擱置不動,時間久了,恐生瘟疫。
短時間內安葬這麽多人,單是棺木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做好。草草了事,又怕驚了鬼魂,招來厄運。況且花府家仆中,在場的好多人都熟悉,特別是小二哥,就不忍心於伯等人草草下葬。
正在眾人一籌莫展,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
剛才那位杏林中人提出了個建議:佛門講究四大皆空,重生不重死,將屍體火化,裝入壇中,送往梵音寺,再有本門自行超度,也算是對這些高僧的一個交代了。花居士與其夫人,還有龍護法夫婦二人,墓穴已經建好,按照原來定的厚葬。至於這花府家仆,三十又五人。想來城中棺材鋪一下子也沒有那麽多棺木。城中不少人家的老人都為自己提前備下了棺木,先行借用應該不是難事。
眾人一聽紛紛讚成。
小二哥將所有開銷都自己攔下,又給於伯買了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如果靈兒姐姐在的話,應該也同意這樣做。
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眾人忙活了整整三日,才將所有人都安葬好。
當眾人都淡然,回歸平靜生活的時候。小二哥在客棧裡拚了命的忙前忙後,只有當閑下來的時候才會站在門口呆呆地望著花街一端。
他相信,雪靈兒一定會回來的。
此刻,雪靈兒已抵達冰雪城。
望著城門上“冰雪城”三個字,心中百感交集。
守門的冰雪衛隊攔下馬車盤問時,雪靈兒掀開窗簾,微微說道:“冰雪降至,世間聖潔。”
旁邊的一個衛隊統領尋聲看去,先是一驚,後而大喜,高聲道:“小姐!是小姐!”
眾人都迷惑不已,只見衛隊統領指著一個衛兵,說道:“快!快去報告城主,小姐回來了!”
“是!”衛兵得令後,撒腿向城裡跑去。
喻乘風駕著馬車,不緊不慢的向著城主府駛去。雪靈兒看著街道旁的房子,一磚一瓦還是那樣熟悉。這是自己出生的地方、這是自己生活的地方。
等馬車行至城主府的時候,一乾人等早已等候多時。
當雪靈兒掀起前簾,下了馬車後,一身著錦衣的中年人連忙上前,雙手顫顫巍巍,雪靈兒立刻迎上去。
“爹,女兒不孝,爹爹……”
想必這位中年人便是冰雪城城主雪雷霆。
雪靈兒話未說完,雪雷霆打斷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正在此時,花緋兒也從馬車裡探出身來,雪靈兒上前將其抱住,說道:“緋兒,快叫外公。”
“外公好。”
雷震霆看著雪靈兒懷裡抱著的小女孩兒,以為是雪靈兒的女兒,心中更是歡喜。女兒回來了,還帶著外孫女。可謂是雙喜臨門呀!
“喲喲喲。快讓外公抱抱,快讓外公抱抱。”說著,從雪靈兒懷中抱過花緋兒,笑著說道:“真乖!”
雪靈兒給雷震霆一旁的哥哥雪封問過好,又將喻乘風介紹給大家。
一行人便歡歡喜喜的朝著城主府走去。剛上台階,雷震霆忽然轉身,對著一旁的衛兵說道:“快去!張貼喜榜,敲鑼打鼓,我雷震霆有外孫女了!”衛兵聽後,立刻照辦。
雪靈兒想解釋也來不及了。
無極聖人一路西行,來到了魔羅鬼山。
天空上永遠密布一層厚厚的黑雲,將一切光明吞噬。整片的大地像燒紅的鐵塊一般,透發出通紅的光彩。紅色光芒籠罩著黑色的石柱、岩壁,整個山脊都閃爍著駭人的血芒。
魔羅河從山中婉轉而下,不知流向何方。猩紅的河水不斷翻湧,腥味撲鼻。時不時的浮起幾具屍骸,又迅速被河水吞沒。
聖人皺了皺眉,踏步向山中行進。周遭岩壁、懸崖上那些相貌鄙夷、醜陋不堪的怪人看到聖人,都驚呼一聲,手腳並用,作鳥獸散。
來到山半腰寬闊地,一座的宮殿赫然出現。
只是宮殿已經破舊不堪,殘垣斷壁,不知道經歷了什麽。單觀其規模,便能想象的到昔日的雄偉磅礴。
聖人神情凝重,進入宮殿,將宮殿內都查看了一遍,並沒有什麽發現。來到宮殿後,聖人看到一陵墓,墓前石碑刻有“鬼仙之墓”四個大字。
聖人冷冷一哼,對著墓碑說道:“哼!你活著的時候那三個老家夥都不帶你玩兒, 死了還硬往人家身邊湊。無恥!”
聖人盯著墓碑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微微一笑,飄然離去。
此時,江湖盛傳四大門派圍攻無夢城,花滿樓夫婦、龍騰夫婦雙雙慘死。聖人歸來,折斷英雄令,定下十年之約。武林宗盟瓦解,各門派不再節製,肆意發展。反倒是正邪之爭漸漸偃旗息鼓……
當消息傳回星月教的時候,聖尊震怒,一掌將石桌拍碎。
可有聖人之言,十年之約,只能強忍著心中的不甘。
又半月,當花府滅門的消息傳遍武林,整個江湖都引發巨震。
竟有人敢冒著成為武林公敵的風險不顧無極聖人之言?
聖尊聽聞,更是帶領教中七大長老及數千教眾浩浩蕩蕩出動。先是蕩平了距離最近的幾個小門派,又一路北上,劍指逍遙門。
在逍遙山下搖旗呐喊,氣勢洶洶,非要拚個你死我活。無奈逍遙門緊守山門,上官契更是當了個縮頭烏龜,並未露面。只是讓門中弟子傳話,花府滅門與自己無關。
又僵持數日,聖尊帶著人馬回山。
當無極聖人從魔羅鬼山歸來時,聽聞此事,一貫淡然的臉上竟有了少許怒意。
腳踩逍遙門,嚇的上官契直呼冤枉;問罪梵音寺,方丈大師瑟瑟發抖。雖然由淨心、淨念帶領僧眾設壇作法、超度亡靈,可也遭遇毒手,七十九名弟子盡數犧牲,淨心、淨念至今下落不明。
聖人也無證據,隻好作罷!
這滅門慘案竟成了一樁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