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少鋒何曾有過這種經歷?
小時候也常去農村,但現在的新農村已經見不到牛羊滿街走的情景了,要想“拾糞”還要去和飼養員友好協商,權當是體驗生活。
但現在卻是自己的重任,老牧人說,每天都要滿載而歸,看來這是勞改的具體內容之一,必須無條件完成好。
羊糞如同一粒粒黑色的瑪瑙,散落在地上,要想全部收進背篼裡,絕沒有牛糞那樣好操作。
當然收集牛糞一開始也不容易,只見老牧人一鏟下去,就是一整坨,絕不拖泥帶水,夾雜一絲泥土和草芥。
“看準了,多練習就能像我一樣了!”
老牧人一邊用手比劃,一邊嘴裡嘟囔著,他在耐心教授兩個徒弟,顯得不急不躁。
張騫很是用功,他對陌生的事情總能培養出興趣來,按照老牧人的指點,不緊不慢地跟著學習。
“張郎,這看似粗苯簡單的活計,真正要乾好,卻不容易啊!”
雷少鋒強忍著糞便散發的惡臭,不斷調整著姿態,只是最後要順利把一坨牛糞全部丟進背簍裡,卻充滿了挑戰。
他的身體不斷粘上了牛糞,搞得自己狼狽不堪。
張騫同樣如此,二人隻好將背簍放在地上,老老實實將鏟起的糞便,裝進背簍裡後,再背起來繼續前行。
“還有羊糞,全部撿進去!”
一名騎兵忽然衝了過來,他分明指著一堆分散的羊糞,指手畫腳地大喊著,張騫和雷少鋒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娘的,羊糞要低頭一粒粒撿起來才行,如此刁蠻行事,如何讓人不惱怒!
雷少鋒將背篼狠狠摔在地上,指著匈奴騎兵怒吼道:
“可惡,實在可惡至極!人如何能像狗一般趴在地上,撿拾糞便?”
這是雷少鋒重生後,第一次發出的怒吼,在這樣非人的社會裡重生,已經讓自己鬱悶不已了,還要受如此的虐待和凌辱!
“啪!”
馬鞭響亮地打在了雷少鋒的肩頭,匈奴騎兵雖然不知道雷少鋒在說什麽,但看他狂躁的舉動,就明白必須要懲戒這個膽大妄為的漢人。
“住手!”
張騫趕緊閃身擋在了雷少鋒的面前,他絕不允許野蠻的匈奴人,對雷少進行鞭打,寧可替他受到處罰。
兩名騎兵見狀,一起舉起馬鞭,就要進行更加猛烈地攻擊,這時老牧人忽然出現在騎兵的面前,兩隻手分別抓住了戰馬的韁繩。
他要阻止騎兵的攻擊,口中不斷說著匈奴語,肯定是在為張騫和雷少鋒求情。
果然,兩名騎兵慢慢放下手裡的皮鞭,打馬在原地轉了幾圈,然後便一起朝前奔馳而去。
老牧人救了漢人!
雷少鋒痛苦地蹲在地上,他的肩膀受到鞭打,現在鑽心般疼痛,可他心裡的痛楚更加強烈,對匈奴人更加地痛恨了。
“沒事,就在這裡休息吧!”
老牧人查看了雷少鋒的傷勢,眼神裡充滿著關切之色,感覺並無大礙,便放心地點了點頭。
“多謝老人家!”
張騫按照漢朝禮節,向老牧人深深地鞠躬作揖,並充滿感激地說道。
老牧人起身,朝著羊群發出了一聲呼嘯,好像是在傳遞某種信號,很快,為首的頭羊便停止了前進,開始原地覓食。
原來這是老牧人與羊群之間建立的默契,幾百隻羊都開始在附近吃草,漸漸圍成了一個大圓圈。
雷少鋒和張騫就處在羊群的中間,
老牧人從隨身攜帶的包袱裡,拿出了一個小木盆,便向河邊走去。 “雷少,肩膀還能活動嗎?”
張騫輕輕按了按雷少鋒的肩頭,希望他的骨頭沒事。
“還能動,張郎不必多慮。”
雷少鋒的心比傷口還疼,但見張騫如此關心自己,更增強了他戰勝疼痛的信心。
“雷少,目前我們的處境就是這樣,必須忍辱負重,頑強地活下去,才有可能走出這片草原!”
張騫遠望天際,他的眼神堅毅而深邃,仿佛看到了他要去的地方……
老牧人端著一碗泥水回來了,他用手在裡面抓了一把稀泥,塗抹在了雷少鋒紅腫的肩頭。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氣直透骨髓,雷少鋒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這些稀泥是老牧人在河邊深挖之後,才取出的地下淤泥,敷在腫脹的肌肉上,可以起到收斂凝血的作用。
這是牧民特有的止血消腫療法,對緩解和治療跌打損傷,有很好地促進作用。
老牧人也坐在草地上,三個人一起喝著水袋裡的水,看著悠閑進食的牛羊,漸漸把剛才的一幕淡忘了。
雷少鋒的肩膀恢復的很快,這種神奇的泥巴,果然有效治愈了他的外傷,不得不讓人佩服牧民的經驗和智慧。
雖然匈奴騎兵讓人痛恨,但匈奴百姓同樣充滿了勤勞與堅韌的品質,這一點假如沒有來到漠北高原,張騫和雷少鋒都是決計想不到的。
或者漢人從來都不會將匈奴,劃入善良友好的民族之內,彼此的陌生讓他們存在著難以消除的隔閡和偏見,這是客觀存在的事實。
但張騫也不會就此斷定,所有匈奴人都是友善而美好的,軍臣單於集團明顯貼著好戰血腥的標簽,這一點已經在對漢戰爭中得以證實。
眼下自己和雷少也被匈奴人貼上了標簽,他們是被軟禁的囚鳥,無法飛出這片廣袤的高原和草地,或許一天兩天,一年兩年,甚至十年八年……
日暮時分,老牧人趕著牛羊回到了住地,張騫和雷少鋒也結束了第一天的勞改生活。
他們將帶回來的牛羊糞便,全都堆積在一起,就像一座小山一般,這是為冬季積蓄的燃料,牧民離不開這種廉價而寶貴的熱能儲備。
草原到了冬季,將是一片肅殺的景象,所有的牛羊馬匹將失去它們的樂園,全都被圈養起來,就像牧民要蜷縮在帳篷裡一樣,飼料和燃料同樣重要。
帶著一身的惡臭回到匈奴兵把守的住處,雷少鋒感到疲憊不堪,一頭栽倒在草席上,動彈不得。
張騫雖然同樣疲憊乏力,但他始終不失一位漢使的尊嚴,緩緩坐了下來。
帳篷裡還有一個身影,堂邑父無精打采地躺著,看樣子也剛剛回來,他被安排在了另一個牧民隊伍裡,遭遇似乎和他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