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吉駕駛著巴車,行駛在回城的路上。隨著時間推移,臉上的表情從凝重慢慢融化成平淡,隨後又轉變為得逞似的偷笑。若是一旁有人見證,一定會認定他是一個有著嚴重精神錯亂的病人。
他終於忍不住裂開了滿是黑漬的牙口,怪異地輕笑著,笑得渾身劇烈地抖動,甚至握住方向盤的手都已經不聽使喚一樣,不知道該放在哪個位置好。
“咱們贏了,夥計,我們發財啦嘿嘿嘿嘿。”
麻吉終於停止了抽風一般的狀態,打開了話題。
“我敢發誓,我當時真的是害怕極了。那老頭的眼珠子裡好像有個鉤子,能把人魂都勾出來。當然和酒吧裡的姑娘那種眼神不一樣,姑娘勾魂讓人陶醉,那老頭勾魂讓人瞬間會停止心肺。”
麻吉說完又怪異地笑了起來。
“嘿,我說,你在聽嗎,老哥?”
麻吉情緒十分高漲,畢竟他剛從地獄般的環境裡死裡逃生,並且一會就會收到一筆不菲的報酬。這些讓他已經忘乎所以,甚至眼前那塊不堪入目的破碎的擋風玻璃在他眼裡,都成了一道美麗的風景線。
然而,盡管他再怎麽自言自語,後車廂始終安安靜靜,沒有一絲回應。
“給點反應好嗎?不要讓我感覺自己像個小醜一樣在表演。”
但是後車廂還是安安靜靜的,這讓麻吉感到有些奇怪,便稍稍放緩了行駛速度,回頭向車廂看了一眼。與後車廂相連的隔板大開著,駕駛室裡說話聲應該在車廂裡聽得清清楚楚,可是原本應該坐在後車廂的拉爾夫,從剛才到現在一點聲音都沒有。
麻吉感到一絲不安,便大聲對著車廂吼了一聲:
“拉爾夫!你是被摔聾了嗎!說句話!”
盡管這一聲亮如驚雷,可得到的,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就在麻吉猶豫是否停車看看後面到底發生了什麽情況之時,車子已經駛入隧道裡面,車內光線頓時變得暗淡無光起來。前思後想之火,於是麻吉一腳狠狠踩死刹車,待車身嘎然而止後,從隔板窗口向內探視著車廂的情況。
只見不遠處座位上,拉爾夫模糊的身影一動不動,毫無生氣地靠在椅子上。麻吉又大聲對他喊了幾聲,而拉爾夫卻始終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哦不不不,上帝,他們對你做了什麽!”
麻吉慌忙跳下車,心急火燎向後車廂奔去,打開車廂門後,立馬不顧一切地衝了進去,向拉爾夫座位方向火速移動。
待他來到拉爾夫身邊,卻發現座位上的拉爾夫已經不見了蹤影,只有那身血跡斑斑的破爛外套還掛在座位上。
麻吉驚恐地瞪大著雙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方才在駕駛室由於光線太暗,根本無法確定在駕駛室裡看到的到底是外套還是拉爾夫的身體。再加上他此時早就腦中混亂成麻,胡思亂想著剛才在港口,奧古的保鏢有沒有將拉爾夫一起運走了。
而正當麻吉快要崩潰的時候,突然身後一道強光照射過來,接著後腦被一個硬物頂著,一個冰冷而熟悉的聲音詭異地在耳邊低語:
“現在,請回答我一個問題,麻吉,誰才是你的一生摯愛。一,我。二,奧麗菲納。”
麻吉聞言,帶著蒼白而又僵硬的表情,緩緩轉過頭來,待他慢慢看清那個人後,雙拳頓時握緊,渾身控制不住地發抖起來。
只見拉爾夫一手舉著開著電筒的手機照著他,一手比著手槍對準麻吉腦袋,
嬉皮笑臉望著他。見到這一切,麻吉咬牙切齒地念叨了一聲: “拉爾夫……”
“回答正確,麻吉!恭喜你今晚將獲得本場最佳獎項,性感美麗的——奧麗——菲娜……”
“你給我去死吧!草泥馬的!”
不等拉爾夫說完,麻吉閃電般地衝上前去,早已蓄勢待發的右拳,狠狠打在拉爾夫臉頰上。
這一拳麻吉幾乎使出了全力,將拉爾夫直接從車廂打飛了出去。可憐的拉爾夫又一次以一道美麗的弧線,夾雜著殺豬般的慘叫,重重摔在隧道地面上。
“哦,我的天,麻吉,你是來真的……你這一次真的快把我給殺死了,你這個雜種。”
拉爾夫痛苦地捂著臉,扭曲地在地上打著滾。
“你怎麽還有臉還活著?嗯?我看你早就該死了,你這個狗娘養的!”
麻吉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惡狠狠地對拉爾夫罵著。
就在他剛才轉頭看到拉爾夫那一刻時,他才知道這是一場惡作劇,心裡方才那些細思極恐的擔憂也瞬間煙消雲散,可隨之而來的也是無形的怒火中燒,一時難以控制,才狠狠揍了拉爾夫一拳。
“別這麽說,我看你在駕駛室裡自娛自樂得那麽嗨,就友情陪你傾情演出一下,順便讓你感受一下失去我的痛苦。可沒想到你這小子下手會這麽狠!真是痛死我了,快把冰櫃裡的冰袋拿給我,哦上帝!我感覺我的下巴就要脫臼了。”
拉爾夫坐在地上一邊搓揉著火辣的臉頰,一邊說道。麻吉看著拉爾夫失態的模樣,心中的怒氣就在那一拳之下全部消散,想著接下來兩人可以拿著巨款逍遙快樂,便再也忍不住內心狂喜,哈哈大笑起來。
而拉爾夫心靈相通似的感受到了這份喜悅,也跟著麻吉一起大笑著。
“砰——”
突然,一聲巨響!巴車駕駛室發生了巨大的爆炸,沒等二人反應過來,一股強氣流將麻吉從車廂裡吹彈出去。而坐在地上的拉爾夫也被氣流刮到,但由於位置底,只是被掀得翻滾了十米多遠,昏了過去。
待拉爾夫再次醒來,艱難地撐起身子四下張望時,發現周圍已經煙塵彌漫,濃煙滾滾,什麽都看不清。地上滿是大小不一地碎土磚石,由於剛才爆炸,隧道已經塌方,前進的出口已經被堵死。
“麻吉——”
拉爾夫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同時又急於想知道麻吉的方位,便大吼了一聲,卻聽不到任何回應。
“麻吉——你在哪裡!”
拉爾夫再一次大力吼道,他知道麻吉應該在離自己的不遠處,只是現在周圍可見度極低,他根本無法辨別自己的方位,只能一點一點爬行摸索著。
他稍微撫摸了一下身上,發現沒有受到什麽傷害,便站了起來,一邊咳嗽著一邊大聲叫喊著麻吉的名字,四下裡奔跑尋找著。
突然,拉爾夫被腳下一個軟物狠狠絆倒,他立馬起身摸了過去,是一個人。便趕緊掏出手機,打開電筒模式,照了過去,發現這人就是麻吉。
“謝天謝地!你在這兒!”
拉爾夫高興地將麻吉扶起,正要說些什麽,卻發現麻吉正不斷地抽搐發抖著。他將光打在麻吉臉上,看到麻吉正翻著白眼,口中鮮血留個不停。
“麻吉!麻吉!我的天那!你不要嚇我!麻吉!”
拉爾夫慌了,扔掉了手機,瘋狂地呼喊著,並將他緊緊抱在自己懷裡,一時間竟然不知所措。
突然,就當他扶住麻吉腦袋的時候, 被一個堅硬且鋒利的金屬物劃破了手掌。拉爾夫輕哼了一聲,翻過麻吉頭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只見一塊手掌大小的金屬片,深深扎進了麻吉腦乾位置。
也就在剛才駕駛室發生爆炸瞬間,隔板被瞬時炸碎,氣流將其中一塊碎片從麻吉身後狠狠砸到他後腦杓裡,才導致現在這種情形。
拉爾夫知道麻吉活不長了,無論如何呼叫麻吉的名字,麻吉都再也無法作出回應,直到最後,麻吉身體一振,便一動不動癱軟在拉爾夫的懷裡,與世長辭了。
“不!不!不——”
拉爾夫發瘋了,他喪心病狂地嘶吼著,狠狠地捶打著地面,像個孩子一樣抱著麻吉的屍體撒潑痛哭著,就在幾分鍾前,他還在與自己這個多年生死之交的兄弟打趣,只是轉眼之間,二人就陰陽相隔,這讓拉爾夫根本無法接受這場末日般的災難……
所有的畫面開始在拉爾夫腦海裡倒映,從第一次走私兩人認識,到第一次販毒,再到第一次一起去倒賣武器……兩人經歷過各種生死考驗,始終彼此信任,心有靈犀。
他們甚至計劃好了,拿到這最後一筆前後,會找到一個海邊,用這些年積累的巨款買下一個海灘,開設一個海邊俱樂部,開始做點正經的生意買賣,可是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奧古——奧古——”
最終,拉爾夫強忍著安靜下來,從牙縫裡毒毒地念叨著奧古的名字,他死死地抱著麻吉的屍體,渾身像十級地震一樣顫抖著,眼睛更是紅得如火山噴發前洶湧的岩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