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魚攢足了全身氣力,這一掌掛著犀利的弧線,掌風所到之處,面前的四賊不由慘叫出聲,仰面摔了出去。
同一時刻,昏天暗地之間猛然亮起一條耀眼的光束,衝破塵煙直上雲霄,無數個火球奔湧跳躍,劈啪作響。炫目的光束中,一道巨雷從雲後迸射出來。霎時間天地變色,光怪陸離,整個青狐嶺隨之抖動起來。石頭石塊從高處滾落,草木劇烈搖擺,巨大的壓力讓所有人的呼吸都為一緊,幾欲窒息。電光火石的刹那,第九道巨雷裹著毀天滅地的氣勢,在蘇小魚頭頂上炸裂開來!
四賊倒地哀嚎的刹那,蘇小魚也是大叫一聲,脫離了妙麟的懷抱,滾了出去。
她七竅湧出血液,全身赤紅,早已變成一個血人。
頃刻之間四賊與蘇小魚齊齊倒地昏厥,只剩下一臉蒙圈的小和尚妙麟。
妙麟的雙耳被雷聲震得麻木,定睛瞧瞧場中的情況,忙撲過去將蘇小魚扶起。哪知剛一入懷,蘇小魚的身體突然砰地響了一下,破碎的衣衫裡鼓動不休,竟似有精靈跳動。正自錯愕間,就見她滿身的肌膚寸寸崩裂,血流如注。
“小魚同學,你怎麽樣?”妙麟頓時慌了手腳,淒聲大叫。
他盡管是一個小和尚,卻仍有著渴望小朋友以及一切新鮮事物的好奇的心。他與蘇小魚初次相見,便是在山下錢先生的私塾裡。妙麟自小頑劣,經常偷跑下山去私塾裡偷聽先生授課。這個稱呼因此也延續至今。
喊了好一會兒,蘇小魚才微微睜眼雙眼,未等出聲,一口鮮血又先湧了出來。
“妙麟,我渡劫失敗,肉身馬上就要毀了……”
“什麽?那怎麽辦?”妙麟也懵了,抬袖將她的臉擦拭乾淨,根本不知如何應對。
蘇小魚氣若遊絲,微弱說道:“肉身尚在其次,這次渡劫失敗,只怕會讓我元神俱毀。剛才若不是你念經為我護佑,我早就灰飛煙滅了。”
妙麟惶恐的道:“那我該怎麽做?小魚丫頭,你不許死!”
蘇小魚露出慘烈的笑容,眸子裡重又現出了頑皮之色:“其實也很好辦,那就是讓我鑽進你的身體裡!”
“阿彌陀佛,你說啥?!”妙麟不知所措,話都說不利索了。
蘇小魚笑容不減,吃力地撫摸一下妙麟的臉:“相公,你自幼在德雲寺出家,那裡佛氣厚重,能夠保護我的元神不散。再者,把我藏進你的身體裡,時刻不分離,豈不是更好?”
情深的至高境界便是無間。
妙麟正待說話,卻見蘇小魚渾身顫抖,大口的鮮血再次噴了出來。“相公,我的元神損傷過重,再不修養來不及了,快讓我進到你的身體裡!”
妙麟此刻已經暈到不行,根本無法思考了。蘇小魚鑽進自己的身體裡,這是鬧哪樣?以後小僧是男是女?
“別擔心,我進了你身體之後,只會讓你更強壯,我會讓你成為天底下最厲害的人!”
蘇小魚說著奮力坐起身,托住妙麟的臉龐,在他嘴上深情一吻,兩顆大大的淚珠霎時滾落出來,滴在妙麟的胸膛上。
下一刻,蘇小魚的笑容散去,周身也亮起紫色的光芒。那光由弱至強,越來越盛,翠綠色的喜服在光亮中卻是漸漸虛無,終於幻化成一團小小的光球,徑自飛向妙麟的額心。
妙麟猛然一滯,眼看著蘇小魚在自己面前消失,駭然過後便是深深的惆悵。剛要放聲大叫,就覺得全身痛漲無比,額心處傳來陣陣的炙熱。
“相公,不要害怕,很快就好了。”這時,蘇小魚的聲音在妙麟腦海中響起。
妙麟定了定神,低聲問道:“小魚,你怎麽樣?”
蘇小魚道:“我很好,你不用擔心。現在你站起來,把那四個人全都給殺了!”
啊?妙麟大驚失色,把那四個人全都給殺了?身為是佛門弟子,怎能妄開殺戒?更何況自己一點武功都不懂,以一敵四?這玩笑開大了吧?
“這四個賊子太壞了!剛才若不是他們趁機發難,我怎能受傷?也許就渡過了這道天劫。相公,快站起來殺了他們!”
“丫頭,小僧不會武功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是要我去送死嗎?”妙麟嘟囔了一句,揉了揉酸痛的脖頸。
“傻相公,你媳婦我可是個千年狐仙。我的元力堪比九品高手。這幾個小賊根本不是你的對手。放心去吧!”
妙麟將信將疑。堪比九品高手?難不成以後小僧就是天下無敵了?
“天下無敵還早著呢!你快站起來,磨蹭什麽呢?”這時體內的蘇小魚不耐煩的催促道。
不是把?心聲你也聽得到?
妙麟登時睜大了眼睛,極為不情願地站起身,轉頭尋找剛才那四個賊子。只見那四人距離自己幾丈之外,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
妙麟心中沒底,正在猶豫間,忽然一串信息湧現在腦海:
武道五品。點蒼派系,擅使判官筆,鐵砂掌。
武道六品。崆峒派系,擅使六合刀,精通暗器。
武道六品。玄陰派系,擅使流星錘,腿功尤佳。
妙麟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體內的痛感這會兒也漸漸消失了。阿彌陀佛,這是什麽情況?
“嘻嘻,相公,好不好玩?”蘇小魚在妙麟體內與其對話。
妙麟道:“小魚同學,你這是給我開了天眼嗎?”
蘇小魚道:“對啊。以後我就是你的眼。”頓了頓,她又重複道,“不是天眼,是神眼!”
妙麟深深喘息一下,又將目光落在病夫漢子身上:
武道七品,崆峒派系,精通刀劍,擅使竹節鋼鞭,左掌力道強悍。
妙麟點點頭,現在自己體內已經沒有了任何不適,只有一陣陣的躁動不安。
“還不過去打?”蘇小魚又道。
“怎麽打?小僧不會呀!”
“笨死了!”蘇小魚嗔道,“我現在元神即將潰散,時間緊迫,你趕緊把他們殺了,咱們找地方療傷去!”
妙麟撓了撓頭,頗感為難:“能不能不殺生?小僧我沒殺過人……”
“你以為不殺他們,他們就能放過你麽?”蘇小魚語氣焦急,“這是一群賊子,人可誅之!”
妙麟抬頭,見四個賊人依然是倒地不起,都在目不轉睛地瞧著自己。唯獨短小漢子尚能坐著,正在那裡揉著腦袋呢。
“小和尚跟誰說話呢?被雷給劈傻了嗎?那小妞,莫不是被雷劈得魂飛魄散了?”短小漢子眼見著蘇小魚變成一團光球憑空消失,隻留小和尚在那裡自言自語,不由訝然萬分,旋即掉頭看了看其余三賊,“你們還能不能行?”
三賊叫喚了半天,病夫漢子回道:“三弟,我們是不成了,骨頭都斷了,現在就你受傷不重。我看這小和尚戰力一般,你過去把他給殺了,搜搜他身上有沒有銀子,咱們好幾天沒吃飯了都……”
短小漢子搖頭晃腦站起身,掂了掂手中的判官筆,虎視著妙麟。剛才蘇小魚那一掌太狠了,若不是他腿慢跟在了三賊後面,恐怕早就骨斷筋折了。
“相公,趕快打他們!”蘇小魚又在妙麟體內叫道。
“他手裡拿著家夥呢……”妙麟囁嚅道。
兩方面對峙了片刻,終究還是短小漢子沉不住氣,猛地衝到妙麟近前,一記“雙蝶舞花”,判官筆直直戳向妙麟的咽喉。
“小和尚,今天你在這兒吧!”
妙麟嚇得哎呦一聲,向旁躍開,心中立刻敲起了鼓。雖然蘇小魚言說自己不亞於九品高手,但仍是心中沒底。佛祖保佑,快讓小僧神功附體吧!
“臭和尚,你不要躲,盯著他的雙手!”蘇小魚急得連相公也不叫了,乾脆喊了聲“臭和尚”。
“呦呵,躲得挺溜兒啊!”
短小漢子雙筆落空,輕蔑地望了妙麟一眼,踅回手臂,再刺妙麟肋下的“期門穴”。
判官筆走勢如風,輕逸靈動,專攻人身穴道及緊要部位,愈是近身威力愈強。妙麟從未對陣臨敵,這次實屬趕鴨子上架,眼見短小漢子來勢洶洶,竟是不知所措,連躲避都忘記了。
“相公,你幹什麽呢?”蘇小魚急促叫道。“你想讓我魂飛魄散是不是?”
下一刻,妙麟的身體平地裡橫移了出去,短小漢子的判官筆再次落空。
“我不能再出手了,元神要散了!”蘇小魚大叫,“按我說的做,抬腿踢他!”
妙麟這才猛醒,用力甩了甩小光頭,事到如今已經沒了退縮的余地,如果小魚丫頭真的魂飛魄散,自己的罪過可就大了。
他自幼在德雲寺出家,平日裡耳濡目染,對諸多武學也是有些見識。只是他天性懶惰,從不肯用心學習,仔細算來,頂多能勉強記起幾招羅漢拳。
“小僧跟你拚了!”來不及多想,妙麟大喝一聲,對準了短小漢子的屁屁便踢了過去。
“三弟,快躲!”眼見妙麟還手,旁邊的病夫漢子不由高聲提醒道。
短小漢子驚訝不已,急忙向後退開。不過是短短的瞬間,妙麟身上的氣勢陡然一變,讓人喘不過氣來。
妙麟一腳落空,心中也有了些底氣,當下毫不猶豫,把頭一低,拚死撞了過去。
“這是什麽招數?”短小漢子微微愣神,但是隨即就冷笑出聲,身子向旁微閃,抬手向妙麟小腹上刺了下去。
“相公,切他手腕,用力!”蘇小魚喝令道。
妙麟聽在耳中,應變亦是奇快,眼見短小漢子的判官筆勁風十足,絕非庸手。當下毫不猶豫,雙腳劃轉,右手並掌成刀,徑自切向短小漢子的虎口處。正是羅漢拳中的一招“劈手剁”。
這一招快如電閃,短小漢子不由驚出了一身冷汗,急忙抽腕回撤,當下再不敢大意,另一支筆猛刺妙麟脊背的“魂門穴”。
“右移,肘擊,”蘇小魚的聲音再度響起。
話音剛落,妙麟福至心靈。便如蘇小魚所說一般,向右躍出半步,右臂彎起狠狠扣出。
“進半步,抓咽喉!”
“右轉,攻左肋!”
“退!踢他褲襠!”
“……”
霎時間二人纏鬥在一起, 招數行雲流水,目不暇接。旁邊的三賊看得雲裡霧裡,已經暈到不行。這個小和尚看似貌不驚人,怎會有如此高的功夫?
這時再看場中,妙麟與短小漢子已拆了二十幾招,短小漢子攻得凌厲,妙麟躲得巧妙,步伐與招數絲毫不亂,瞧不出一點敗勢。此刻的妙麟已沒了恐懼之色,蘇小魚未卜先知,總會在短小漢子出招前發聲提示,因此竟與其鬥了個旗鼓相當。
又拆了數招,妙麟心念一動,忽然想起大師兄妙真曾經說過,製人強過受製於人,此時我竭力招架,豈不正是受製於人?眼見短小漢子雙筆平平推來,當下不再躲閃,右足前弓,左足飛起當胸便踢。也不等短小漢子後撤,旋即再度向前猛衝,兩隻手臂環抱伸出,正是羅漢拳中的一招“金絲纏”。
見妙麟打法突變,居然隻攻不守,短小漢子登時有些荒亂,剛要向後抽身,妙麟已搶先搶到,再次變招,左臂抱在腰間,右拳化掌,正切在自己左腕之上。不由疼得倒吸一口涼氣,當啷一聲,判官筆掉脫手而出。登時暗叫不好,急忙閃身後撤,飛腿橫掃。
哪知妙麟仍是不閃不避,左臂伸直猛扣短小漢子的下巴,右掌踅回,向下兜轉。這一招迅雷不及掩耳,短小漢子竭力閃身,終究還是慢了一著,隻覺得右腕一陣劇痛,正自驚詫時,手中的判官筆已被妙麟奪了過去。
“啊?!”短小漢子疼得大叫,急忙迅速後撤,呆呆看著面前的妙麟,驚詫得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