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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狐記》第10章 背經
  沉寂了片刻,恆德主持回過神來,見小和尚們已經鬧成了一團,在那裡哄搶黃豆,氣咻咻罵道:“你們像什麽樣子?一點佛門弟子的規矩都沒有!”

  小和尚們集體噤聲,灰溜溜退回到山門內,看著台階下面的妙麟。

  “死罪免了,活罪不饒!我要罰你背經書!”恆德背著手溜達了一圈,回過身對妙麟道,“罰你一盞茶的工夫把金剛經背出來,否則我還是要將你逐出寺中!”

  妙麟立刻跳了起來,怒視恆德:“老和尚,你說話不算數,臉在哪裡?”

  剛說到此處,恆雲就止住了妙麟的話頭呵斥:“妙麟,不許胡說!沒大沒小!”

  妙麟不服氣道:“誰讓他說話不算數……”

  恆德冷冷一笑:“我的寺廟我做主!如果一盞茶內你背不出金剛經,可就要滾蛋了。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背,但是你就要立刻離開德雲寺。否則,我命令武僧房的人群毆你……”

  妙麟咬牙切齒,但又無可奈何。可是沒辦法,只能聽人家的。

  下一刻,有小和尚取來了經書,恆德把經書甩手丟給妙麟,倨傲說道:“現在開始計時,你好自為之!”

  說罷頭也不回,徑自走進了寺中喝茶去了。

  恆雲老和尚心中不忍,問妙麟道:“徒弟,你有沒有把握?一盞茶的工夫能記住嗎?”

  一見經書,妙麟就覺得頭大,這上面滿是梵文鳥語,念起來實在是拗口。自己在寺中十幾年,只會念阿彌陀佛幾個字,這不要了親命麽!

  “師父,您先回吧,外面風大。”妙麟苦笑一聲道,慢慢展開了經書。

  恆雲搖頭歎息,摸了摸妙麟的小光頭,轉身離開。

  妙麟將經書劈裡啪啦地翻看,腦子裡暈到不行。佛祖你在哪裡?為什麽不把那個不要臉的人帶走?

  “小魚同學,你幫我背吧。”

  “哎呦,都困死我啦,你不能讓我歇會兒?”喊了好一會兒,蘇小魚才不耐煩地道。

  “等過了關,我讓你歇個夠!趕緊幫我背經文啊!”

  “臭和尚,平時不用功,現在想起我來了!”

  “我的姑奶奶,小僧求你了,我得趕緊吃飯,餓死我了都……”

  “好了好了,你把書扶正,我幫你看……”

  一盞茶的時間很快過去,恆德邁著四方步從寺中走了出來,後面跟著一臉無奈的恆雲。

  “小屁孩,你經書背好了麽?”恆德走到妙麟面前,不由分說劈手奪走了經書,折回到台階上,居高臨下望著妙麟,一副恨你不死的模樣。

  妙麟暗暗罵了一句不要臉,把頭低了下去,然後緩緩開口背道:“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祗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缽。入舍衛大城乞食。於其城中,次第乞已,還至本處。飯食訖,收衣缽,洗足已,敷座而坐……”

  恆德將經書握在手中,注視著台階下面的妙麟,越聽越是驚訝,最後忍不住將經書攥在手裡,逐字逐句的對去,嘴巴不由張得可以吞下自己的拳頭。一盞茶的時間,換作旁人,也許連一遍都讀不下來,可是妙麟卻能背誦得一字不差?他是怎麽做到的?

  金剛經乃是佛門弟子的入門經書,德雲寺中每個弟子都可以熟練背誦。整部經分為共三十二品,5180字,平常人若是背誦,沒有個大半天的工夫是無法做到的。而妙麟妙麟卻是背得絲毫不差,連貫流利,

宛如是捧著經本朗讀一樣。他的記憶力竟然如此逆天,這到底是個什麽鬼?  此刻的恆雲樂得臉上的皺紋都伸展開了,過去一把抱住了妙麟的小光頭,哈哈大笑道:“小屁孩,你真的背下來了,真的背下來了!好,太好了!”

  “師父,我的頭!”妙麟奮力搶回自己的腦袋,洋洋得意看著台階上的恆德,“我背下來了,你能讓我進去了麽?”

  恆德大囧,回頭看了一眼,見眾多小和尚們全部擠在寺門裡,眼巴巴地望著自己。他瞬間就明白了大家的心意。妙麟在寺中年齡最小,人緣卻又是最好,人人都希望這個小師弟留在寺中。可是這孩子實在是頑劣不堪,留他在寺中,日後再惹出禍事來,這該如何是好?

  恆雲走到他身後,低聲說道:“師弟,妙麟年紀小,不諳事理,以後我定會嚴加管教,不再讓他惹禍。你也網開一面,留下他吧,你看眾僧的臉色,他們都希望留下妙麟……”

  到了此刻,恆德也無法堅持下去,重重地哼了一聲,轉回身對妙麟道:“你這小廝無法無天,太沒禮數,佛門弟子的臉面都讓你丟盡了!本座可以留你在寺中,但你要謹言慎行,凡事不可造次!”

  妙麟一聽這話立即撲通跪倒,笑嘻嘻道:“師叔你最好了,我愛死你了!”

  “說什麽混帳話!”恆德面紅耳赤,大聲呵斥道,“你先別高興太早,我還有條件沒說呢!”

  妙麟搖頭晃腦道:“只要不趕我走,什麽條件我都答應。你說吧!”

  “從今日起,你白天去後山砍柴,每天必須砍十擔。晚上再到藏經閣讀書,要將那裡的經書全部讀遍!我會定期檢查,若敢偷懶懈怠,我就再將你逐出寺去!”

  “啊???”妙麟頓時懵了,每天砍十擔柴倒也罷了,怎麽還要把藏經閣的書全部讀遍?這要讀到猴年馬月?佛祖啊,你帶我走吧……

  “妙麟,還不快謝謝主持!”恆雲適時提醒妙麟道。

  妙麟應了一聲,愁眉苦臉地雙掌合十,咬牙切齒對恆德道:“多謝師叔開恩,小僧銘記肺腑,日後一定加倍回報……”

  隨後恆德與恆運進入寺中,待到他倆離開,小和尚們立刻一擁而上,將妙麟圍了個瓷實,七嘴八舌問道:“妙麟妙麟,快說說你和蘇小魚入洞房了沒有?她的胸軟不軟呀?”

  妙麟摸著小光頭謙虛地說:“馬馬虎虎,馬馬虎虎!當時只顧著玩了,忘了手感……”

  眾僧哄笑起來,簇擁著妙麟走進寺內。這時一個肥胖的和尚出現在眾僧面前,威嚴地注視眾僧,小和尚們立刻集體噤聲,全部都垂手站立,規規矩矩地喊了聲:大師兄好。

  妙麟扭頭看人,一串信息立刻出現在腦海:

  武道初元後期,聖天靈寺派系,精通達摩拳,韋陀掌,等諸多武技。氣力精絕,尤擅久戰。

  此人正是德雲寺的大師兄、武僧房首席武僧妙真和尚。

  妙真肅容道:“都沒事情做了麽?該幹嘛幹嘛去!”

  在他面前,小和尚們絲毫不敢造次,諾諾應了一聲,頃刻間跑了個乾淨。妙麟夾在眾僧中間,剛邁出幾步,就聽大師兄在後面自己的名字:“你站住!”

  妙麟凝住身體,回頭衝妙真笑了笑:“大師兄,我發現你又帥了……”

  “少跟我貧嘴!”妙真面沉似水,將一柄柴刀丟到妙麟腳下,“你先去廚房吃東西,然後就去後山砍柴,砍不夠十擔不許回來!還有就是,砍完柴後就去藏經閣念經。”

  妙麟撓撓小光頭,笑嘻嘻道:“大師兄,不用這麽嚴肅吧?十擔柴而已,揮一揮手就完了,要不咱倆到廚房玩會兒先?”

  “閉嘴!師父已經交代了,讓我對你嚴加管教!”妙真厲聲打斷妙麟的話,“砍夠了十擔柴後你就去藏經閣!從今以後你就睡在那裡,記得每天把閣內打掃乾淨。還有就是,以後沒有師父的批準,不許離寺不許下山!否則我把你吊起來打!”

  妙麟哭喪著臉,嘴裡面喃喃不清地咒罵,妙真聽了眼中射出兩道精光來,“你在嘀咕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我在說生活如此美好,小僧卻如此暴躁……”妙麟胡亂解釋著,撒丫子就朝廚房跑去,“大師兄,小僧喂腦袋先!”

  妙真望著妙麟的背影,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深知妙麟雖外表頑劣,但心底良善,極重義氣。以他的心智品性,日後必將是棟梁之才。自己的師父主持恆德,對妙麟打壓得似乎有些苛刻了。一瞬間他忽地茫然起來,對於孩子的天性,真的該極力打壓麽?

  此刻廚房灶火已經熄了,只有冷饅頭和稀粥,妙麟叼了兩個冷饅頭,端著半桶粥進入藏經閣,望著那一排排經書不禁長籲短歎,此刻他是又累又困,根本無心去砍柴,一邊吸溜著粥,一邊靠在樓柱上暗暗運氣。

  這時蘇小魚在妙麟體內忽然開口:“德雲寺就是好,我的元神現在舒服多了!”

  妙麟道:“那你是不是可以出來了?一會兒我還要上茅廁呢……”

  蘇小魚吃吃笑起來:“臭和尚,我又不是沒見過你那東西?從小到大,咱們倆河裡摸魚還少了?”

  妙麟委屈地道:“那是不是說,以後你就只能在我的體內待著了?”

  “德雲寺佛氣濃厚,有助於我修複元神。等我回復到之前的道行,當然就可以出去了。只不過……”

  “只不過什麽?”妙麟追問。

  “只不過我出去之後,還會有天劫。”蘇小魚黯然說道。

  妙麟聞言便是一怔,詫異地道:“為什麽會有天劫?你為什麽會被雷擊呢?”

  “傻相公,我是一隻千年狐仙。每過千年,便會有一次天劫。這是天道法則,我們畜類是不能得道成仙的。”

  妙麟再次張大了嘴巴:“你都一千歲啦?”

  蘇小魚笑道:“對啊!那又怎麽了?以前我還見過一隻三千年的狐仙,經歷了三次天劫呢。”

  妙麟頓時來了興趣:“三千年的狐仙?這麽說,你們狐仙的壽命都這麽長麽?那以後我是不是也可以活那麽久?”

  “無論是狐仙還是狐妖,每一千年都會經歷一次天劫,每一次天劫渡成之後,就會增加一條尾巴,壽命自然就長。你若想長壽,就必須好好練功,到了仙元境後,你的壽命就會很久很久了。”

  “仙元境?那是什麽?”妙麟撓撓小光頭,忽然想起了女大佬葉鶯鸞,“對了, 還有初元和玄元呢,它們哪個厲害?”

  “這個以後我慢慢告訴你。總之人類與牲畜不同,牲畜修的是修為道行,你們人修的便是武道元力。所以,以後你要好好練功。藏經閣內除了佛法,還有許多武功秘笈,這次恆德罰你念經,也算是一件好事。”

  妙麟聽得一頭霧水,但是想到念經書,便覺得頭大,揮揮手大嚼饅頭:“算了算了,不想了,你再讓我眯會兒……”

  “還眯什麽眯?馬上該去後山砍柴了,你若不去,恆德又該罰你了!”

  “小僧的命好苦哦……佛祖啊,你快點把我帶走吧……”妙麟愁眉苦臉地道。

  吃完了饅頭,肚子果然不再咕咕叫了。妙麟在妙真虎視的目光中拎著柴刀去了後山,嘴巴噘得可以栓上一頭驢了。

  此後日複一日,白天上山砍柴,晚上回藏經閣讀經。妙麟雖然懶惰,但恆德和妙真會時不時的過來臨檢,搞得妙麟手忙腳亂,只能按捺住性子認真讀書。

  半個月下來,妙麟對蘇小魚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便是:小僧想燒了藏經閣。

  對於妙麟的改變,主持恆德看在眼裡,甜在心頭,當初他要妙麟進入藏經閣,就是想讓妙麟接受佛法的熏陶,讓他成為一個真正的佛門弟子。這孩子天賦極高,只要調教得當,絕對會成為一代高僧,在弘揚佛法的路上越走越遠。佛祖在上,請賜予這孩子無邊的智慧吧……

  可是恆德根本無法想象,妙麟讀書的這些日子裡,智慧的確越來越高,在弘揚佛法的路上也越來越遠,不過卻是走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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