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半月過去,德雲寺內外柳色青青,花團錦簇,天氣也越來越暖和。沉寂許久的德雲寺忽然熱鬧起來,眾多僧人跑前跑後的忙活。彩燈高懸在寺門前,所有的樹木都被綁上了紅布,遠遠望去一片鮮豔火紅,異常喜興。
妙麟扛著柴擔從後山歸來,見到這景象訝然不已,問了別人才知道,原來是三派宗主葉鶯鸞要來寺裡進香了。
“妙麟,你可知道,這女人在江湖中名氣很大,很多王公貴族都想去巴結,可連人家的面都見不到。整個江湖傳聞,天底下最漂亮的三個女人,一個是瀟湘院的幽藍,另一個,就是旺北錢莊的大佬葉鶯鸞!這次她又過來進香,而且還要在寺中品茶小憩,只可惜啊……咱們是看不到她的模樣了。”說話的人叫做妙能,口沫亂飛地對妙麟說著,邊說邊歎息。
小和尚們忙裡忙外,所有的窗戶、廊柱都被擦得一塵不染,滿地的積水,幾個小和尚正在清理地面。妙麟在積水中蹦來蹦去,問妙能道:“三大美女?那還有一個是誰?”
妙能瞧了瞧左右,將妙麟拉到一邊,壓低聲音道:“這第三個大美女是西疆玄光寨的慕容秋漁,這三個女子……嘖嘖,誰要是能娶了,當真是美得冒泡啊!”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妙麟笑了笑,徑自挑著擔子進了柴房。
“相公,我也要洗澡澡!”這時蘇小魚叫道。
妙麟斥道:“人家洗澡關你什麽事?湊什麽熱鬧!”
“我不嘛!就是要洗澡!好久都沒洗了……”蘇小魚頗為幽怨地道。
妙麟頭大無比,許久才道:“你的意思是,讓我溜進澡堂子裡,等人家洗完了你再洗?”
“人家洗完了,我還洗什麽?都髒了!我要先洗!”蘇小魚道。
“我滴個佛呀!你這不是要了我的命了麽?”妙麟大叫,“這事搞不好被師父主持發現了,給我按一個偷窺的罪名,小僧還活不活了?”
“其實相公,我瞧那葉鶯鸞模樣不錯,如果能借用她的身體,豈不是好?”見妙麟蔫了,蘇小魚這才說出了她的真實意圖。
妙麟猛然一怔,驚喜過後卻是隱憂不已:“你是想借用葉鶯鸞的身體,那以後你是葉大佬,還是蘇小魚?”
蘇小魚被妙麟問愣住了,她確實沒考慮過這個問題。猶豫了一會兒才道:“那你說怎麽辦?”
“不知道,你別問我!”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洗澡!你自己想辦法去!否則的話……”
“否則你會怎樣?”
“否則我就會控制你的身體,不去也得去!”
“蘇小魚你出來,我要和你決鬥!”妙麟一下子就懵了,無計可施。
入夜,忙碌了大半日的德雲寺終於恢復平靜,東側禪房內亮著一盞壁燈,軟塌上坐著小和尚與老和尚,二人盤坐在蒲團上,已經沉默了好久。
老和尚方頭大耳,雪白的長眉向兩邊垂下,神情淡漠,很像個得道高僧模樣;小和尚眉清目秀,兩隻的大眼睛滴溜溜亂轉,天生的一股頑皮相,此刻,他卻噘起了嘴巴。
蘇小魚這個丫頭給自己出了一個天大的難題,這事情必須要做到萬無一失,否則自己會再一次被逐出寺。所以他要提前跟恆雲做個鋪墊。
“師父,我可不可以偷看葉宗主洗澡?”半晌,小和尚才囁嚅著開口。
這句話一出口,老和尚恆雲差點沒背過氣去,望著這個頑劣不堪的徒弟,知道罵他無用,
隻好任著性子耐心教誨道:“酒是穿腸毒藥,色是刮骨鋼刀。財色於人,就如刀刃之蜜,不足一餐之美。小兒舔之,則有割舌之患……” “我隻偷看一眼,然後轉身就走還不成嗎?”妙麟眨了眨眼睛,琢磨了半天,勉強將師父話中的意思弄明白了,故作沮喪地說。心中卻道,等你們發現我了,我立馬轉身就走。這事不要怪我,我已經提前和你說過了。
恆雲慍道:“偷看也不行!你是個出家之人,應該遠離女色。更何況對方是個大佬,而且還是女性!這些日子果然沒見到那個蘇小魚,你表現得很好,要繼續保持。這葉宗主平時很照顧寺裡,是咱們的衣食父母,你萬萬不可胡鬧!若是惹惱了人家,斷了咱們的香油錢,我看你以後吃什麽!”
妙麟訥訥地點頭,念了一句佛號道:“彌陀佛,罪過罪過!師父,我知道錯了!”
恆雲靜默,面對一臉無辜的妙麟,歎了口氣又道:“妙麟,為師希望你能做一個正直的和尚。慈航普度,佛法無邊,否則,怎麽會有這麽多人願意做和尚?”
妙麟撓撓小光頭,慢吞吞道:“大概是因為大家覺得頭髮長了很難打理,所以寧願做個禿子。”
恆雲登起了眼睛:“胡說,簡直是胡說!”
妙麟慌得垂下了頭:“師父,徒兒知道錯了,我這就去後院澡堂子——氣窗上有個孔,是妙能師兄捅的,我去把它補上!”
恆雲挑了挑兩道白眉,怒衝衝道:“妙能這個小崽子,你去把他給我叫來!”
妙麟趕緊打了個稽首道:“師父不要怪罪於他了,我去把窟窿堵上,讓他良心發現而自責豈不是更好?”
恆雲露出笑容道:“說的不錯!妙麟你好聰明!”
妙麟嘻嘻一笑,從蒲團上跳起來道:“師父,我去了!”
恆雲點點頭,合上雙目輕輕擺了擺手。
妙麟起身出了禪房,快步朝三進院走去。
寺中唯一的浴池,建造得十分簡陋,通體用青石條搭砌,當中是一個大水池,旁邊台案上放在水瓢皂角等物,另一邊設有壁爐木炭,左右各有一個小氣窗,地板上鋪著厚厚的防滑墊。
這間浴池一年難得用上幾次,只有遇到大的祭祀活動時才會用到,比如二月初八佛祖出家的日子,所有僧人們沐浴更衣後進香祭祀。而今葉宗主要來此沐浴,自然少不了一番精心的收拾打掃。
妙麟走進浴池,左右環顧,自己到底該怎麽弄?盡管小僧我心底一片純潔,當你葉大佬這副皮囊是虛空,可若是被人家發現,挨揍是小事,搞不好還會連累師父和其他師兄弟,斷了寺中的香火,事情好像有點棘手的說。所以必須要好好規劃一番。一想到這裡,他就無比頭大,進退兩難。
“小魚丫頭,咱能不能不要葉大佬的身體,人家又沒招你,你借用了人家的身體,人家怎麽辦?”妙麟再次問蘇小魚。
蘇小魚委屈道:“你以為我想麽?可是我總不能在你身體裡不才出來吧?相公,我就任性這一次,以後什麽都聽你的好不好?”
妙麟義憤填膺:“蘇小魚,你殺了我吧!”
“嘻嘻,我的好相公,你這麽乖巧伶俐,我怎麽忍心殺了你呢?”蘇小魚嘻笑起來。
妙麟哎呦一聲委頓在地,捂著臉道,不過很快,他又頑皮一笑。葉宗主相貌無雙,外人根本看不到。自己上次不但揭下了她的面巾,這次又可以大飽眼福,看到她的曼妙身材,想想就興奮……這時他的腦子裡甚至閃現出一雙大腿邁入池水中的畫面,小心臟開始加速跳動,嘴邊分明流下了透明的液體。
這一夜妙麟睡得異常香甜,夢裡面總是出現一條女人的大腿。
清晨妙麟醒來,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從床上滾落到了地上,趕緊爬起來,跑到水房去洗漱。結果剛洗了一半臉,就聽到寺門那邊喧囂一片,忙丟了手巾,撒丫子朝外面跑去。
此刻朝陽正好,暖風拂面,德雲寺主持恆德與老方丈恆雲率領寺中全體僧人已經在這裡等候了多時。只見一行衣著靚麗的男女沿著山路走了上來,為首的赫然是一位紫色長裙的美女。
眼見美女越走越近,眾僧隻覺得眼前一亮,這位女大佬穿著一件紫色的包臀長裙,將身材襯托得恰到好處,整個曲線就像一隻葫蘆,讓人忍不住遐想連篇。所有的小和尚看得頭暈目眩,心曠神怡,果然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真不愧是一代大佬,看人家那腰,似乎一隻手就能掐過來。還有那雙眼睛,足有一人多深,似乎看一眼就能深陷進去。
主持恆德緊走兩步上前,恭敬地打著稽首:“歡迎葉宗主蒞臨般若寺,老衲及一眾僧侶歡迎之至!”
葉鶯鸞頭上裹著一層白色紗巾,只露出一雙斜飛入鬢的黛眉,兩隻黑亮的眼睛環視一下四周,露出一縷鷹隼般的的光芒:“大師您客氣了!請頭前帶路。”
聲音嫵媚,卻帶著一絲冰冷和威嚴,讓人不敢久視。恆德慌忙低下頭去,讓出一條路來,說了聲:請。
葉鶯鸞一馬當先,走在前頭,兩旁的橙衣家丁緊緊跟在後面,將她與眾僧隔開。寺中早已收拾妥當,所有的梁柱窗戶都被擦得鋥亮,葉鶯鸞信步而行,忽地止住了腳,回頭看著恆德恆雲二位老僧:“我問你們,寺中可有一個寬眉大眼的小和尚?今年十九歲的?”
二位老僧均是一愣,心說這是哪跟哪?默默對視一眼,立刻暗叫不好,難道葉宗主問的是妙麟不成?可是這小廝近些日子從未離寺,他怎地又惹了什麽禍事麽?
“沒……沒有!”不待恆德答話, 恆雲搶先回道。
“沒有?”葉鶯鸞看著恆雲的神色,心中便已了然,微微一笑並未點破,徑自朝三進院的浴房走去。“待我沐浴之後便去觀音閣進香。”
主持恆德道:“葉宗主請放心沐浴,老衲率弟子們在這裡誦經等候。觀音閣那邊一切準備就緒,由您來上第一柱香。”
葉鶯鸞停下腳步,回頭看去,見眾僧人全部在三進院外席地而坐,一個個低垂著腦袋念起了經文。
她身旁的青衣女郎陸婉兒推門進了浴房,片刻之後返了回來,低聲對葉鶯鸞道:“宗主,您可以進去了。”
“你守在這裡,有事我叫你。”葉鶯鸞點點頭,邁步進了浴房。
她剛走進浴房,院子外的誦經聲就亂了起來,聲音參差不齊,恆德扭頭看去,見小和尚們一個個瞪大眼睛向浴房那邊觀望,不由惱得伸手在他們光頭上一通亂拍:“看你們一個個失魂落魄的,哪還有點三寶弟子的模樣?趕緊把木魚敲起來,為葉宗主誦經祈福!”
小和尚們被拍的哇哇亂叫,紅著臉盤膝坐下,敲動木魚念起了經文。恆德長籲一聲,問身旁的恆雲道:“師兄,剛才葉宗主問的寬眉大眼之人,可是妙麟……”說了一半,他掉頭四下裡張望,忽地加重了語氣又道,“你可見到妙麟了?”
恆雲轉回身在小和尚中間睃巡了一圈,略感詫異道:“咦?剛才還見他在後面,這會兒怎麽不見了?
說到此處,老和尚的臉色頓時不好了,望著浴房緊閉的門猛然拍了下自己的光頭道:“阿彌陀佛——要壞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