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清晨很美好。
從一鳴從睡夢中醒來,緩緩睜開眼。
視線先是一片黑暗,再有一道光闖進來了,然後整個世界都變得一片光明。剛一起身,身邊的小涵還沒睜眼,她熟睡的樣子真的很美,鬢間的頭髮零零亂亂掛在耳後,耳朵也是白白的,陽光透過時,能很清楚的看到一絲血色。
仔細看脖頸和頰邊還能看到青色的血管,那裡流淌血液,還流淌對未來的向往。
大局長剛起來,就看到身邊躺了個美人,大驚失色。
到底發生了些什麽?
昨天在包子鋪,莫名其妙又是一頓眩暈,然後意識突然陷入模糊,一直到現在才清醒。一覺睡了二十幾個小時,換作誰也覺得不可思議。
現在,他也想不了那麽多了。
太陽已經有點耀眼了,不出意外今天會遲到。
片刻都耽誤不了,他雙腿一蹬,踢開被子,一個鯉魚打挺迅速起身。
“要遲到啦!”他大聲喊道。
“慌慌張張的幹嘛?”小涵從也被吵醒,他的動作太大,想不醒都難。
“我…”大局長支支吾吾的,就像嘴裡塞了東西那樣。
“我去學校了。”來不及洗漱,頭也不回衝出家門。
天氣逐漸熱起來,沒跑一會就滿頭大汗了。
一來到班上,就覺得氣氛不太對,嗚嗚泱泱一大群人都圍在一起,都在討論學校表白牆上的邵欽宗嘰嘰喳喳。刹那間,從一鳴看到的不是同班同學,而是一群農村村口那群飯後閑聊的烏合之眾。
在最後一排的主角依然在記英語單詞,只見他雙手堵住雙耳,兩眼緊閉,嘴裡嘟囔著不知道是什麽的單詞。
“………”
從一鳴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靠的很近,身板不是很寬,個頭也不是很高,完完全全地擋住了刺眼的陽光。
站了有一會兒,他才睜開眼。
“背得挺認真啊?”從一鳴隨即坐下。
左腳腳踝貼在右腿膝蓋上,襠部,膝蓋,還有左腿膝關節組成一副完美的直角三角形,標準的可以拿去教勾股定理。
“哈哈,還行吧,趁早上多背幾個單詞。”
邵欽宗睜開眼看了看和自己面對面坐著的從一鳴,有點羞愧難當,畢竟背了這麽久,真正塞到腦子裡的屈指可數。
這群人裡,大局長最在乎的是杜若,其次就是邵欽宗,勝過他自己。
“那幫孫子又在議論你,不生氣?”從一鳴手指向人群,滿臉嫌棄。
邵欽宗選擇用沉默回答。他低下頭,逃避即將碰撞的眼神,再一次投入英語單詞,不過這一次並不像方才那般急促,平和了不少。從一鳴剛剛問的,他也曾多次一遍又一遍問自己,但每次都沒有一個肯定的答覆。
生氣?又能怎麽樣,生氣也堵不住那些遲早被巴掌伺候的爛嘴。
不生氣?也不能一直忍氣吞聲,這樣他們只會變本加厲。
從一鳴見他這樣,主動離開,給足他一個人獨處的空間。
那種來自於原生家庭的自卑,是他永遠都擺脫不了的陰影。邵媽媽容易被詬病的職業是無法改變的現實。這些大局長都懂。
走出陰影,不再自卑,他靠不了別人,只能靠他自己。
不知什麽風把這消息吹到慧莉耳邊,知道這件事她也很氣憤。恨不得隔著屏幕把那個發帖子的人和留下過激評論的人叫到辦公室挨個兒進行通思想教育。
今天慧莉的物理課是在最後一堂。
周一的課,一如既往的先收心,再訓人,後講課。
只是今天放學後把邵欽宗留下談話。
“老師你找我啊?”邵欽宗。小聲問道,聲音壓得很低。
“你今天根本不在狀態,”慧莉坐在椅子上,那把椅子好像招架不住她那球一般的身體,總感覺她隨時會把椅子坐塌下。“自己說說怎回事。”
邵欽宗什麽也不說,頭也不敢抬,保持沉默。心想老師找我肯定是我做錯事了。
剛剛還人頭攢動的教室還沒幾分鍾就空無人煙,只剩下癱坐在椅子上的慧莉抬頭看向低著頭的邵欽宗。
“你是個好孩子。”慧莉又用起了屢試不爽的方法逼口供。
“別擔心, 我今天不來批評你。”好像看出了邵欽宗的擔心,趕忙加以安慰。
慧莉見這個身高8尺有余的大小夥子,扭扭捏捏的像個大姑娘,什麽話也不說,有點不耐煩了。
“你什麽都沒有做錯,錯的是他們!”慧莉大聲呵斥道。
“那你倒是去找他們呀。”邵欽宗中午開口了,這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就把還在氣頭上的慧莉逗笑了。
“你什麽都沒有做錯,”慧莉調整狀態,心平氣和地輕聲細語,讓邵欽宗逐漸放下戒備心,“你很正常,那些覺得你不正常的才是不正常。”
話音未落,邵欽宗的眼眶紅了半圈,再一次陷入沉默,一言不發。與剛才不同,現在他抬頭看向慧莉,眼裡滿是崇敬,感情碰到自己的貴人,想聽聽它對自己有多麽認可。
“你成績在全校時中等偏上的,放在其他學校,那絕對是名列前茅的,”慧莉終於像個人民教師一樣嘔心瀝血,諄諄教誨。“你還在放學後幫媽媽乾活,就憑這一點你就能碾壓班上絕大部分同學了……”
不知過了多久慧麗還在開導,放平時早就耳朵起繭子。
現在,邵欽宗聚精會神,生怕漏聽一個字。
慧莉提到自己沒有錯,錯的是他們,那一刻起,邵欽宗看這個球球老師的眼光發生了360度史詩級大轉變。
從嫌煩,囉嗦,一無是處,再到現在的無比愛戴,只因為那一句“你沒錯,錯的是他們。”
往往這些看似隨意,沒什麽重量的話語,可能都會改變少年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