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筋疲力竭地躺在地上。

　　式神羽蛛順著關智賢的手臂，將黑膠光盤給帶走。

　　“怎麽樣……”安川淨氣喘籲籲地仰倒在地上。

　　“有點進步。”關智賢欣慰地回答說，“真的，他娘的不容易。”

　　“謝謝。”

　　“抱歉我剛才這麽說你……其實你很努力了。”

　　“該道歉的是我。”

　　安川淨微笑著說:

　　“我不該放狗咬你。畢竟沒有你，我可能拿不回姐姐的黑膠盤。”

　　關智賢痛哼一聲，爬起來給自己的手臂簡單維修了一番。

　　所幸只是咬掉了點左臂的外殼。

　　他聽到安川淨的肚子不停“咕咕”叫，於是過去拿起盤子，放到少年的身邊。

　　“該死的牛排涼了。要不，我回去給你熱熱?”

　　“算了，我好累，老哥。”

　　安川淨真的不想動了。

　　就隻想化身樹懶，找個舒適的地方睡到大天亮。

　　關智賢問道:“明天就正式開始戰鬥了，你小子有什麽計劃嗎?”

　　“計劃?計劃當然就是屯一大堆食物，布置好陷阱……苟到試合結束。”

　　“媽的，倉鼠行為。跟我玩上世紀大逃殺網遊的做法一模一樣。”

　　“森上下刃又沒規定我們一定要打。”

　　“但是不管怎麽樣，最後能留下的只有十個人，我們怎麽可能躲到最後?”

　　雖然每次和大豪玩大逃殺都能苟到決賽圈，但卻因為種種原因，最後只剩下了兩個“快遞盒”。

　　“話雖如此，我們也要盡量避其鋒芒。”

　　安川淨打量了一下關智賢。

　　“更何況我看老哥你身上也就那一件神裝吧?要是碰到硬茬子，我們根本沒有勝算。”

　　“你說的也有道理，那我們先暫時駐守在這。”

　　關智賢約莫估計了一下，現在學校食堂能吃的東西衝頂也就能頂三天。

　　禦庭番不可能在一個地方準備太多食物。

　　雖然大不了餓肚子，但是戰鬥可不能這麽整。

　　“來，張嘴。”

　　關智賢用死寂把牛排切了一小塊，用刀尖插起來，塞到安川淨的嘴邊。

　　“唔?”

　　“人是鐵，飯是鋼，你不吃飯，怎麽幫我對付鋼太郎?來，狗子，啊……”

　　“喂，我自己能吃！”

　　可能，男人之間的友誼，就是如此純粹，沒什麽是打一架解決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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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好鬧鍾，安川淨給犬太郎設定了警戒模式，然後就地打了個地鋪，倒頭就睡。

　　只有關智賢仍然清醒地望著窗外漆黑一片的都市。

　　“怎麽?我們的教父Kill Man也會感到迷茫?”千子跟他一起捧著臉望窗。

　　“我有些擔心，那個叫鋼太郎的家夥，可能會把我打成廢鐵。”關智賢毫無保留地吐露著內心的憂慮。

　　“你可是連真正的百鬼眾都面對過的人，會怕他嗎?”

　　“說的輕松……你覺得是一個死人的殘念能敲碎我的腦殼，還是一根壯漢手中的大棒能揍得我欲仙欲死?”

　　“的確。”

　　“千子。”關智賢忽然打開隨身電腦，“幫我連接紅幕。”

　　“收到。”

　　他再次進入OT論壇，登錄那個名為“Kill Man”的帳號。

　　他思來想去，發布了一條主題名為“諸位，我想獲知某人詳細情報”的帖子。

　　不知道神通廣大的匿名者們能不能找到佐佐木鋼太郎的詳細信息。

　　如果能夠得知此人的弱點，以及義體能力，那就更好了。

　　可是等了老半天，也沒有有價值的回復。

　　關智賢有些不甘心。

　　“千子……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當然，懸賞個四五千紅幕點，自然就有人上門了。”

　　“我剛來紅幕，哪來的紅幕點?”

　　關智賢嘴角一歪，“話說你不是紅幕貴人嗎?能不能幫我刷點啊?”

　　“千子不是什麽提款機，千子覺得你是個笨蛋。

　　“千子要是能這樣做，又何必手捧王冠等待紅幕的王呢?”

　　AI少女輕輕一敲響指，“紅幕便是地下人間，陽世有市集，陰間也有堺墟。

　　“或許你能在這裡面得到你想要的。”

　　“這又是啥東西?”

　　千子戴起一副眼鏡，手心冒出了一長串淡藍的網址字符。

　　“在表層網絡，你能通過‘淘金網’來網購喜歡的東西。

　　“但在紅幕，匿名者們都會用【堺墟】來獲得一般人買不到的事物。”

　　關智賢則像國中生聽女老師講課一樣，舉手回答:

　　“千子老師，是不是就像‘暗黑淘金’一樣?”

　　“你說‘暗黑閑蛋’也差不多。”

　　千子老師提提眼鏡。

　　“我早就說過，這裡是黃泉，很多東西在表層世界是有價無市的，而在這，則是有市無價。

　　“物品，信息，服務，都可以用價值來衡量。

　　“同樣的——某些特殊服務也可以用生命衡量。”

　　“不是我想的那種服務吧。”他冒出一句垃圾話。

　　千子撫摸著下巴思考:

　　“嗯……雇凶買命都是小打小鬧的日常業務，至於特殊的嘛……想左右一下那些個邦國的選舉也不是什麽難事。”

　　“停停停，打住啊。”

　　關智賢說道:

　　“咱們不乾這種事情。我只需要鋼太郎的情報。”

　　“沒問題。”

　　千子的手臂輕盈舒展，勾勒起一個柔美的弧度。

　　——驀然間，視野的景象開始崩塌融化。

　　牆縫裡滲透出赤色的暗光，一道道血紅天網頃刻間籠罩整個視野。

　　系統提示:正在進入【堺墟】……

　　古香古色的樓閣自深黑的水潭中升起，宛如描繪京都盛景的浮世繪般，很快便鋪滿了無垠的間界。

　　“歡迎來到堺墟。”

　　燃燒著文字的天燈飄到關智賢面前。

　　千子輕舞寬袖，一條掛滿燈籠的曲折街道霎時間延向身後。

　　此時此刻，關智賢正站在一條寬敞的浮橋上。

　　他身披一件純白的和服，臉上戴著狐狸面具。

　　他愕然地看著眼前熱鬧的夜間集市。

　　柔光傾灑於石道，古風的旗幟在兩側的屋外掛起。

　　店鋪招牌上，那些霓虹文字與商標呼之欲出。

　　“這看起來就像真的集市一樣……”

　　借著狐狸面具，他的意識化成虛像遊走於地下天街。

　　那些來來往往，戴著妖怪面具的行人也都是跟他一樣的匿名者。

　　千子戴著貓妖面具，一手撐起折扇，一手牽著關智賢的手心。

　　那一瞬間，他似乎感覺到了些許的溫度。

　　他好像真的觸碰到了千子的手。

　　或許在這網絡的世界裡，那位手捧紅幕皇冠的少女，便是真實存在的吧。

　　她牽著他的手漫遊夜市，而天空卻沒有繁星，僅僅是一片混沌的紅色。

　　以及……

　　一顆宛如太陽般巨大的星球。

　　它浮現於遠山之間的深谷，宛如神明的赤瞳窺視人間。

　　無數漂浮的鋼鐵碎片煥然是赤星的黑環。

　　不知為何，關智賢油然產生一種敬畏。

　　不自覺咽了咽口水。

　　四周店鋪的紙推門後人影攢動，卻沒有絲毫的腳步聲。

　　和歌聲，碰杯聲，笑聲……逐漸淡去。

　　隨著街道繼續向前蜿蜒。

　　煙火氣也在不知不覺中消散，紙推門後的燈火變成了漆黑的剪影。

　　每走一步，身邊的那些虛影就減少一些，變成了那些坐在街角，頭戴鬥笠，身披黑布的冷影。

　　所有的聲音都在默默褪去，就連溫度也一樣……

　　四周開始出現歪斜的古閣商鋪。

　　都像是由腐木堆砌的一般，好似在這黑淵中浸泡了千年之久。

　　暗紅色的燈籠在飛簷下搖曳，伴隨著銅鈴……

　　“夜鬼且行，生人回避……”

　　霎時間，在關智賢站在第一盞紅燈下的那一刻，血紅的光影下浮出兩個漆黑而怪異的身影。

　　這是兩個四肢修長，身形扭曲，頭裹白布，身披黑裟，面容腐朽的僧兵傀儡。

　　他們一手拄著薙刀，一手撚著佛珠，空洞的目光落在了關智賢身上。

　　“我去，什麽玩意?”

　　“不要害怕，它們是堺墟深處的防護程序，我們是有令牌的。”

　　千子話音未落，那束紅色的光柱便移到了關智賢身上，而他的腰帶上則顯出了一塊腰牌。

　　“走吧。”千子微微一笑。

　　兩側的傀儡則不知何時已然消失。

　　“我說，對於陰間玩意，你果然在行……”

　　關智賢趕緊跟了上去。

　　“這裡。”千子此刻停下腳步，面前出現了一座燈火黯淡的房屋。

　　它在堺墟的最深處。

　　和幽靜的竹林毗鄰。

　　與外面的熱鬧格格不入。

　　屋子的招牌上寫著“暗之座”三個詭異的水墨大字。

　　“這是什麽地方?”

　　“堺墟最有名的匿名者公館，專門提供情報交易。”千子背著雙手，微笑著回答說。

　　“可是我沒有那什麽……紅幕點，用來交易。”

　　“或許，你可以考慮出賣些別的東西。”

　　“啥……”

　　關智賢忽然感覺千子的笑容有些不懷好意。

　　算了。

　　“老板在嗎?”關智賢拉開大門問道。

　　可屋裡的人卻直截了當地說道:

　　“把你想打聽的，發給我。”

　　關智賢眉頭一蹙。

　　屋子裡空空蕩蕩，只有一盞昏暗的油燈擺放在角落。

　　他屈膝坐在榻榻米上。

　　面前是一片白色的帷幕。

　　而簾子之後也正浮現著一個怪異男人的剪影。

　　關智賢咽了咽口水，將自己所求寫在門口一塊繪馬上，通過帷幕之下的縫隙傳遞進去。

　　過了短暫的一分鍾。

　　門內的男人說道:

　　“哦……香山區佐佐木家的人。”

　　他的語氣產生了一絲微妙的變化，似乎對這個家族頗有興趣。

　　“說吧，你的籌碼。”

　　“呃……”關智賢猶豫了一會兒，回答說，“我沒有紅幕點。”

　　帷幕後傳來一聲淺笑。

　　“你這個人很有意思啊。”影子說，“來這裡的顧客，很少有人兩手空空的。

　　“除了某些，非同尋常的人物。”

　　“我可以拿其他作為交換，只要合理。”關智賢說道。

　　“哦?”

　　影子掐指算道:

　　“你可知，佐佐木家在神原網絡上的影響力嗎?”

　　“略有耳聞。”

　　“打探他們家族的人，代價可不菲。”影中的男人沉吟道，“除非……”

　　“除非什麽?”

　　“我們可以幫你摸清佐佐木鋼太郎的底細，他的家庭背景，從小到大整個人生的經歷，甚至，連他家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關智賢頓時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仿佛在暗之座的主人眼中，所有人內心最深處的隱私，都將在他的天眼中暴露無遺。

　　他只是屏住呼吸，傾聽著神秘主人的要求:

　　“我幫助你，但你也要幫助我們……

　　“將鋼太郎從這個世間——永遠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