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幾天，關智賢都沒再收到絕命毒師發來的回復。

　　最後一條留言依然是那張怪異的笑臉。

　　知道得太多不是什麽好事。

　　畢竟，他的目標是復仇，而不是多管閑事。

　　這段時間，關智賢都在廢樓裡和千子進行虛擬戰鬥的訓練。

　　“千子，你覺得我這次成功的希望有幾成?”

　　化身女武士的AI少女收起神刀，淡淡地回答道:

　　“像上次青樹林海那樣，五成。像今天這樣，三成。”

　　“為什麽?”關智賢不滿地交叉起手。

　　“猶豫就會敗北，而衝動也會白給……你現在，太過於自信了。”千子認真地說道，“這不是好事。”

　　“放心好了，你就等著看吧！”

　　關智賢前所未有地充滿了信心。

　　禦前試合的日子如期而至。

　　他整裝待發地離開廢樓，前往中津區的懸浮列車站。

　　禦庭試合的場地在名為“根之國”的島嶼上。

　　那兒其實是高天原關押犯人，以及禦庭番等機構進行訓練的人工島，不屬於“神原八區”的范圍內。

　　因為沒有居民證件和訪問權限，他必須憑借禦前試合的電子憑證，坐電梯前往第三十層，花15通寶購買特殊的專線車票。

　　空中街道和社區仿佛千層餅般重重疊疊，不同的每一層都像是不同的口味。

　　漂浮架設的交通線路則是蜿蜒的山間迷宮，每轉入一層都像是進入另一個世界的連接點。

　　懸浮列車就是橫躍空中的巨龍，穿梭於高樓大廈的叢林之中。

　　軌道之下是一百多米的高空。

　　垂直的空間布滿了指揮交通的虛擬信標，它們會自動根據交通情況而變換文字。

　　“列車通行”，軌道兩側亮起了一排紅色的提示窗口。

　　那些浮空車宛如鐵林中追光而行的遊蟲，改變了飛舞的軌跡。

　　而蜿蜒曲折的天街便是這神國之樹的枝乾——發達的城市居然連空中都存在著複雜的交通網絡。

　　關智賢趴在窗戶邊，靜靜看著這未來之都的盛景。

　　“千子，其實能住在這個地方也挺不賴的……”

　　兩人一同撐著下巴望窗。

　　俯瞰這浩渺之底，竟還有地鐵線路橫亙於一片蔚藍之下，那海面下的光影猶如穿梭的深海生物所散發的熒光。

　　他很羨慕高天原的住宅區。

　　這裡的人們將每一層樓都建造得宛如陸上的庭院，甚至就像街坊一樣，兩棟樓之間都有自由活動的街道和廣場，以及專門的停車位。

　　“如果大豪還在的話……他一定會喜歡這樣的房子，兄弟們能夠住在同一層街道附近。

　　“每天晚上，哥幾個在門口架烤架，邊喝酒邊嘮嗑。”

　　關智賢看著千子面無表情的樣子，又自嘲地說道:

　　“算啦，原來我已經無聊到只能跟AI掏心窩子了。”

　　這時候充當服務生的仿生機器人推著小車，來詢問乘客們需不需要餐飲。

　　關智賢簡單點開小車上的菜單按鈕。

　　咦，居然有“奶蓋大紅袍”……

　　“給我來兩杯這個。”

　　電車廣播播放著輕快柔和的鋼琴樂曲。

　　他將第二杯奶蓋大紅袍推到了自己的對面。

　　千子頗為困惑地看著關智賢，“為什麽要給千子一杯奶茶呢?”

　　關智賢像剛滿十歲的小學生一樣，用一個滑稽的姿勢連捅幾下，

將吸管插進奶茶杯裡。　　“大豪以前最喜歡喝奶蓋大紅袍……”

　　奶茶的茶味兒很濃，表面覆蓋的一層奶蓋也甜而不膩。

　　由交通署供應的奶茶和中津區奶茶鋪的完全不同。

　　“高天原的奶茶比不動原的好喝多了。

　　“可那個時候，有奶茶喝就已經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了。我倆一有零花錢就跑到街邊的鋪子裡去。

　　“然後大豪總會把只有一百多墟幣的儲蓄芯片排在桌上，嚷嚷著說:老板，兩杯‘奶蓋大紅袍’！

　　“我跟你說，他啊，真的是特別純粹一個人……純粹到最後一刻都想著高天原的吃吃喝喝。”

　　“嗯。”千子只是默默傾聽著，“他應該是你最好的兄弟吧?”

　　關智賢狠狠攪拌了一下茶杯。

　　“正因如此……我一定要讓那些家夥付出代價。”

　　千子用那雙不存在的手輕捧著奶茶杯，“千子沒有兄弟姐妹，但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他會欣慰的。”

　　根之國快到了。

　　列車的廣播發出了提示。

　　——列車前方到站，“根之國”，請準備參加禦前試合的人員做好下車準備。

　　“同時……我也要謝謝你。”關智賢認真地對千子說道。

　　“咦?”

　　“雖然你有時候挺討厭的，但，沒有你的幫助，我或許已經被【爆鱗】給轟成一團肉渣了。”

　　關智賢溫和地笑了笑。

　　“畢竟人工智能不能失去自己的載體。”她學著關智賢的樣子喝了一口奶茶。

　　他愣了好一會兒，歎氣道:“唉，果然你只是個不懂感情的程序罷了。”

　　列車停靠進站台泊位。

　　關智賢拿起裝滿罐頭和泡麵的行李。

　　車門徐徐開啟。

　　他望著遠方的天空，喃喃地說道:

　　“禦庭番……我要在這裡刻下屬於我關智賢的痕跡。”

　　#

　　一陣海風吹拂過天守閣上懸掛的神國旗幟:

　　中間一立天之瓊矛，刺入天浮橋下，周環兩弧擊空巨浪。

　　漆黑的屋瓦象征著根之國的莊嚴，環繞白牆的光幕書寫著“禦前試合”的字樣。

　　出示選試憑證，經過繁瑣的安檢。

　　由於是非居民人員，關智賢隻得排在參選人員的末位，最後幾個進入選試行列。

　　關智賢剛一站定在集結的隊伍中，就見，一名剃著板寸的禦庭下刃從參加試合的隊伍前走過。

　　他看起來是個格外剛猛的男子，臉上殘留著老大哥的歲月痕跡，讓人覺得既嚴厲又可靠。

　　“——我是，第十四期的禦庭番眾，森上下刃，是來——當你們的裁判官的！

　　“有什麽不懂的事情，可以問我，我都會親切地告訴你們！”

　　這時候，森上下刃停在了關智賢身旁，一個打扮頗為嘻哈潮流的少年面前。

　　關智賢忍不住往旁邊瞅了一眼。

　　那個少年戴著一頂棒球帽，外面還罩著黑色的風帽，下半張臉則用面罩裹得嚴嚴實實。

　　他像是在耳朵上戴了耳機，那吵鬧的電子樂連周圍的人都能隱約聽見。

　　他的眼眶有一層頹廢的黑眼圈。

　　關智賢覺得，他要麽是經常去音樂酒吧，要麽便是VR遊戲廳的常客。

　　忽然間，空曠的道場回響起一陣震破天際的怒吼:

　　“眼睛別往別處看！

　　“不準東張西望！

　　“你這是立正的姿勢嗎?”

　　關智賢嚇得趕忙站直身體。

　　而那個潮流少年卻仿佛沒聽見似的，兩眼無辜地望著比他高出一個頭的森上下刃。

　　“你沒聽見嗎?！”

　　森上下刃的臉上瞪起兩個銅鈴大的眼珠，嘴巴簡直要彎成一道拱橋。

　　他緩步走到少年面前，微微側耳。

　　“哦?強尼樂隊，第106號專輯《Cyber Cracks》的第三首曲子！”

　　此時少年終於察覺到了那個幾乎要蓋住自己整張臉的憤怒黑影。

　　他趕忙摘下耳機，一臉茫然地望著下刃。

　　“哎……您找我?不好意思啊，您剛剛說了什麽?我沒聽到。”

　　森上撐起兩個大鼻孔，如同蠻牛吐氣一般。

　　“你小子就是這樣馬馬虎虎來參加禦前試合的嗎?！

　　“真可恥！”

　　“抱……抱歉，那個……我有點小緊張。”

　　少年宛如得了帕金森一樣不停發抖， 但卻又覺得自己的回答頗為有理有據:

　　“只要在我的BGM裡，我就啥都不怕了……嘿嘿。”

　　“你叫什麽名字?”

　　“我?”

　　少年睜大了充滿孩童天真的澄澈大眼睛，不好意思地回答說:

　　“我本名安川淨琉璃……但是我覺得，這名字顯得我不夠有男子氣概……所以，您叫我安川淨就好啦。”

　　“把你的面罩摘下來，安川君。”森上下刃命令道。

　　“啊?”安川淨一愣，連忙說道，“長官，強尼從不摘下他的墨鏡。”

　　“禦庭下刃叫你摘面罩，你就摘面罩！”

　　“是！”

　　安川淨立刻站定敬了個禮，然後不情不願地摘下了自己的灰色面罩。

　　咦，這小子看起來才十六七歲。關智賢心裡嘀咕。

　　他的臉頰白白淨淨，一臉人畜無害，如果說他是剛入學不久的國中生都不會有人懷疑。

　　“我隻想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具有威懾力一些。”安川淨小聲嘟囔。

　　這樣的少年居然來參加禦前試合?

　　難以置信。

　　關智賢再用義眼掃描了一下安川淨的機能數據。

　　這不掃還不要緊，丫的一掃就嚇一跳！

　　只見評估面板上，赫然出現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數據！

　　【屏障】A級。

　　【駭力】更是達到了驚人的S！

　　其余的數值評估都是“問號”……

　　斜眼看著少年那一臉冒失鬼的笑容，關智賢險些原地石化。

　　這，都尼瑪是些什麽樣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