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少,那馬也是膘肥體壯,在這風雨中的速度不慢,卻也極穩。
成芋自然也是知道是那騎馬的人不簡單。
前面兩騎,後面兩騎,護著的是中間一輛華貴的馬車。那轎夫駕車也是極穩,和那馬背上的四人也是同樣的裝扮,卻是唯一披著蓑衣帶著鬥笠的。
轎夫一條腿掛在車下,另一條腿便翹在車上。就是平常人也能看出這轎夫便是五人中最厲害的角色。
這街不長,那隊人馬也不慢,不多時便停在了客棧外。
帶頭的一人翻身下馬去敲客棧的門,另外三人則去安置馬匹。轎夫只是坐在原處沒有下車,抬了抬頭,便瞧到在客棧二樓探頭探腦的成芋。見是一面容清秀的年輕姑娘便扶了扶頭上的鬥笠,又低下頭去。
“好威風的護衛。”成芋說著。
“來了幾個人?”宋桃坐在桌旁沒有動。劍匣旁邊必須得有人守著。
成芋道:“車外是五人,都配著雁翎刀,那轎夫倒是值得注意。只是不知道車內是什麽人。”
宋桃道:“雁翎刀?是朝廷的人?”
成芋搖了搖頭,也是不清楚。
大堂裡,蕭掌櫃已經和那護衛談妥了,便出了客棧和那轎夫說了兩聲。轎夫用手指叩了叩那身後的馬車。
先走出馬車的是個青衫的丫鬟,撐開把青傘,護著的是位衣著華貴的婦人,婦人懷裡則是個繈褓中的嬰兒。
瞧見那傘下熟睡的嬰兒,成芋這才合上窗戶,又坐回宋桃對面。
“不知道是哪家的夫人,倒是不像和這劍匣有關。”
宋桃道:“馬車裡的人嗎?”
成芋點了點頭:“是的,馬車裡是一個丫鬟,一個夫人,一個嬰兒。若是真來給我們使絆子,總不會帶個嬰兒來礙手礙腳的。”
“萬事謹慎些總歸是好的。”宋桃想的自然和成芋不同,“你先去休息會兒吧,這兩天趕路你也累壞了。”
成芋便將那劍匣擺到床鋪內則,褪去外衣便鑽進了被褥裡。
想起了什麽便側著身看著依舊坐在原位的宋桃,卻又什麽都不說,只是睜著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看著宋桃。
宋桃自然知道成芋的意思,便吹熄了桌案上的蠟燭,房間便又昏暗下去,成芋這才閉上了眼睛。
雖說大雨拍打著客棧,但這雨聲卻又是最容易助眠的。看起來矛盾,可事實卻是如如此。
成芋並沒有把這次的押劍看得太重,倒不是說覺得事情毫無危險,那樣未免有些狂妄莽撞。只是成芋知道,如果有宋桃在身邊的話,再艱難的事情也總有法子能解決。心裡也是十分安心,熄了火燭也就一會兒的功夫,成芋便是已經睡過去了。
雖說成芋也想陪著宋桃,但成芋卻不會主動提起。若是宋桃讓自己休息,那自己就必須去休息。若是自己連休息這件事都做不好,那又怎麽能幫宋桃的忙,不至於是個累贅呢?
······
走進客棧,刑劍蘭將懷裡的嬰兒小心地遞給身邊的丫鬟裁冰。這小孩倒是睡得很沉,先前又是車馬顛簸,又是電閃雷鳴、暴雨狂風,如今被抱下車,可卻依然睡得安靜。嘴裡含著大拇指,嘴角也留下一道亮晶晶的涎液。
刑劍蘭掃視了圈客棧後,又將目光落到眼前的蕭掌櫃身上。
欠了欠身,刑劍蘭道:“掌櫃的,這客棧現如今還有別的客人嗎?若是沒有我便全包下來,您行個方便。”
“夫人,
我方才在客棧外倒是看見一漂亮姑娘,像是也住在客棧裡。” 說話的不是蕭掌櫃,而是剛走進客棧的轎夫。其余四人去安頓馬車以及搬運行李,此時便只有這轎夫和那丫鬟裁冰在刑劍蘭身邊。
轎夫卸下鬥笠和蓑衣胡亂丟到一邊,又甩了甩頭髮,這才感覺舒服了不少。
“我剛剛問過那小二,來的是對兄妹,倒是不像本地人。夫人需要我將他們請去別地嗎?”
轎夫眯了眯眼,話雖是對刑劍蘭說的,眼睛卻是看著蕭掌櫃。
蕭掌櫃被這麽一看,心裡也是發毛。一時間竟是膽怯的微微低下了腦袋,不敢與那轎夫對視,活像是任憑發落的模樣。
這一低頭,那轎夫腰間的雁翎刀便在蕭掌櫃眼中越加詳細清晰。
刀是把舊刀,血卻是新血。
“這倒是不必了,這樣的雨天,讓他們再去找別的客棧入住實在是說不過去。”刑劍蘭搖了搖頭,又朝蕭掌櫃說道,“錢,我自然會一分不少的給你,掌櫃的大可放心。不過,自我們之後,掌櫃的可別再好心接一些來路不明的人進來住店了。”
刑劍蘭的話越說越慢,越說越冷。蕭掌櫃雖沒沾雨,可額頭上已經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倒像是淋了一場大雨。
蕭掌櫃道:“夫人說笑了,我這就叫豹子進來。您有其余的事也可以一並吩咐給他。”
胡豹子正極為尷尬地站在客棧外,這是他今天第二次被拒絕了。第一次是那背著劍匣的姑娘不讓他幫忙提劍匣,後來聽蕭掌櫃說那劍匣極為昂貴倒也可以理解。可是眼前的幾位護衛只是拎著布包裹、小木箱卻也是不肯經過他的手。
雖然是做了許久的跑堂,熱臉貼著冷屁股的事也是時有發生,但卻從沒像今天這般毫無頭緒的。胡豹子雖然不機靈,但還是懂些察言觀色。這四個護衛冷冰冰的,一看便不是好惹的主。
這幫忙也不是,走開了也不少,胡豹子便提著把傘給這四人遮雨,也不管能擋不能擋,也不管擋著誰露著誰。只是看起來跑著勤快熱情些,倒也讓人不好挑出毛病來。
雖說今天吃了兩次癟子,胡豹子的心情卻也不錯。這全都是因為懷裡的一兩碎銀子。這是剛剛那轎夫下馬時賞給胡豹子的,問了些無關緊要的問題。就衝這闊綽的出手,胡豹子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心裡估摸著先前來的那對兄妹不像什麽惡人,兩夥人想來也不會起什麽爭執。這轎夫應當只是想護著那衣著華麗的婦人,所以了解的情況自然全面些。想那夫人應該身份極為尊貴,不然這轎夫出手也應當不會如此闊綽。
聽到蕭掌櫃喊自己,胡豹子便停止腦袋裡雨後春筍般的思緒,急忙跑回到客棧內。
蕭掌櫃道:“等外面那四位爺進了客棧就把大門給關上,任何人敲門住店都不準放進來,要是有人問起,就說客滿了。聽到沒有?”
“明白了。”胡豹子唯唯諾諾。他瞧見蕭掌櫃滿頭大汗的模樣便察覺到了客棧裡緊張的氣氛,說完話抬頭便對上那轎夫的雙眼,竟是身體一寒打了個冷顫,那轎夫絲毫不像剛剛客棧外親近的模樣。
“呵。”瞧見胡豹子孬弱的模樣,轎夫倒是一笑,“你小子不是叫豹子嗎?怎麽膽子比那貓抓的老鼠還小。”
“還請客官別見怪。我這外甥自記事起便跟著我,雖然也見過不少人,但是像客官這般威風凜凜的卻還是第一次見。別說是他被嚇壞了,就是我見了客官您,兩條腿現在也是直哆嗦啊。”蕭掌櫃急忙解釋。
轎夫擺了擺手道:“無妨,這老實模樣我倒是十分喜歡。”
瞧見身邊刑劍蘭手指揉了揉太陽穴,神情有些疲憊,蕭掌櫃便趁機招呼胡豹子。
“夫人累了,你快帶夫人去樓上客房休息,萬不可怠慢了夫人。”
胡豹子知道蕭掌櫃是幫自己離開,也是如釋重負,快步領著刑劍蘭上了樓,那綠羅裙的名叫裁冰的丫鬟便背著一個小布包,抱著繈褓中的嬰兒跟在身後。
打開客棧最好的客房,胡豹子先進去點燃了蠟燭後,又快步走到門外。
“夫人,這是客棧最好的房間了,小心腳下門檻。”
刑劍蘭站在房間外卻沒有進門,瞧了瞧隔壁房間。
“那對兄妹是住在這隔壁房間嗎?”
胡豹子道:“是的。若是夫人不滿意,我和那兩人商量商量,給他們換個房間。”
“那倒不必,”刑劍蘭沒有多說什麽,走進了房間,“你先出去吧,我自然有裁冰丫頭照顧我的,有什麽需求我也會和她說的。”
裁冰將手中的繈褓輕輕放在床鋪上後,便跑去合上了客房的門,將胡豹子關在了客房外。合門時倒是對著胡豹子露出一個頗為古怪的表情。
不多時,客棧外的四人也是處理妥當了行李馬車,身上的衣服已經像被水泡過,走進客棧後拖著一路的水跡。蕭掌櫃自然不敢多說什麽,便吩咐胡豹子將那大門閂上後將地面給拖乾淨。
轎夫哼道:“你們幾人去那後廚烤烤火,看著衣服濕得,別給人家掌櫃的添麻煩。”
“是。”那四人也不多說,便一個個走去了後廚。
“客官說笑了,這算得上是什麽麻煩。”蕭掌櫃已經相信這些人應該是朝廷的人,即便不是,也應該與朝廷有不小的關系。
那後廚本就不該有外人進來的,若是平日,蕭掌櫃早就將那人趕出去了。只是今天情況不同,對方的身份顯然不是他這個客棧掌櫃能招惹的起的。客棧廚子是個固執的老漢,蕭掌櫃也是暗自希望他別和那四人起了衝突。
蕭掌櫃道:“豹子,去準備幾個火爐給四位客官。後廚那裡狹小狹小的,讓四位客官擠在那裡像什麽話。”
胡豹子正拖著地想著那叫裁冰的丫鬟,想著那丫鬟撐傘下車時的身姿,想著那丫鬟走起路來搖晃的綠羅裙裙擺,自然也想著那丫鬟關門時臉上的古怪的表情。
聽到蕭掌櫃吩咐自己去準備火爐,還沒動身便見那轎夫擺了擺手。
“不用準備火爐,就讓他們去後廚。”
這麽一來,蕭掌櫃也是無話可說了。只是心裡奇怪,這好好的火爐不要,非要去鑽那後廚的客人,他倒是第一次遇見。想著反正對面出手闊綽,自己小心一點也吃不了什麽虧也就釋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