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喜愛我們小說狂人的話,可以多多使用登入功能ヽ(●´∀`●)ノ
登入也能幫助你收藏你愛的小說~跟我們建立更深的連結喔 ♂
《墨門劄記》第3章・乾坤轉大龍,神機我自知
  這一夜,雪勢漸小。

  銀白色的積雪使得夜色格外明亮。冬至已過,天越發的冷。今年的冬天嚴寒異常。師徒兩人所在的石頭村又正處在大周王朝版圖的最北邊,黑水城所轄的一個小小村落。入冬以來因天寒而凍傷凍死之人,在這個小村落裡已然時有坊傳。只是約摸聖主鞭長莫及,還難以顧全這偏遠貧瘠之地。

  大周王朝的都城鎬京城正處中原地帶,水土肥沃。向南則氣候漸溫,至於最南邊傳聞四季如春,最是宜居,但那裡多蠻夷之族,不願與外族往來,是以大周朝的百姓向來少有涉足。越往北走,氣候就越發嚴寒殘酷,大周王朝比鄰的極北之地尚有一國名曰羅刹,此處常年水冰地坼,據說當地百姓皆身負熊皮虎襖,能飲烈酒百杯,各個高大威猛,驍勇無畏。

  冷冽的夜晚給人一種詭異靜謐的錯覺,似乎一切事物甚至連五官感知都被這空氣冰封凝固。

  醜時一刻,屋外沒有風。楊老頭和徐意早已入睡了。這師徒倆戌時三刻便會入睡,寅時一至即起床練拳,這習慣無論風霜雨雪,酷暑嚴寒,向來是雷打不動。

  “嗖,嗖”,忽然兩聲極輕微的衣袂帶風之聲在院子裡響起,兩條人影瞬時如同憑空出現一般,暴露在銀白色的雪地上格外顯眼。不過這兩條人影自牆外一躍而入,卻不像賊盜,只是直挺挺站在院中,再無聲息。這情形若是普通人看來怕會嚇個半死,直以為半夜鬧了鬼怪。

  這兩人一個矮胖一個瘦高,有趣的是,那瘦子本已極瘦,卻穿了一身極寬松的大氅,整個人如同攏在一方大布袋之中;而胖子反是著了一件黑色緊身夜行衣,肥碩的身軀把衣服撐得幾乎爆開似的。兩人落地後,先是對望一眼,隨即把目光鎖在楊老頭和徐意正睡覺的小屋之中。

  半晌,那瘦子咧嘴似是笑了笑,對著胖子一努嘴,率先朝小屋走了過去。胖子無奈的搖搖頭,也隻得跟上。四下本是寂靜無聲,然而卻聽不到兩人的腳步聲音。這瘦子還好,體型瘦小,如果刻意掩飾,不發出走路之聲自然容易些。可那胖子看上去足有將近三百斤,走起路來大搖大擺,踏在積雪之上未見其絲毫躡手躡腳之意,竟也是毫無聲息。如果此時有修行之人在場,僅憑這兩人的呼吸和落足之輕重,便可判斷出二人必是已然達到神氣內斂的拳術高手。

  小院兒本就不大,這一瘦一胖兩人幾步便已走近,不過離小屋窗子尚有丈余遠時,這兩人卻是不約而同俱都停下腳步。

  胖子抬頭看了看天,雪飄得似乎更大了些。隨即他又指向瘦子。那瘦子瞥了一眼,又向著屋內努努嘴,意思是讓胖子來看看。

  胖子隻得隔著窗戶向屋內望去。夜色明朗,這兩人又目力極佳,因此倒也能把這屋內看得一清二楚。

  只見小屋窗前置有一張書桌,上面整齊擺放幾卷竹木書簡,一把茶壺,一盞油燈,只是這油燈似滿是灰塵,也並無燈芯,看來是久已未用。再往裡看,則是一張農家火炕。楊老頭與徐意正睡在其上。

  說來這師徒二人睡覺的姿勢也頗為奇特,旁人若見了,估計會覺得十分滑稽。原來那楊老頭和徐意均是頭朝裡腳對窗而臥。楊老頭兩腳心相抵,雙腿分別撇到兩側火炕之上,如同下半身圈了一個圓,而兩手又左下右上附在頭頂,兩條胳膊便也各自從身側圈出個橢圓來,遠遠望著就像這人刻意擺出三個圓圈的模樣。

  再看徐意這邊,卻是個右側臥的姿勢,

只是見他右手枕在頭側,大指抵住耳門,食中指蓋在前額山根印堂之處,整個左臂則環抱到右側肩頭,兩個膝蓋也極力向上蜷起,正與兩肘相抵。乍看好似個胎宮裡的嬰孩兒一般。  若以這師徒二人睡覺的姿勢,常人怕是都不能入睡,遑論這般一動不動直到醒覺。

  卻說屋外一胖一瘦兩人把目光全投在火炕上這師徒二人身上,還未來得及有何舉動,屋內正熟睡中的徐意便隻覺得自尾閭一陣悸動,猛地一股熱流從整條脊椎督脈長強穴處衝將上來,登時靈台清醒,一下子彈身而起。猛地雙眼射出兩道精光,正好隔了厚厚的窗紙對在胖瘦兩人身上。隨即低聲道,“姥爺,外面有人盯著咱們。”

  徐意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沒嚇到身邊的楊老頭,反倒是把屋外那兩人駭的不輕。胖瘦兩人不自覺一側身,互望了一眼,均是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議之神情。尤其那胖子一臉駭然,竟低呼出聲道,“犬守夜的功夫!”

  瘦子見胖子呼出聲來,已露了行蹤,不禁笑罵道,“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你練不成,別人也練不成麽。”

  單說屋子裡師徒兩人。楊老頭自然也覺察到屋外的情形,喃喃道,“瓜兒啊,睡覺睡覺,兩個兔崽子見不得人,大半夜鬼鬼祟祟跑來,不要理會他們。既然不想好好從正門進來,就在外面凍著吧。”後面這句,明顯提高了一些聲量,卻是故意讓屋外那兩人聽到。

  瘦子聽了楊老頭這譏諷,不禁“嘿嘿”乾笑兩聲。抖了抖身上薄薄一層積雪,拍拍胖子肩頭,道,“師父啊,我們兄弟倆這跋山涉水頂風冒雪的,找您找的可夠辛苦的,本來還想著給您一個驚喜,誰成想倒是我倆讓——讓咱這小師弟嚇了一跳。”這瘦子說到小師弟三個字的時候明顯語氣一頓。

  “是兩位師兄。”徐意扭頭看向楊老頭道。

  “嗯,除了這倆兔崽子,這窮鄉僻壤的,誰會大半夜像個吊死鬼似的戳在外頭。”

  徐意還是頭一遭聽自己這姥爺開別人玩笑,不禁也開心地哈哈笑了起來。隨即縱身一跳,便竄到了門口。“姥爺,我去接兩位師兄進來。”

  這一胖一瘦兩位聽師父又是擠兌又是把自己說成吊死鬼,也隻得苦笑一番,眼巴巴望著徐意來給他們開門。

  “哼,去吧,姥爺一把年紀了,半夜被吵起來可就不好睡嘍。”楊老頭也自坐了起來悠悠道。

  徐意心知,自己的姥爺從未這般和別人開過玩笑,今日兩位師兄到來,他一定是心情極好。

  心中想著,徐意已經打開了房門,上前兩步抱拳躬身道,“兩位師兄!快請進屋,剛才多有得罪,還請師兄見諒。”

  他剛才不知是兩位師兄在屋外,是以氣機鼓蕩,卻是把他倆當成了匪人,修行之人對氣機頗為敏感,剛才三人眼神交匯,已然是能覺察出各自隱含的心念,因此徐意這才說多有得罪。

  胖子兀自拱手道,“徐師弟,小小年紀就修成了雞司晨犬守夜的功夫,師兄佩服佩服,無怪你,是我二人剛才唐突了。”

  那瘦子也抱拳朗笑道,“多謝小師弟開門。”

  當下師兄弟三人進了屋,見楊老頭正盤膝坐在炕頭,胖瘦兩人忙上前以頭杵地跪拜道,“不孝弟子鄭由、曹放,叩見恩師!”

  那胖子正是徐意的二師兄,姓鄭名由,字子勝。瘦的那人名作曹放,字飛龍,是徐意的三師兄。

  楊老頭望著跪在面前這兩人,正是自己二十年未見的親傳弟子。他向來把自己那三個徒弟當成自己的孩子,只是因為當年的一些事情,讓這師徒四人幾如陌路一般。今日再見,楊老頭心中自是唏噓不已。微微歎息一聲,道,“起來起來,二子三子,讓為師我好好瞧瞧你們。三子還是那麽單薄,二子怎的這般胖了?”楊老頭看著子勝那緊裹在夜行衣下肥碩的身軀,不禁笑罵道,“你這身子,翻牆進來,也是難為了。肯定又是三子出的主意吧。”

  徐意早已搬來凳子,又遞了水來給兩位師兄。他是頭一次見到這兩位師兄,只是覺得這一胖一瘦鮮明對比的身材,便心生親切。又見姥爺和這兩位師兄久別重逢,相談甚歡,家裡難得如此的熱鬧,自是高興不已。

  卻聽曹飛龍歡喜道,“師父您老人家和小師弟待在這小山村中倒是安逸,不過苦了我們師兄弟,這些年來可是無時無刻不想著打探您老的行蹤。”

  楊老頭板著臉對曹飛龍道,“越發油嘴滑舌。”

  “師父您這話說的可是冤枉徒兒了。不信您問子勝師兄。”曹飛龍可憐巴巴道。

  “師父,小三說得不錯。這些年我們確是一直在四處找您,不成想您跋山涉水到了這黑水城以外之地。”鄭子勝附和道。

  楊老頭微微歎息一聲,道,“為師當年便就是不願見到你們幾個,才來到這遐方僻壤。當真是時過境遷了。”

  楊老頭略一遲疑,才開口問道,“二子、三子,你們兩人——也都成家了吧?”

  子勝飛龍聽得師父發問,互望了一眼,這才同聲答道,“師父掛念,俱已成家。”

  楊老頭點點頭,又自搖了搖頭,言語微顫地喃喃道,“為師本該去的,本該去的······”

  “師父。”鄭子勝顫聲道,隨即又將一團肥碩伏在楊老頭那瘦削身軀之前。

  曹飛龍趕忙也道,“不打緊的,不打緊的,如今我們師兄弟可是要給您老人家安頓好住處,也好讓我們盡盡孝道。”

  “師父,大師姐和小——友峰師弟從來沒怪過您,我們幾人都曉得當年之事本就是奸人陷害——”

  楊老頭擺手打斷了鄭子勝的話,“你們心中所想為師明白。罷了罷了,不提了。”

  曹飛龍見楊老頭意興闌珊,忙嬉笑道,“師父您老人家可不知道,接到您的絹書傳信,我和二哥可是快馬加鞭趕了兩天兩夜,當真是連馬腿都快跑斷了。您老人家此番萬不能再拋下我們這幾個不孝子了。”

  楊老頭哼了一聲,對著曹飛龍笑罵道,“知你心思靈巧,小時候便攛掇你師姐師兄淨出些鬼主意。到如今也已近不惑之年,怎地還是小孩子一般。”

  “師父您這話說的,在您面前,我們幾個可不就是小孩子麽。”曹飛龍又笑道。

  楊老頭也難得爽朗笑道,“耍些貧嘴!好啦,二子,三子,你們倆趕路辛苦,也當先好好休息一下。咱爺兒四個明天再好好嘮嗑。”

  鄭曹兩人點頭稱是,也不再多言。當下四人依次躺好,徐意邊上正是二師兄鄭子勝,這胖師兄見徐意又擺出那如同胞宮中胎兒般的睡姿,壓低聲音道,“徐師弟,你這蟠龍功修習了多長時間?”

  徐意回道,“自小先跟姥爺學的蟄龍臥,十六歲那年時候開始盤五心朝天,直到去年打通氣脈,真氣破了那十二重樓,從此開了小周天,跳過生死關以後,姥爺這才教我修的蟠龍功。”

  鄭子勝聽罷,呆呆地望著屋頂,數息後才長舒一口氣,喃喃道,“十六歲······十六歲就跳過生死關了麽。”說著,他把身子轉向徐意,只是成了左側臥的姿勢,也擺出這蟠龍功的樣子,卻因肚子太大,雙膝實在提不上來,隻得作罷,又恢復成四腳朝天仰面而臥,歎道,“這些年離了師父,功夫也荒廢了許多啊。”

  “二哥,早叫你減肥的,就你現在這樣子還想修蟠龍功,就算是不小心修成了,你這條龍——那也得是豬婆龍吧。”三師兄曹飛龍小聲嘀咕道。

  “快四十歲的人了,在你們師弟面前都不曉得羞臊二字麽?”楊老頭罵道。

  鄭子勝登時漲的滿面通紅,低聲道,“師父教訓的是。弟子愧對您之前的栽培了。”

  曹飛龍卻嘿嘿笑道,“師父您這一把年紀了,睡覺的時候不也是還在練那還陽功麽。您是——打算返老還童啊?”

  “哼,好啊三子,很好。 這麽多年未見,明天為師可要好好試試你的功夫長進了多少。”說到“長進”這兩個字時,楊老頭還特意加重了語氣。

  曹飛龍頓時語塞,不過他生性活脫,自小跟了這位師父行走江湖時著實闖下過不少禍事,自也少不了挨師父的責打,是以楊老頭如今這輕描淡寫的幾句“恐嚇”怕是難以再令他內心掀起任何波瀾。

  不過曹飛龍倒也明白分寸,說笑幾句後也便蒙頭睡去。

  一時屋內重歸寂靜。二師兄鄭子勝卻在心中想到,“徐師弟怎地叫師父做姥爺?不過照徐師弟的修為來看,這是把精氣神都斂到脊椎大龍了啊,扭轉體內乾坤,調和陰陽。這可不單單是一身拳腳功夫了,修為至此,周身四下,旁人但凡稍有注意力加在身上,體內之神機立刻就能警覺,自然而然便會做出反應,人練到了這個境界,也就有了野獸一樣的感知,不說手上功夫怎麽樣,單是這份感知力,嘖嘖,可怕啊。犬守夜的功夫,當年師父可是都沒修成。”

  這二師兄鄭子勝伸個懶腰,把手枕到頭下,又想到,“記得師父以前說過,若是修到精氣神內斂至脊椎督脈,在道家眼裡,便是已到了搬運鉛汞的境界。二十歲的時候,我離那明勁還差著老大一段,也不知道師父是哪裡找到徐師弟這麽個奇才的。老三啊老三,來的路上你說要和這徐師弟過過手,看來明天你是不光要挨師父的胖揍,若是再吊兒郎當的尋徐師弟麻煩,那便有你受的了。”

  空寂夜色霎時間更顯靜謐,良久,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淡淡的歎息。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