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帶糕點香氣的風吹過陌生女郎的紅裙,吹過鋥亮的地板,吹過露台兩旁燃起的燈盞,吹過賓客手中的紙牌,輕撫包廂內垂立在側的酒紅色窗簾,最後托住一枚正下墜的粉色花瓣,帶著它在空中打了個旋,緩緩落在人工池塘裡,漾起淺淺水紋。
玲瓏的碰杯聲裡,我和藥蘺正饒有興味地品評著各種雞尾酒,背景是嘉陵江兩岸來往的纜車,和遠處被三維景維打扮得輝煌無比的市中心。
“明明是哈密瓜味的更好看嘛!”我雙眼聚焦,瞳孔中映出酒杯裡上浮的嫩綠色泡泡。
“你眼光不錯,這是日本三得利出品,該品牌在日本的市場佔有率位居第一。”藥蘺不無肯定道,“但與被奉為經典的黑加侖味相比,哈密瓜味還是略遜一籌。”
說罷,他微笑著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杯,將黑中透紅的酒漿混著嘉陵江畔的燈火一同吞下。
有時候我真的挺羨慕藥蘺的,他愛喝酒,不像梟哥那樣隻鍾情於一種,對每一種酒他都能說出點什麽。這些在我看來嗆人與辛辣的液體,於他而言就好像青蔥歲月裡國色天香的女孩,他總能發現她們的不同與個性,品酒時他神色陶醉,從不在意旁人是否理解。
梟哥回來了,遞給我和藥蘺一人一碗檳榔果凍,他自己也端著一碗落了座。
參加舞會的女士們大多濃妝豔抹,首飾閃亮,穿著各色露肩裙在人群中飄來飄去;男士們則大多身穿晚禮服,清一色的白襯衫配黑領結——為入鄉隨俗,我們也搭配了相同的著裝。
“目標來了。”藥蘺挖了舀果凍塞進嘴裡,含糊道。
只見露台入口處,紀家三兄妹正相互挽著手,在舒緩樂曲中步入客席。
“憑什麽他們坐包廂?”我不解。
“不單他們,你們看那裡。”梟哥望向另一間包廂,裡面一肥男人正摟著個紅裙女人不知在她耳邊說著什麽,那女的不時會露出笑容。不一會兒,兩個明顯是雙胞胎的白頭髮女孩出現在包廂門口,紅裙女人當場變了臉。
“是那個富商,還是不良少年?”我問。
“富商吧,看他年紀也不小了。”藥蘺探過腦袋看罷,答道。
這時,突然響起的活潑舞曲把我們的注意力拉回,男男女女們快速找到了自己的搭檔開始舞蹈。藥蘺和我四目相對,冷不防冒出一句:“梟哥怎辦?”
話音落處,一個黑裙少女翩然到來,束腰長裙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豐腴的身材,每走一步,她那濃墨重彩般的紫色長發就會隨之顫動。白皙的面頰上,紫羅蘭色眼影點綴著金粉,又黑又長的睫毛上下抖動。
她朱唇輕啟,優雅地提起裙子,向梟哥微微欠身:“先生,我可以有幸和你跳支舞嗎?”
“紀雪伊?”我剛要發作,便被藥蘺拉著離了席。他邊走還邊嬉笑:“看來梟先生豔福不淺呐,咱倆就先走一步囉!”
我不知所措被他帶到舞池正中,回頭看梟哥一臉陰鬱地起身,大難臨頭般牽了紀雪伊的手,不免擔心……
“別走神。”藥蘺朝我行了個紳士禮,然後挽過我的腰,兩人瞬間貼得很近。我這才發現自己比藥蘺矮了半個頭,他同我十指相扣,俯視著我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隻委屈巴巴的小狗。
我本來就不大會跳,被他一看,腳步更是亂了章法。
藥蘺被我踩了一腳,面目隱隱抽搐——
“對不起。”我慌忙道。
“沒關系。”他帶著我旋轉起來,在我快要喊停時,猛地刹住步子——我做了個後仰的動作,他托住我的腰,低聲耳語:“放心,雪伊暗戀梟哥十幾年了。”
“什麽?”我大驚,若不是一手放在他背後,一手被他抓著,恐怕我都要揪住他的領子了!
“噓。”他騰出一隻手來捂住我的嘴,將我拉近他,“所以我們要相信梟哥,只要他放下架子,就可以從雪伊那裡問出任何事。”
“那還要我們幹嘛?”我不解。
“但是很多時候,這位並不願意。”說罷,藥蘺和我同時望向梟哥:只見他在兩人快要臉貼臉時一下子止住動作,迅速扶起紀雪伊,將手從她的腰上撤回,後退三步深鞠一躬。?
“今天就到這裡吧,您也累了,請允許我送您回位。”梟哥語氣冰冷,好像對面站著的不是一位少女,而是令人不滿的推銷員。
紀雪伊臉上剛剛泛起的紅暈瞬間一掃而光,她一甩寬大的蕾絲袖口,下巴高高抬起,將目光從正欠身的梟哥身上移開,神色高傲地轉過身:“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