嶙峋的赫黃色山石又冷又硬,我們在冬日的暖陽裡翻過了兩個山頭,都出了不少汗。頂著冷風,灌了幾口老酒,肚腹中的熱乎勁兒又上來了。
我和藥蘺相互枕躺著,閉目養神。梟哥一邊檢查地圖,一點嘗試與齊默取得聯絡,接連不斷的雜音響過後,一切又重歸於寂——“齊默博士,能聽見嗎?”梟哥問。
“天啟?啊真高興能聽見你的聲音,行動進展如何?”那邊很快傳來了回應,這聲音在寂靜的山谷中顯得無比突兀,梟哥順勢調低了音量。
“目前無大礙。”梟哥道。
齊默:“很好!對了,那個叫峙的丫頭是不是跟著你們?你們走了以後,她就不見了……”
梟哥怔了怔,藥蘺立刻接過話茬:“這樣啊……那放心吧!有我們在她不會有事兒的!”
聯絡器裡靜了數秒,突然響起來時,把我嚇了一跳:“那拜托三位了,還有什麽需要幫助的?”
“麻煩你查一下從這裡到最後一次發現羽人的地方,還有多遠?”梟哥面如古井不波,“中午前能趕到麽?”
一串“呲啦呲啦”的雜音響過後,就聽見齊默朗聲道:“可以可以,聽我的,從這裡往北再翻一小座山,順著那些青色藤蔓走……但是要小心,這些藤蔓可能是活的,當然,如果你們有能力穿過它們的話,將會在十二點半到達那裡。”
我:“如果不穿過藤蔓呢?”
齊默:“實在抱歉,貴公子,我們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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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齊默博士還算靠譜,二十分鍾後,我就看到了那些鬼手般四下蔓延的青綠色藤蔓,縱橫交錯地幾乎覆蓋了整個山谷。
簡直和蛇女洞穴裡的如出一轍!
“哪株胡楊成了精長出這樣的根?”我抱怨道。
“管他呢!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征服它就是了!”藥蘺勒緊了的褲腿,從軍靴裡“蹭、蹭”抽出兩把匕首,面對滿地的青藤躍躍欲試。
“先走過去,盡量不要驚動它們。”梟哥說罷,小心地踩在裸露的岩層上,腳尖點地,腳後根緩緩落下。
我衝藥蘺吐了吐舌頭,也學著梟哥的樣子踩上岩石。
四周的青藤好似乾癟的蛇屍,扭曲遍布在層疊的山岩之上,填滿了每一條縫隙。然而當你仔細去看,會發現這些看似死亡的植物卻有著流暢甚至優美的曲線,青色的表皮上沒有一絲裂痕,反而如塗抹了膠水般光滑,隨時可以蠕動起來。
我和藥蘺邊扯皮邊關注著腳下,誰也不敢在行動中掉以輕心,這青藤的威力咱都見識過,絕不是鬧著玩兒的!
“昱,拜托你自信一點,加快速度好嗎?”藥蘺在後面嚷嚷。
我抬頭看去,梟哥已經走出好遠了,正停在一塊較高的裸岩上回望。
“好好,沒問題!”我嘴上這麽應付著,實際上卻已滿頭大汗。話音落處,我隻感到腳下一空,緊接著整條腿就開始往下陷,直到腳踝被什麽堅硬的東西牢牢卡住!
慌亂間,我“哇哇!”叫著,一把扯住手邊的青藤,待反應過來已經來不及了,那青藤如同出洞之蛇盤曲而起,瞬間纏住了我的手腕——只聽“嗖”的一聲,一把從天而降的匕首準確無誤地將青藤斬成兩截,藥蘺一步跨到我跟前,抓住我的手腕往上拽。
眼看著四周的藤蔓全複蘇過來,伸展著枝丫向這裡移動,我一把將腰刀扔出去,斬斷了最近的兩條青藤後,
猛地甩開藥蘺,大喊:“快走!” “別傻了,死不了!”藥蘺被我推得一個趔趄,還想上來拉,突然兩條張牙舞爪的青藤迅速纏住了他的雙手。藥蘺見勢不好,揮舞著匕首,想要掙脫,這時一條更加粗壯的青藤猛地橫掃過來,眼看著就要擊中他了!說時遲那時快,梟哥閃電般擋在了他的面前,伸出刀將橫掃而來的青藤迎面斬成兩截,緊接著“噗、噗!”兩下斬斷了藥蘺身上的兩條青藤,綠色的汁液四下飛濺。
短短幾秒鍾的功夫,我的腳踝和腰圍就被什麽東西纏住並死命往下拽,皮膚被岩層擠壓的痛感讓人苦不堪言。梟哥轉身一把抓住我的手,藥蘺背過我們,用刀將靠近的青藤層層逼退。
梟哥幾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卻也沒佔上風,我隻感到自己的身體被朝兩端無限拉扯,就快要繃斷了!
“不、不、不,梟哥,你們別管我這個拖油瓶了,快走吧……”我無力道。
說話間,我又往下墜了數分, 梟哥的手腕上青筋暴起,顯然已經撐不了多久了。就在這時,周圍的岩石全都震顫起來,慌亂中只聽悶雷般“轟隆隆”的巨響從地下傳來,向四周飛速擴散……
所有的青藤都高高揚起,在漫天的沙塵中如同狂舞的怪蟒,一尺多寬的漆黑裂縫,從我這裡蔓延出去,所過之處不斷有碎石滾落。
我隻感到左右的阻礙全坍塌了下去,自己也開始不由自主地在可怕的撞擊聲中下墜。伴隨著尖利的碎石劃過手臂,呼嘯的寒風刺痛臉頰,那隻溫熱有力的手,那隻就快把我捏疼的手,始終沒有松開——“梟哥!梟……唔……”我的嘴角灌滿了細碎的沙塵,稍一喊叫嗓子眼兒就生疼!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竟落在了一堆軟軟滑滑的東西上,還來不及反應,那些東西就蠕動起來,纏繞上我的手腕、腳踝、腰圍……以至於快要覆蓋全身。
“放松,”黑暗中傳來梟哥的聲音,“這些鬼手藤,你越掙扎它們纏得越緊。”
聽聞此言,我像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深吸一口氣後,強忍著嗓子眼兒裡又痛又癢的感覺,開始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幻想著這裡是自家的床,不不,是青藤編織成的吊床,然後手腳放松……
正在我感覺到它們打算退去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了落地的聲響,緊接著就聽梟哥在下面道:“放松,我會接住你的。”
我的胸口正劇烈起伏,陽光從頭頂的一線天照射下來,皎潔而又刺眼。那些鬼手藤不再湧過來,而是在退與不退間徘徊。
“相信我,莫昱。”梟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