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視野的情況下，李清風憑借直覺，還有剛才碰撞帶來的反饋，突然向後伸手，一把拽住了柯孟那長長的倒刺舌頭。

　　手指被舌頭上的尖刺入骨，但沙河手指尖發力，死死鎖住這節舌頭。

　　無名指和小指都因為用力過度而折彎了一些，就快要脫臼。

　　血氣上湧，李清風掌心似乎多出了一些類似鉤子的東西，幫助他緊緊扣住對方的舌頭，他猛然一扯。

　　撕拉！

　　前所未有的力量，讓李清風硬生生把身後的柯孟頭顱拽了下來，摔在自己的面前。

　　看到柯孟如今的樣子，李清風微微一愣。

　　自己手掌握住的地方黑霧彌漫，柯孟的舌頭就像是被腐化了一樣，已經衰敗發臭，尖牙也變成了灰色，沒有了之前那種錚亮的活力。

　　而且他手中黑霧還在繼續侵蝕柯孟的整個頭顱，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

　　“黑霧在互相吞噬?”

　　短短幾個呼吸間，柯孟的頭顱已經快要成為頭骨，而那黑霧並沒有停止彌漫的意思。

　　李清風連忙把柯孟的頭顱丟出，黑霧盤旋一陣後，又重新回到李清風手掌。

　　沒有了頭顱的牽製，李清風立刻騰出手來，一把抓住身前的柯孟身體。

　　“滾！”

　　黑霧伴隨李清風的怒吼爆發，憤怒讓他掌心的黑霧更為劇烈，柯孟的身體也承受不了這種黑霧的侵蝕，松開了李清風。

　　握刀的右手終於解脫，顧不得肩頭火辣辣的感覺，還有口邊的血腥味。

　　正手握刀高舉，又是那樸實無華的沙河刀法第二式，猛龍過江。

　　刀光迎著輝月，擦過了李清風有些散落的頭髮。

　　伴隨刀光一起到來的，還有李清風內心情緒的宣泄，傳統而質樸的咒罵:

　　“崽種，給我死！”

　　轟！

　　柯孟的身體被一刀兩斷，未曾停止的刀鋒直接斬在柯孟身軀上。

　　刀光所落處，身軀猛然炸裂。

　　無數的黑霧從柯孟身體裡噴湧出來，然後鑽入了李清風的口鼻，身體。

　　“嘶，哈！~”精神和肉體的多重滿足感，讓李清風忍不住的呻吟出口。

　　他突然感覺自己完整了一些，但又不知道完整了什麽。

　　來不及仔細體會，一卷和他一樣的黑書漂浮在柯孟屍體上空。

　　這一幕幕應接不暇，全都是超乎他預料的情況。

　　不等李清風猶豫，柯孟的那卷黑書已經漂浮到他面前，徐徐展開。

　　【出不去了，真的出不去了。】

　　【沒人能夠活著，我對不住這幾個弟兄。】

　　【大豬死了，小六不知道是死是活，沒有辦法，沒有任何辦法。】

　　【十年水匪，一朝禍事，黃泉陌路，始於清風。——柯孟傳二】

　　【今夜的霧可真大啊。】

　　看著黑書的內容，李清風沉默不語，黑書上記載著柯孟的情緒和絕望，那種絕望隨著李清風吸入黑霧而傳遞過來。

　　回不去，指的是回去哪裡?沙河寨?上岸不就行了?

　　小六不知是死是活這句話是沒問題的，其實原主已經死了。

　　但柯孟傳二的內容……

　　“黃泉陌路，始於清風，柯孟是因為這句話才動手的?”

　　李清風剛剛看完，這卷黑書立刻像是失去生命的物品一樣，瞬間腐朽，化作灰燼消散在他面前。

　　這就沒了?

　　柯孟化成飛灰，甲板上依然安靜，

就像無事發生一樣。　　李清風抬頭看了看月亮，看完之後立刻朝著船頭望去，霧籠銀紗，美輪美奐。

　　“大霧?”

　　李清風突然意識到不對勁。

　　河上有霧是正常的，可問題是月亮很亮，這種大霧天氣下，月亮不應該這麽亮。

　　盯著眼前的迷霧，李清風心裡有了一些不確定的猜測。

　　沉吟幾秒，他直接抓著船舵猛然轉起。

　　感覺到船隻明顯的轉向後，李清風回轉船舵，又繼續等待了一陣。

　　沒有異常，毫無反應。

　　李清風靠在船舷上。

　　“從我醒來走上甲板到現在，船一直在航行，時間已經不短了，船身沒有任何劇烈晃動，應該是保持了直行。

　　直行那麽久，且不說周圍迷霧一點散去的意思都沒有。

　　記憶裡的沙河也不該這麽寬敞。

　　湍急的位置常常會有，那麽長時間不掌舵是不可能的。

　　可這條船就像是漂浮在海上一樣，沒有觸礁，也沒有水急折彎之類的情況出現，沒有盡頭，就一直這麽漫無目的的飄著。

　　所以……柯孟說的回不去，意思是正常航行無法回到岸上?”

　　李清風掃視船隻，根據記憶來看，這條船上一共有七個人，船就這麽大，剛才那麽大的動靜，其他人怎麽都該聽到了才對。

　　可從他和柯孟搏殺到現在，一個人都沒有出現。

　　就連之前遇到過的吳候，方四毛，也絲毫沒有動靜。

　　“人都不見了?”

　　李清風回想了一下所有人的共同點，那就是洞孔。

　　吳候和方四毛的洞孔已經徹底暗淡固化了，但柯孟的洞孔還彌漫黑霧，有點像是老舊和新鮮的對比。

　　柯孟的洞孔和李清風本人更相似，而且他們都有幽書。

　　種種情況，讓李清風腦子裡浮現一個很離譜的想法。

　　李清風伸出左手，像是感應到他所想一樣，黑色書卷出現在他掌心。

　　再次翻開，在【傳一】【傳二】下面， 居然出現了【李清風傳三】的字樣。

　　見到【傳三】，李清風心頭微沉，但還是迫不及待的觸碰上去。

　　【清風已死，又見幽冥，以匹夫之勇斬之，卻未知黃泉陌路。

　　黃泉於日月交替，大日未生之時開，生死兩茫，尚未知焉。——李清風傳三】

　　看著傳三，李清風不由得有些惱火。

　　“這破書居然斷章?後面呢?真沒素質。”

　　雖然嘴上咒罵，可李清風看到傳三之後當真獲得了許多信息。

　　他原本以為幽書上的【李清風傳】是一種提示。

　　尤其是他看到了傳一傳二的內容後，他認為傳二的內容是提示他接下來應該小心災禍。

　　可現在看到了傳三，他突然有種不對勁的感覺。

　　這傳三中的【又見幽冥，以匹夫之勇斬之】讓他聯想到了剛才殺死的柯孟。

　　這些事情不像危險提示，反而更像是經歷和評價。

　　李清風看向自己的手掌，掌心的眼球很懂事地轉化成腦子。

　　思緒重新展開:

　　“如果這個列傳是經歷和評判，那傳二就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而不是未發生的事情。

　　傳二遇到了幽冥，又遭遇了河伯走卒，然後傳三的開頭，才是清風已死，又見幽冥。”

　　李清風回頭看向柯孟的屍體處，確認了柯孟已經化作飛灰，徹底湮滅。

　　整個甲板空蕩蕩的，除了輕微的浪花，再無其他聲音。

　　李清風重新看向西落的月亮，喃喃道:

　　“我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