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洪一拉脖頸上的長劍,一陣鮮血激濺。
“子廉,你糊塗!”
曹操想伸手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曹洪立在原地,手中長劍滑落,打在城樓的青磚地面上,發出一陣鏗鏘聲。
“子廉兄!”
曹仁抱住仰面倒下的曹洪,撕開長袍,給曹洪包扎。
可此時,曹洪脖頸上鮮血如注,已經為之晚矣。
曹洪用最後力氣,氣若遊絲道:“兄長,你要相信洪,洪貪汙的軍屯物資真的不多,而且強征生人婦的事情,洪真的不知情。”
……
曹操蹲在曹洪身前,看著已經咽氣的曹洪:“子廉,你好糊塗啊,你以為你自盡了,他陳宮就會退兵嗎?”
曹仁含淚道:“也許子廉兄認為,他自盡了,陳宮就沒有進攻兄長的理由了。”
曹操晃了晃腦袋,感覺頭痛越來越重,怒道:“陳宮反叛,明顯是蓄謀已久,怎麽會找不到理由呢?”
“啊!”
曹操忽然捂著頭仰天大叫一聲,把文武眾人嚇了一跳。
曹仁關切地問道:“兄長,你的頭風又犯了嗎?”
曹操瞪大眼睛,頭上汗珠滾落,扶著城牆緩緩起身,咬著牙粗粗喘氣。
“主公,你沒事吧!”
眾文武看見曹操突然犯病,一起來觀瞧。
曹操揮了揮手,氣若遊絲道:“某還好。”
聽著城下敵軍的辱罵聲,曹仁佇立在城頭大喝道:“曹洪已經自盡,你們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城外沉寂了一陣,不多時,又叫喊了起來。
“賊臣曹操,蒙蔽天子,殘害百姓,出來受死!”
曹仁整個人都驚呆了,這幫叛軍,人之無恥不過如此。
“子孝,你還不明白嗎?當初鼓動諸侯聯軍清君側的士族,和引導此次民變的士族,本來就是一群人,他們的目標一直沒變,就是殺了我,廢了屯田法!”
曹操的呼吸開始均勻起來,眼神變得深邃堅毅,還笑出了聲。
“哈哈哈!”
這笑聲自城牆上傳出,讓喧囂的敵陣瞬間安靜了下來。
在敵陣前獻舞的兩位夫人聽到曹操的笑聲,也停止了動作,凝望城頭上那身穿赤紅戰甲的夫君。
曹操朗聲道:“公台,某這對妻妾的舞姿,舉世無雙,可不是輕易能欣賞到的,正好公台今日以戰鼓為舞台,讓大夥兒一飽眼福!”
滎陽城下,陳宮聽著曹操的語氣,心中疑惑。
如果剛剛城頭上的喊話屬實,曹操失了從弟,還能如此鎮定自若,有些不可思議。
“曹賊,你這兩位夫人身懷六甲,你就不擔心嗎?”
曹操朗聲笑道:“公台,你有所不知,某的妻妾多著呢,孩子更是數不勝數。”
“公台還不知道吧,某最近剛剛得了兩個兒子,一個叫曹根,一個叫曹晏。”
“可惜公台反叛朝廷,否則某一定請公台喝滿月酒。”
一個月前,曹操進攻南陽,雖然大敗一場,卻意外結識了兩位女子。
這兩位女子都帶著現成的兒子,正好給曹家添丁加口。
陳宮指著鼓上的兩位夫人,怒道:“曹賊,你真的忍心你這兩位夫人受辱嗎?”
“她們本來就是歌姬舞女,哪有什麽辱不辱的?”曹操呵呵一笑:“公台願意讓她們獻舞,某也願意陪公台一起觀看。”
曹操知道,自己對兩位夫人表現得越在意,
陳宮越會以此要挾自己。 此刻,曹操身旁的眾文武能清晰地看到。
曹操身前,城牆的青磚,已經被硬生生抓出幾道血痕。
“人之無情,莫過於此。”
陳宮不明白,這種羞辱,曹操都不放在心上,他究竟是個什麽心態?
此時,幾駕軺車並在陳宮車旁,乃是支持陳宮起兵的兗州士族。
“明公,滎陽城易守難攻,不如將曹賊的兩位夫人在陣前斬殺!再刨開她們的肚腸,把曹賊未成型的孽種揪出來,以激怒曹賊出戰!”
“不可!”陳宮呵斥道:“這種滅絕人性的做法,怎能施加於孕婦之上。”
“明公,你既然已經和曹賊決裂,萬萬不能心慈手軟,當拿出手段,報效袁公。”
這些謀士是兗州本地士族,曹操平定兗州時,對他們大肆殺戮。
他們便帶著私兵往豫州、冀州逃難,加入了二袁的陣營。
曹操控制兗州期間,吸納了三十萬青州黃巾軍和上百萬流民。
在兗州各地開辦軍屯,士族的生存空間被進一步壓縮。
陳宮作為兗州士族的代表,本身就對曹操有怨言,又趕上曹操出征離開兗州,便利用曹洪的施政不當,策劃了民變。
但是,返回兗州支持他的士族為了要回土地,報復性地殘殺典農官和軍屯百姓,兗州再次民怨四起。
曹操回到滎陽後。
原本跟隨陳宮造反的百姓又開始倒戈,佔據縣城聲援曹操。
僅僅半個月的時間,已經有二十座縣城脫離兗州州府的控制。
陳宮策動民變,又接受了袁紹封官,做了兗州牧,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如果不和曹操死戰到底,他隨時會被身後的士族勢力反噬。
“把曹賊這兩個妻妾帶下去,連夜打造攻城器械,明日攻城。”
陳宮軍偃旗息鼓,曹操的兩位夫人也消失在軍陣中。
看著遠處漸行漸遠的敵軍,曹操終於支撐不住,腳下一軟,癱倒在地。
……
滎陽城。
城守府燈火通明,曹操的臥房外,文臣武將都在焦急等待。
少頃。
一位醫師走出房間,見了大夥兒,無奈地搖了搖頭。
曹仁上前急問:“我兄長的病到底怎樣了?”
醫師歎息道:“司空大人本來就有頭風舊疾,又怒火攻心,恐怕時日不多了。”
“什麽?”
曹仁揪住醫師的衣領:“你不要胡說, 我兄長乃當世英傑,怎麽能死於病榻之上?”
醫師又搖了搖頭:“生老病死,乃自然常理,非老夫能左右。”
眾文武聽了,開始議論紛紛,商討下一步打算。
曹操此時雖然落魄,但還有一萬投奔而來的精銳兵馬及潁川一郡的領地。
一旦有事,得有人繼承他的領地和兵馬。
這時,曹操的嗣子曹昂下落不明,次子曹丕就在對面的陳宮軍營。
看醫師遠去。
荀彧對眾文武道:“眼下主公有性命之憂,我等得設法為主公延續大業。昂公子隨主公征戰南陽,兵敗之後杳無音訊,怕是不能保也。”
“眼下,只知道丕公子被拘押在陳宮的大營,離滎陽近在咫尺。不知哪位將軍敢夜襲敵營,救回丕公子,以延續主公大業。”
荀彧和潁川士族們對上眼神,幾人心照不宣。
曹昂是丁氏撫養大的,背後是譙縣丁氏這個世家大族,而且曹昂年齡也大,不好控制。
相比之下,小公子曹丕只有三歲,母親卞氏只是一個歌姬,更加易於掌控。
如果能救出曹丕公子,並擁立其上位,便能掌控曹軍,助力潁川士族。
正想著,臥房裡走出來一個人。
“夫人和孩兒,還得某自己救。”
眾人一驚,來人正是曹操,只見曹操氣定神閑,完全看不出剛剛還在病危。
曹仁頓時又驚又喜。
“兄長,你不是快不行了嗎?”
“你才不行了,某好得很,頭風一次過後,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