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悄悄過去,夏天來到了,轉眼就來到公元前122年的五月初六。
在霍去病的府邸,爆發了激烈的爭吵,一番爭吵後,終於是冷靜了下來。
劉瀚的語氣緩和了,“再等等吧,你傷還沒有養好。”
這大概是劉瀚第一次和霍去病吵架,第一次紅臉。
霍去病難得解釋起來,“再等,匈奴就能積蓄力量了,我就是要打一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匈奴想不到我們會在這個時候出征的。”
劉瀚無奈的說道:“可是你的傷沒有完全好,傷筋動骨一百天,現在才兩個月,這一次又是長途行軍,甚至要繞過沙漠,對你身體很不好的,你就不能愛惜一下你的身體?”
“若能降服匈奴,打出大漢雄威,給天下長久太平,何惜此身?”
“我不想你死得太早,我們還年輕,時間還長的。你不要以為自己年輕,身體就能隨便糟蹋,又要打仗,有要長途遠行,環境還很糟糕,沙漠,烈日,山地,沼澤都有,一般人都受不了,上次我就差點受不住,擔驚受怕的,吃不飽,睡不好,生怕敵人什麽時候殺過來,死了到也輕松,萬一全軍覆沒,如何對得起他們?”
劉瀚說著,眼眶有些紅,指揮千軍萬馬,縱橫無敵,橫推千裡,多麽了不起,只有親身經歷才知道,打仗是要死人的,昨日手下的士兵,戰友,今日可能就死翹翹了,一萬人出征,回來就三千人左右。
一將功成萬骨枯,戰爭的勝利,大漢的榮耀,是白骨堆出來的。
環境惡劣,心裡壓力大,長途遠行,片刻不得休息,感覺睡覺都不得安穩,身體上的疲憊,心裡的苦和累,很折磨人。
“那你怕了?”
“我是怕,但是怕的是你累死,怕你英年早逝,我想你活著,長長久久的活著。”
劉瀚說著,直視著他的眼神。
或許是知道劉瀚關心自己,霍去病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
“若是要我像一顆石頭,樹木,或者烏龜一般,無所作為,活得再久又有什麽意思?好啦,打完這一仗,我就好好休息,我還年輕,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
知道個屁,你就可勁造吧,還打完這一仗就休息,鬼才相信你,到你死之前,都一直打仗,還都是大戰,就沒有怎麽好好休息。
他這話就像是後世老板畫大餅,只要你好好努力,後面升職加薪。
“再養養不行嗎?”
霍去病搖頭,眼神中都是堅決。
“你若是不想,可以不去,我自己跟陛下說,畢竟……”
劉瀚無奈,“去,地獄黃泉,舍命陪你。”
“哈哈,我就知道,此戰必勝!”
……
於是,公元前122年,五月初十,哪怕傷沒有完全好,再霍去病的要求下,還有漢武帝的考慮下。
距離霍去病第一次征戰河西走廊,僅僅過去了兩三個月,劉徹決定再次派出兩路大軍征伐匈奴。
第一路由霍去病和公孫敖率領從北地郡出發,進攻河西走廊,北地郡的治所在今天甘肅省環縣東南的馬嶺鎮。
第二路由李廣和張騫率領從右北平郡出發,右北平郡的治所在今天內蒙古自治區的寧城縣西南。
第二路的李廣率4千騎兵、張騫率1萬騎兵,他們的任務是擊敗匈奴左部左賢王部,以此調動匈奴單於主力騎兵東移,防止匈奴單於本部救援河西匈奴,切斷霍去病的退路,
與河西匈奴、匈奴右賢王,對霍去病所部關門打狗。 司馬遷的《史記》上並沒有寫這一次霍去病帶了多少人,但劉瀚知道是兩萬騎兵,因為上一次賭贏了,漢武帝加大賭注了,兵力翻倍,而且還都是精銳中的精銳。
劉瀚並沒有向小桃紅和阿伊妹做太多的告別,他怕小桃紅哭。
離別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但它又是世間第二浪漫的事情,因為人只要還活著,離別之後每一次相遇都是重逢,是喜悅,而相逢是世間第一浪漫的事情。
上一次出征河西,霍去病的春季攻勢中,他和劉瀚是從隴西出發,越皋蘭山,渡黃河,過金城、令居,渡烏亭逆水,從烏鞘嶺的古浪峽進入河西走廊。
烏鞘嶺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地方,它位於今甘肅省武威市天祝藏族自治縣中部,屬祁連山脈北支冷龍嶺的東南端,為隴中高原和河西走廊的天然分界,也是半乾旱區向乾旱區過渡的分界線,也是東亞季風到達的最西端。
東西長約17公裡,南北寬約10公裡,主峰海拔3562米,天氣常年低下,志書對烏鞘嶺有“盛夏飛雪,寒氣砭骨”的記述。
它東望隴東,西驅河西,是歷來兵家必爭之地,也是最方便和快速的進入河西走廊的地方,但這裡易守難攻。
上次霍去病和劉瀚能走通,是因為匈奴根本沒有想到漢軍會這麽快打過來,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上萬大軍已經通過烏稍嶺。
這一次卻是不行了,匈奴人不是傻子,吃過一次虧,在這條路線上,他們必定有所防范,如果夏季攻勢還走這條路,容易被敵人堵在烏鞘嶺的古浪峽,要麽過不去,要麽回不來,弄不好傷亡慘重。
冠軍侯出征,要的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所以這一次,霍去病決定采取大縱深迂回的戰略,直接繞路,再打匈奴一個措手不及。
他和劉瀚率軍從北地郡出發,在賀蘭山的北面進入烏蘭布和沙漠,然後沿著巴丹吉林沙漠的北部邊緣前往居延澤。
居延澤就是今天的居延海,發源於祁連山深處的若羌水,也就是今天的黑河,流經青海、甘肅、內蒙古三省區800余公裡後,匯入巴丹吉林沙漠西北緣兩片戈壁窪地,今天內蒙古額濟納旗北部,形成東、西兩大湖泊,總稱居延海,東邊的叫蘇伯淖爾,西邊的叫噶順淖爾。
這一路,走得非常辛苦,在沙漠中行走,是一件極其艱難的事情,危險很多,沙暴、缺水、缺少食物,迷路、動物襲擊,天氣變化……
更可怕的是沙漠地區溫差大,平均年溫差可達30-50℃,日溫差更大,夏天午間地面溫度可達60℃以上,若在沙灘裡埋一個雞蛋,不久便燒熟了,夜間的溫度又降到10℃以下,能冷死人那種……
種種原因,使得沙漠幾乎是生命的禁區,除了一些進化厲害的動物和植物,其他的生命是難以在沙漠長期生存的。
黃河以西至中央戈壁的這大片沙漠,巴丹吉林沙漠面積約4.43萬平方千米,騰格裡沙漠面積約4.27萬平方千米,烏蘭布和沙漠面積約0.99萬平方千米……
再加上雅布賴山,整個地區面積超過10萬平方千米,幾乎是江蘇省或浙江省的面積,而且以流動沙丘為主,要穿越過去真的很難很難。
霍去病很聰明,他選擇繞著沙漠走的,但依舊很難很難。
他與公孫敖兵分兩路,一前一後,驃騎將軍霍去病領兵兩萬騎,先行出發,半個月後,中將軍公孫敖領主力三萬騎出發。
霍去病軍和劉瀚從賀蘭山北麓出發,帶足十天乾糧,第一天,他們來到一個小綠洲,上河農都尉府早派人趕了上千頭肥羊, 待大軍一到立即殺羊犒軍,羊兒全部圈了起來,因為要留著為數不多的牧草給霍去病軍的戰馬。
第二天霍去病軍再到狼山與雅布賴山之間一個綠洲,仍有農都尉準備的肥羊……
但從第三天開始,茫茫大漠,路途難覓,農都尉府也愛莫能助,劉瀚和霍去病軍只能靠自己了。
兩萬大軍晝伏夜行,白天是不能趕路的,溫度太高了,馬走不動,會中暑,不僅是馬,人若是走,得中暑。
馬是會中暑的,高溫高濕天氣,也就是桑拿天,尤其容易導致馬匹中暑。馬中暑屬於緊急情況,如不及時救治,馬匹可在數小時內死亡。
馬的汗腺發達,出汗是馬的主要散熱方式,當氣溫高於31度,空氣濕度大於65%時,馬的汗液蒸發散熱減少,熱量無法散出,就容易導致中暑。
他們沿著巴丹吉林沙漠邊緣,尋找附近的綠洲,為減少身體水分流失,整體路線七彎八折的,行軍距離超過千裡。
經過十二個晝夜,要走這麽遠的沙漠,人有乾糧可以堅持,戰馬根本吃不消,並不是每個綠洲,都能讓兩萬匹戰馬飽食一頓。
而霍去病與公孫敖先後出發,也正是考慮綠洲的容量有限,等霍去病過去以後,半個月,後隊公孫敖路過的綠洲,有可能已經長出新草。
到最後幾天,甚至戰馬陸續倒下,大多數人都下馬步行,用繩索拖著兵器物資前行,等到了居延澤畔,戰馬損失五千多匹,已不能一人一馬了……
但萬幸的是,他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