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貧道張角，請大漢赴死！

公元184年，一月四日，冀州，鄴城。

一座豪華的大殿內，坐滿了人。

坐在最上面的是一個老頭，相貌慈眉善目，仙風道骨，年紀頗大，他滄桑的面容顯露出歲月的痕跡，卻也透射著智慧與堅韌。

他的頭髮雪白如銀，鋪陳在寬闊的額頭上，微微翹起，似乎能夠承載無盡的智慧。

雙眼深邃而明亮，閃爍著神秘的光芒，猶如星辰閃爍在夜空中一般，他的臉龐輪廓深邃，有著棱角分明的線條。

雙頰微凹，略顯憔悴，但也顯現出他作為領袖的堅定和果敢。

他長長的胡須舒展在下巴上，滄桑的紋路勾勒出他歷經風雨的堅強與智慧。

這便是張角，他身材瘦高，背挺如松，雖然年紀已經頗高，但體魄目前依舊強健，他寬袍蓋肩，舉止間流露著一種超然的氣質，仿佛與塵世間的紛擾格格不入。

在他左右是他的兩個兄弟，張梁和張寶，兩人在45歲上下。

然後，四周坐著好些人，主要是張角的弟子，分為親傳和記名弟子。

有張曼成，波才，孫夏，郭太，馬相，張牛角，褚燕，李大目，彭脫，卜己，郭大賢，於氐根，青牛角，張白騎，劉石，左髭丈八，何儀，劉辟，黃邵，何曼，徐和，司馬俱，吳霸，趙祗，陳敗，萬秉，吳桓……

“見過天師！”

眾人行禮，眼神中帶著狂熱，他們多大是農民弟子，家裡窮呀，心裡滿懷期待，來之前他們就猜出什麽了。

“嗯。”張角讓他們起身，不緊不慢的說道:“今年是甲子年了，漢為火德，火生土，而土為黃色，我太平教的神靈中黃太一便是土德，大漢腐朽，百姓民不聊生，天降災難，是時候了……”

張角又按照五行生克的理論，選定於甲子年甲子日(即漢靈帝中平元年，公元184年)三月五日舉行起義。

太平道信仰“中黃太一”以“土”為吉，崇尚黃色，所以張角提出了“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口號，起義軍頭裹“黃巾”，就是隱含著主運土德的太平道即將取代主運火德的東漢王朝，建立一個“黃天太平”社會的願望。

眾人的眼中仿佛有什麽在燃燒，高呼:“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甲子作為華夏傳統紀年乾支歷的乾支紀年中一個花甲的第一年，也有萬物開始的含義，因為腐朽的舊秩序被取代，新的黃天將到來。

張角準備鄴城啟事初起事，會於真定，意味著天下大吉之業始於鄴城，終於為真定，象征大業到此方為定。

隨即，又以《天平經》中“眾星億億，不若一日之明也;柱天群行之言，不若國一賢良也”，自稱大賢良師。

“拜見大賢良師！”

張角環顧跪拜的眾人，豪情萬丈，為了這一天，他籌謀了十幾年，為了建立一個天平之世界，他可以付出一切。

“波才。”他高呼，一個年輕男子站了出來。

“在！”

“吾設立三十六方，統領天下義軍，以方為一渠帥，你為豫州渠帥，主管豫州，負責潁川郡、陳郡、魯郡、汝南郡的起義……”

張角說著，把一個早就打造好的信物交給了波才，他鄭重的接過。

“諾！”

“郭泰！”

“在！”又一個青年男子站起來。

“吾認命你為並州渠帥，負責定襄、雁門、朔方、五原的起義。”

“諾！”

“張曼成。”

“在！”

“吾認命你為荊州渠帥，負責南陽郡、南郡、江夏郡的起義。”

“諾！”張曼成也恭敬的借過信物。

“張饒、管亥、卜巳、張伯、梁仲寧、徐和……”

隨著張角一個個吩咐起來，他將追隨自己的信徒分為三十六方，一方就是一支軍隊，他以渠帥為各方的將領，大方統率萬余人，小方則六七千人。

他在各地傳布“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口號，還讓信徒用白土在都城洛陽和州郡官府牆壁上標記“甲子”二字，作為起事後攻打的目標。

張角還讓大方渠帥馬元義將荊揚二州的數萬信徒收攏到鄴城(今河北臨漳)，並派遣他去洛陽聯絡中常侍封諝、徐奉等作為內應，雙方約定在三月五日內外同時發起動亂。

一切準備就緒，就差等到3月5日了。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來了。

公元184年，二月十四，洛陽，皇宮，

“美人，伱往哪裡跑??”

劉宏蒙著眼睛，在追逐，四周都是毛毯，他赤腳踩在上面，渾身沒有一點衣服，空曠的大殿中，零零散散的站了十幾個宮女，長得乖巧漂亮，她們大多半裸著，露出雪白的肌膚。

“陛下！”

“來抓我呀。”

“哈哈！”

“陛下，我在這裡呀！”

酒池肉林，極盡想象的荒淫無度。

“哈哈，抓到了！”

“哎呀！”

劉宏抱著一個美人，上下其手，正準備直搗黃龍的時候……

“陛下，大事不好了！”張讓急匆匆的拿著奏章進來了。

“何事呀?”

“陛下，這是唐周的上書。”

“唐周是誰?朕不記得朝廷有這個大員呀?”

“張角的弟子，陛下，張角聚集數十萬人，意圖謀反。”

“什麽?立刻讓他來見朕！”劉宏雖然荒唐，但不傻，謀反可是大事，而且張角他是如雷貫耳的，他手下的信徒太多了，多到他大漢皇帝都震驚的地步。

“諾！”

沒有多久，唐周便見到了劉宏，他高坐在龍椅上，莊嚴肅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草民唐周拜見陛下。”

“抬起頭來。”

唐周緩緩抬頭，他30歲上下，國字臉，臉色紅潤，似乎是激動。

“你說張角意圖謀反，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

“詳細說。”

“諾，張角將追隨自己的信徒分為三十六方，一方就是一支軍隊，他以渠帥為各方的將領，大方統率萬余人，小方則六七千人。

他在各地傳布‘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口號，蒼天指代的就是大漢，黃天指代是太平教。

他還讓人用白土在都城洛陽和州郡官府牆壁上標記‘甲子’二字，作為起事後攻打的目標。

計劃今年甲子日在鄴城發動起義。

張角還讓大方渠帥馬元義將荊揚二州的數萬信徒收攏到鄴城，並派遣他來洛陽聯絡中常侍封諝、徐奉等作為內應，準備內外一切發動，還讓我來協助馬元義……”

“那你為何告發他?”

“陛下，大漢是正統，高祖斬白蛇起義，是赤帝之子……

他張角是不識天命，陛下英明神武，他意圖謀反，草民自然要告發！”

唐周先生把大漢一頓吹噓，隨即猛誇劉宏，嘴上這麽說，其實心裡根本不是這麽想的。

他知道張角領著一幫泥腿子，是成不了事的，因為這些人沒有經過專業的軍事訓練，沒有會帶兵打仗的軍事將領，也沒有武器。

他們只是窮苦百姓，而他們要做的事是跟全副武裝的朝廷開戰，唐周看明白了張角一定會失敗，所以選擇了出賣張角，換取一場天大的富貴，於是向皇帝報告了張角的計劃。

“好，你能這樣想，很不錯，朕重重有賞。”

劉宏微微一笑，他自然看出唐周是貪圖財物，但誰不貪?全天下他貪得最多。

“謝陛下！”

隨即，劉宏讓禁軍和廷尉處理這件事情……

“封諝、徐奉，你們意圖謀反，拿下！”

“我要見陛下！”封諝大吼起來，可惜沒有用，被禁軍拿下了，禁軍雖然已經不能打了，但拿幾個太監還是輕而易舉。

……

洛陽菜市場，上千人被押赴刑場。

“殺！”

“哈哈，狗皇帝！”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我要見陛下。”

“陛下，我錯了。”

“啊！”

有哀求的，有哭喊的，有狂熱的，有無懼生死的……

伴隨著一聲殺頭的令下來，一時間，血流成河。

由於張角的弟子濟南人唐周上書告發他們的謀劃，馬元義在洛陽被逮捕，處以車裂之刑。

靈帝下令誅殺了宮廷內外張角的信徒一千多人，並在各地抓捕張角等太平道的首領。

……

冀州，巨鹿。

張角頭裹著黃巾，站在高大的台子上。

下面是數不清的頭戴黃巾的人，他們大多衣不蔽體，瘦弱不堪，但眼中炯炯有神，頭裹著黃巾，看著台上的張角，舉著熊熊燃燒的火把，似乎能把蒼天都燃燒掉一般。

張角看著他們，眼神複雜，一瞬間，他回到許多年前，記憶如同潮水湧過來。

那年，天下大義大旱，差點十室九空，惡殍遍野。

年少的他拜別師尊，開始入世，他想靠手中醫術治病救人。

臨走時，師父對他說，“張角，下山治病可以，千萬不能入世，否則會有性命之憂。”

還是小道士模樣的他，點了點頭說，“師父放心，弟子比誰都惜命。”

走出深山，他和兩個兄弟邊治病救人，邊向著瘟疫最嚴重的地方而去。

一路上，他目睹千萬災民沒錢沒糧，傷口潰爛，滿身膿血。

可即便如此，整個朝堂無視了這場災難，賦稅絲毫不減。

皇帝忙著賣官斂財，世家子弟忙著享受美人，外戚和宦官忙著爭皇權，門閥大族忙著奴役百姓，沒人願意多看這些受苦百姓的眼，哪怕是一眼。

仿佛這百姓如同臭水溝一般，看一眼都會汙染他們高尚而明亮的眼睛。

他有些茫然，可眼下救人要緊，他和兩個弟兄先要治病，治好了無數百姓，名聲越來越大。

隨後，他廣傳善講，教化民眾，短短幾年時間，自己的追隨者越來越多，遍布八州。

那時候，他還在想疫病只是暫時，自己盡量治病救人，等到皇帝鏟除奸臣，一切都會變好。

只要能活下去，就能看見希望。

希望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相信便好。

沒過多久，弟子們帶來了壞消息，朝廷不僅沒有免稅，而且賦稅大漲。

而此時全國各地瘟疫不斷，時不時的大旱也讓土地顆粒無收，無數人餓死吃土，活活脹死，哀嚎遍野，易子而食不是歷史書中的記載，卻真真實實的發生在他面前。

世家們卻毫不在意，囤著糧食吃肉喝酒，百姓死活根本不管，他們寧可把這些酒肉倒掉，也不會分給百姓一絲一毫。

他知道後，突然感覺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那種無力和痛苦，那種煎熬，那種心酸，日日折磨著他，他質問蒼天，為什麽?

難道那些百姓連活著的權力都沒有嗎?

他們已經沒有尊嚴了，像是豬狗一般，即使這樣，他們還不配活著嗎?

沉默了許久，他還是想不通自己苦苦支撐是為了什麽?

救活百姓，讓他們像牲口一般苟活，然後苦苦掙扎，然後死去嗎?

那一刻，他想了很多很多，想到年少時懸壺濟世的願望，想到臨下山師父給的告誡，又想到這些年自己治病救活了無數百姓，卻被活活餓。

權貴們把酒肉倒掉，也不肯分百姓一點，百姓如草芥一樣被逼到絕境，無論怎樣努力，也根本活不下去。

那一刻，他悟道了，他仿佛找到新的希望，喃喃自語道:“既然這天下病入膏肓，那我便推翻他吧，重新建立一個太平之世。”

……

想到這些，想到這麽多年的艱苦，張角內心感慨萬千，隨即是無比的堅定，前面哪怕是萬丈深淵，他也義無反顧。

張角不再遲疑，放眼望去，把黃巾綁在額頭的百姓們枯瘦無力。

他們衣衫襤褸，沒有護甲，有的甚至武器都沒有，可他們信自己，相信自己口中的太平盛世。

如果這蒼天不給活路，那就砸爛它， 建立一個新的世界。

其實也有時候，連他不知道自己說的太平盛世會不會實現，可現在那些孱弱的任人魚肉的百姓，終將爆發出如火山噴發使大地崩裂的力量。

有了他們，似乎實現這樣的願望也沒有那麽難了。

他振臂高呼，“蒼天已死，黃天當立之時。甲子尚水，顯炎漢將亡之兆！

三公既顯，領大道而立黃天。天地三才，載厚德，已驅魍魎。

吾以此身為藥，欲醫天下之疾。諸君喚我為賊，然我所竊何物?

汝輩食民脂，靡民膏，當受天劫而死！

當振天下於大白。

貧道張角，請大漢赴死！”

PS:《後漢書皇甫嵩朱儁列傳》載:“中平元年，大方馬元義等先收荊、揚數萬人，期會發於鄴。

元義素往來京師，以中常侍封諝、徐奉等為內應，約以三月五日內外俱起。未及作亂，而張角弟子濟南唐周上書告之，於是車裂元義於洛陽。、

靈帝以周章下三公、司隸，使鉤盾令周斌將三府掾屬，案驗宮省直衛及百姓有事角道者，誅殺千余人，推考冀州，逐捕角等。”

《資治通鑒》記載:“角等知事已露，晨夜馳敕諸方，一時俱起，皆著黃巾以為標幟，故時人謂之‘黃巾賊’。

二月，角自稱天公將軍，角弟寶稱地公將軍，寶弟梁稱人公將軍，所在燔燒官府，劫略聚邑，州郡失據，長吏多逃亡;旬月之間，天下響應，京師震動。安平、甘陵人各執其王應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