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哥~回家吃飯啦~”
脆生生的女聲,從頭頂一扇敞開的窗戶傳來。
也算是給這陳舊的遠郊傍晚,增添了一點難能可貴的活力。
“知道了,我把車鎖好就上去!~”
此時樓下,一位身型消瘦的少年仰頭回應著。
一頭因為缺少搭理,略顯雜亂的碎發,被夜風裹著搖擺不休。
在老舊路燈那昏黃燈光下。
少年被曬略顯黝黑的皮膚,因為出汗的原因微微泛著光。
而這並不白皙的面龐上,襯的一雙精致清澈的眼睛尤為明亮。
帶著淡淡的琥珀色,透著一股不符合這個年紀的沉穩與堅定。
而在這副因勞累一天,滿是灰塵汙漬的臉上。
線條分明的五官,恰到好處的排列著。
搭配出一副雖然略顯稚嫩,但也透出些許帥氣的臉。
此時,少年的臉上卻帶著幾分懊惱。
“這才六月不到,晚上就這麽熱了嗎?”
抬手擦了擦額頭已經在往下流的汗,一邊抱怨著一年比一年長的夏天。
緊接著,又不太舒服的抖了抖,那因為出汗而略微顯得黏濕的襯衫,無奈的搖了搖頭。
一邊活動著酸疼的肩膀,一邊略顯吃力的,將身旁那輛陪伴自己快四年的老舊腳蹬三輪車,推到樓邊的雨棚裡。
“哢噠~”
少年俯下身鑰匙轉動,一節帶鎖的鐵鏈,將車輪與雨棚的柱子牢牢固定在一起。
之後又不放心的用手拽了拽,反覆確認鎖牢後才站起身。
顯得有些過分謹慎。
不過也容不得他不重視,最近小區裡的住戶老是丟東西。
萬一那個還沒抓到的小偷真的瞎了眼,看上了自己這輛老三輪就遭了。
這可是自己家裡為數不多的重要財務之一,也是自己這些年來拉貨賺錢維持生活的依靠。
平時就靠騎著它,去離這不遠的一家食品廠,做拉貨送貨的活計賺錢了。
當然,要是有空閑的時候也是會去市裡的人力市場接些短工。
雖然賺的也不算多,但好在是比靠身體搬搬扛扛賺錢輕松些,也夠自己和妹妹必要的一些花銷。
雖說還是很辛苦吧,不過倒也還好,自己一天努努力也能賺到小一百塊,單子多路況好的時候還會更多。
附近倒也不是沒有更賺錢的工作。
但要麽需要學歷,要麽需要力氣,而巧合的是這兩樣自己都沒有。
以前倒是也試過,去幹那些據說一天能賺好幾百塊的裝卸工作。
但在人力市場站了幾天,也沒人挑的上自己這幅一看就“體弱多病”的樣子。
也是沒辦法的事。
或者說事實也確實如此。
自己和妹妹都是被母親撿來的,而相比從小就健健康康的妹妹,自己確實從小就是體弱多病的那個,哪怕現在來說體力上也算不上多好。
也許這就是自己當初躺在路邊的主要原因吧?
記得貌似以前報紙上,各個地方丟棄檢查出疾病的嬰兒,這種事還是挺多的?
“嘎吱...”
雖然腦子裡轉著亂七八糟的念頭,但手上動作卻沒停,隨著一陣略顯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樓道的門被拉開了。
幽暗的樓道內,髒亂的環境和滿牆的廣告紙,被突然打來的大門暴露了個通透。
“不過,我應該算是運氣不錯的那個,
至少沒被登在報紙上...” 少年嘴裡一邊低聲的嘟咕著,一邊抬步跨進漆黑一片的樓道內...
...
...
我叫陸長生。
水陸兩棲的陸。
顧道長生的長生。
不出意外的話,也是接下來故事的主角。
人生的起點呢,是在一片荒草堆上開始的。
據陸媽說,那是個天色昏暗日月無光的夜晚,路上格外的黑。
那時還算年輕的陸媽,正打著手電走在下班的路上。
當時正值二月,北方的二月還是有些微涼,一些背陽的角落還依稀看得到雪。
而當時還是嬰兒的陸長生,便這樣的被隨意丟棄在路邊一捧荒草裡。
身上隻草草的裹著一片單薄的裹布,也不知這樣被凍了多久。
而打著手電趕路的陸媽,一眼就看到被孤零零丟在路邊的陸長生。
結果等走進才發現是個小小的,還沒睜眼的嬰兒,便趕忙抱在懷裡查看起來。
興許是當時的小陸長生也知道,自己得救了。
還沒完全睜開的小眼睛眯縫著,衝陸媽露出了一個乾淨的笑容。
陸媽是個很善良的人,也是沒有多做猶豫,便直接抱起還是嬰兒的陸長生回了家。
從此陸長生也算有了家,也有了一位略顯笨拙卻愛著他的母親。
就這樣,生活再次歸於平靜,卻又帶著一種不曾有的色彩。
至於陸媽。
原本也並不姓陸。
陸,是陸媽年輕時被賣到別人家當媳婦後,按照當地習俗便被改姓為陸的。
許多年過去了,她也記不得,也不願記得自己本來的姓了。
原本的家人也是自那以後再沒有去看過她,更沒有試圖要回她。
後來陸家遭難,死的死逃的逃。
而當時二十多歲的陸媽僥幸逃了出來,幾經周轉到了現在的JJ市。
居無定所,機緣巧合下,便在這九江西郊的一座電子廠上起了班,這一乾就是十二年。
人生就這麽一成不變的重複了十二年,直到撿到了當時的陸長生。
不過興許是早產,或是被丟棄在外邊太久了。
陸長生自打被陸媽撿回家,便隔三差五的生病。
陸媽也是帶著陸長生,全市各各醫院藥鋪的跑。
不過也是萬幸,興許是老天憐惜。
自陸長生兩歲後,這種情況便有所減輕了。
故此陸媽總會和陸長生說。
“長生啊,你從小是抱著藥罐子長大的,媽帶著你跑了好多家醫院才算是把你救回來嘞,以後長大了,在外面要好好照顧自己也別苦著自己。。”
每每這時,陸媽就會和陸長生說很多,當時他聽不懂的話。
當時也只是不住的點著頭...
不過命運總是充滿了各種巧合。
在陸長生三歲那年,陸媽又撿回了自己現在的妹妹。
就在撿到陸長生不遠的地方,而且當時正下著小雪,後來妹妹也就直接叫陸小雪了。
不過只要不追究背後的原因的話,這名字還是挺好聽的。
而由於同一個地方撿到我們兄妹倆,實在太過於巧合,導致陸媽老是說。
“你們倆啊,真是太有緣了,真是上輩子注定的兄妹。”
不過也的確。
陸長生也覺得陸媽話說的沒錯。
真的就仿佛上輩子注定的兄妹一樣。
從小到大關系都很好,就沒鬧過什麽矛盾,妹妹從小就很聽話,很討人喜歡。
不管多苦的日子也都沒有抱怨過。
只是默默地和陸長生一起,努力讓這個家裡的人,過上更好的生活。
不過因為早年,陸媽給陸長生看病買藥。
幾乎花光了家裡全部的積蓄,甚至還有不少外債。
導致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本來照顧兩個孩子。
在當時便已經是一對年輕夫妻,都很難承受之重了,何況陸媽只有自己。
對此,陸長生一直便感到很愧疚,自己拖累了陸媽與妹妹太多。
因此陸長生自小便很懂事。
三四歲,便開始幫著陸媽分擔家務,照顧比自己更加年幼的妹妹。
也算替陸媽分擔了些許的壓力。
但即使這樣。
想還清債務,陸媽每天依然堅持要打好幾份工。
最後,還是沒能撐住。
在陸長生十四歲那年,倒在了工廠流水線上。
即便之後挺過來了,身體也垮了。
只能靠接一些縫縫補補的針線活,來賺取一些微薄的收入。
陸長生到現在還記得,那天她拉著兩個孩子的手。
滿臉開心的從懷裡取出了一個,用油紙小心包著的信封。
裡面是正好夠還完,最後一筆債務的錢。
陸長生知道,那裡面有本來是要給她自己買藥的錢...
之後的日子沒太多變化,日子依然苦澀。
不過好在還清了債務,算是拿走了,一直壓在一家三口背上的一座大山。
得益於那些年幫著家裡煮飯,陸長生有了一點拿的出手的廚藝。
之後用最後一點積蓄租了一輛三輪自行車,開始遊街串巷賣早點。
雖然做的算不得多麽好吃,但好在是不算難吃。
陸長生和妹妹一直是和陸媽住在離工廠很近的舊小區裡,小區內大多都是和路媽一個車間的工友。
路媽在廠裡人緣很好,工友們都知道陸媽的情況。
也都會去照顧陸長生早點攤的生意,算是一定程度上分擔了家裡的壓力。
而當時剛滿十歲的陸小雪,也跟著幫忙操持活計。
不過沒多久便被趕了回去。
原因是陸長生聽說,市裡成立了新小學,家庭困難的書本還可以免費。
在多次打聽確認是真的後。
陸長生便強硬的,把陸小雪送進了學校。
用陸長生的話說。
“上學才能有出息,不去上學難道以後要和你哥我一樣,大字不識幾個, 每天遊街串巷的賣早點嗎?”
之後陸小雪學習也很努力。
但每次一放學,便會跑到陸長生那裡幫忙。
攆了幾次都沒有成效,強不過。
最後陸長生也只能就隨她了,也隻得安慰自己不耽誤學習就行。
怎麽說呢?
日子苦,但也算慢慢的好起來了。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過去。
時間飛逝,陸長生已經和妹妹過完了自己十八歲的生日。
已經升初中的妹妹,實在很難再擠出時間,去幫襯陸長生的早點車。
而陸長生也怕這樣下去,會耽誤妹妹的學習。
最後在自己的極力勸說下。
再加上陸長生也確實找到了新工作,陸小雨才算答應專心學習。
而對於新工作嘛。
陸長生已經滿十八,正值年輕力壯。
雖然自小身體便不好,但咬咬牙背背抗抗的也是能乾的。
經陸媽以前一位,一起在電子廠上班,關系還算要好的同事介紹。
陸長生去了個當地一家,挺大的食品廠,做拉貨生意。
離家也不遠。
下班早的話,晚上還能回家,幫著妹妹洗洗碗洗洗衣服什麽的。
一切都很不錯,雖然累,但工錢足,還是日結。
一切都向好的方向發展。
不過,
命運,可是個性格惡劣的壞種,
它總是喜歡撥動那些,剛剛站穩的人腳下,那根顫顫巍巍的鋼絲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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