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清見狀頓時似乎明白了什麽，眼角不禁也有些濕潤，最後歎了一口氣:“都怪我，怪我連累了亞男。”

　　聽到這裡羅凱的情緒再難遏製，當即給蔣清跪下了:“大哥，我對不起你！”

　　蔣清見狀有些意外，說道:“仲權你快起來，這件事你何錯之有啊?”

　　羅凱沒有起身，只是把整個事情的經過講述了一遍，最後說道:“大哥，我去相天王府出首，本意是想救你跟亞男，沒想到如今事情鬧成這樣，我對不住你們啊。”

　　蔣清聞聽這才恍然大悟，隔了一會兒才說道:“仲權你起來吧，我知道你此舉也是出於好意，鬧到如今這地步也不是你一個人的過錯，成王敗寇，我既然參與了這件事就料到會有今天，只是可惜了亞男...”

　　說到這裡倆人是相對無言，隔了很久蔣清擦了擦眼淚，對依舊跪在地上的羅凱說道:“仲權你先起來，我還有些話跟你說。”

　　直到此時羅凱才站起身，來到了蔣清近前:“大哥您還有什麽關照?”

　　蔣清歎了口氣說道:“仲權啊，我明天就要走了，按說我沒有家眷，亞男也不在了，這個世上已經沒有什麽可牽掛的了，如今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軍中的弟兄們，這些年大夥跟著我吃了不少苦，今後就只有拜托你好好照顧大夥了。”

　　羅凱聞聽趕忙說道:“大哥您盡管放心，我今後一定把弟兄們當做自己的親人看待。”

　　蔣清點了點頭:“仲權你是個重情義的人，我信得過你。”

　　說到這裡蔣清似乎又想到了什麽，看了看獄卒都在門口，距離他倆有一段距離，這才湊到羅凱身邊小聲說道:“仲權，天國要完了，你和弟兄們最好給自己留條後路，明白嗎?”

　　羅凱一愣，看了看蔣清，最後堅定地點了點頭。

　　蔣清見狀臉上露出了釋懷的神情，接著說道:“難得今晚有酒有菜，來，你陪我喝上幾杯。”

　　蔣清說著便盤膝坐下，由於他手上還戴著鐐銬，行動不便，羅凱趕忙把酒給其倒好，然後把酒杯和筷子塞進了他的手裡。

　　當時蔣清顯得若無其事一樣，跟羅凱邊吃邊聊，他先是問了問如今帝都的情況，之後又聊起了以往的事，說到傷心處是不禁歎息，而說到高興處則是仰天大笑，令人完全看不出這是個明天就將面臨死刑的人。

　　看著蔣清，羅凱心中不禁暗自佩服對方的氣度，同時也感慨這樣的人物居然會落到如此下場，世道又是何其不公啊。

　　最終羅凱一直陪蔣清聊到深夜，酒菜都吃光，此時蔣清說道:“臨死之前還能有這麽一頓也算痛快，老天待我還不算太絕情，仲權你回去吧，接下來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大哥，要不陪陪你?”

　　蔣清擺了擺手:“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你就是陪我到天亮又如何?無非是徒增傷悲，回去吧，跟弟兄們好好活著，千萬別像我這樣。”

　　羅凱聽到這裡眼眶不禁又有些濕潤，最後隻得帶著餐具退出了牢房，臨別時他還特意回頭看了一眼，只見蔣清坐在地上，月光透過牢房的窗戶灑在其身上，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一樣，羅凱這一生都沒有忘記當時的畫面。

　　第二天蔣清與一批參與兵變的所謂“逆黨”集體被押赴刑場公開處決，羅凱以及清字軍的不少人都趕往刑場送了蔣清最後一程，看著後者人頭落地，不少人都哭了，畢竟蔣清是一名稱職的好統帥，

平時待大夥也頗有恩惠，誰也沒想到他最後竟落到如此下場。　　與眾人不同，羅凱這回並沒有哭，或許因為他的眼淚之前都流完了，如今他心裡想的更多的還是今後的事。

　　之後羅凱以及清字軍眾人替蔣清收了屍，和蔣亞男一同舉辦了葬禮，由於蔣清屬於“叛逆”，故此喪事眾人沒敢舉辦得太過張揚，到場的基本都是清字軍的人以及蔣家的一些親友。

　　像崔永康等蔣家的親戚，原本按照天國的法律也得受到牽連，不過羅凱特意找到了法能是再三求情，法能或許也是覺得有些虧欠羅凱，故此最終同意這次的案子不追究蔣家親屬的責任，崔永康等人這才得以被保全下來，眾人對於羅凱都是頗為感激。

　　喪禮之後羅凱等人將蔣家兄妹安葬在了帝都的北郊，這裡有蔣氏祖上的墓地，這倆也算是落葉歸根，看著蔣氏兄妹的墓碑，羅凱心中是百感交集，心中也不禁盤算了自己以及羅字旅弟兄們的未來。

　　經歷了年頭年尾兩次事變之後，曇宗對於朝中重臣是越來越不信任，因此開始重用宗室親戚，這些人雖然對曇宗忠心，但大多才能有限，結果導致天國原本就有些腐化的環境是更加烏煙瘴氣，一時間是請托成風，貪汙橫行，天國是再也不複當初的精氣神。

　　羅凱此時也看出天國前途堪憂，尤其留在帝都更加是危險重重，於是他便四處活動，申請外調，轉眼時間就來到了永慶七年，這天法能把羅凱找到了自己府上。

　　“仲權啊，聽說你這段日子都在申請外調?”

　　“確有此事。”

　　“這就奇怪了，別人都是削尖了腦袋想來帝都，你怎麽還往外跑啊?”

　　“不瞞殿下，如今我留在帝都動不動就想起亞男，是心中痛楚，為免睹物思人，故此想著換個地方，此外也想到前線為天國建功立業。”

　　法能聞聽笑了:“你這第一條是真，第二條恐怕只是借口吧?”

　　羅凱忙說道:“殿下明鑒，果然什麽都瞞不過您。”

　　法能擺了擺手:“你也不用奉承我，我知道蔣家兄妹的事讓你心裡不太好受，出去散散心也好，其實我們高層商議過了，打算提升你為師帥兼麗州防禦使，這樣的任命隨了你的心意吧。”

　　羅凱聞聽不禁一愣，說道:“麗州?那裡如今還在冀軍的控制之下啊。”

　　法能一笑:“沒錯，所以還要你們自行攻取，畢竟朝廷也不能平白無故提升你的職位不是?”

　　羅凱這才明白任命裡還打著埋伏，不過如今他迫切想離開帝都，這個任命可謂正中下懷，於是當即說道:“卑職明白了，卑職一定不讓朝廷以及殿下失望。”

　　法能聞聽點了點頭，接著似乎想起了什麽，是拍了拍手，從外面走進來一個人，羅凱偷眼一看不由得一愣，原來出現的正是自己昔日的情敵徐雲。

　　此時只聽法能說道:“仲權啊，文龍你肯定是認識的，這次朝廷怕你一個人應付不來那麽大的局面，故此派文龍給你當個監軍，此去有什麽軍政大事你們盡量多多商量，也算是彼此有個照應。”

　　羅凱知道文龍是徐雲的字，聽口氣顯然是朝廷對自己獨自領兵不放心，故此派徐雲製衡自己，羅凱當時不禁心中暗罵，不過表面上還是笑道:“朝廷考慮的果然周全，文龍智勇雙全，有他幫忙，屬下一定能省力不少。”

　　法能見狀點了點頭:“你能這麽想自然最好。”

　　此時法能站起身，來到了羅，徐二人近前拍了拍他們的肩頭:“仲權，文龍啊，你們倆都是我們天國的年輕才俊，陛下跟我都很看好你們，故而這次才會委以重任，我也知道你們倆之前因為亞男鬧得有些不快，但如今時過境遷，亞男人也不在了，還望你們倆摒棄前嫌，同心協力為天國盡忠哦。”

　　徐雲聞聽當即說道:“文龍聽憑陛下以及朝廷驅策，不敢有他念。 ”

　　羅凱此時也躬身道:“卑職也一樣。”

　　法能當時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樣就好，我就說你們倆都是識大體的人，既然如此你們就下去準備，近日就啟程出發吧。”

　　“遵命。”羅，徐二人躬身說道，接著便一同從法能的書房退了出來，等到了外面羅凱主動跟徐雲說道。

　　“文龍兄，今後還請你多多關照，以前的事還望你切莫介懷啊。”

　　徐雲當時看了看羅凱，是一言不發，徑直就離開了，很明顯其對羅凱還抱持著敵意，羅凱當時站在原地不禁是搖頭苦笑，看來這次遠征麗州注定是難以一帆風順了。

　　不久朝廷的任命就正式下達，羅凱被提拔為了師帥，率部攻打麗州，而徐雲則被任命為監軍，同時還帶來了自己的一班人馬，在其中羅凱等人赫然見到了的徐衝，對方居然還主動跟羅凱他們打招呼。

　　“羅二哥...不，如今該稱呼您為師帥了，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啊。”

　　看著徐衝皮笑肉不笑的模樣，羅凱心知對方也沒放下昔日的恩怨，不過表面上還是顯得雲淡風輕:“彼此彼此，徐老弟當初不是被開除了軍籍，怎麽如今又回來了?”

　　徐衝一笑:“那是因為我忠於天國，舉發了不少叛逆，故此上峰又恢復了我的軍籍，實不相瞞，我如今還是校尉的軍銜。”

　　“原來是告密整人混上來的。”羅凱心中暗自想到，不過表面上是一點沒有帶出來。

　　“原來如此，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天國就需要像老弟這樣忠實可靠的人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