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孟,據前日阿古柏送來的軍報所說,衛律一見衛廣的大軍,便直接棄城而走了。
如此良機,子孟不派那些胡騎去追麽?
阿古柏可是在范夫人城晃悠有些時日了,今天他還托人給我送了一些自匈奴軍中繳獲的金銀,拜托我來勸勸子孟,給他一個立功的機會。”
陳旭說話間,亦沒有忘了落子,就以棋局而論,他是已然要將死霍光了。
“能請動你陳留之,想必那胡人出價不菲啊!有什麽好玩意兒,汝倒是拿來,與我品鑒,品鑒啊?”
霍光聞聽陳旭之言後,小小耍了一個滑頭,也不認輸棄子,只是起身到一旁,自顧自倒了杯酒,酌飲起來。
“子孟焉能不知我?我陳留之豈是愛財之人?咱們真看著那衛廣獨享奇功?”
陳旭對於自家這位關系剪不斷,理還亂的兄弟,葫蘆裡賣得什麽藥,是真看不清楚。
眼下商丘成依舊和匈奴人對峙天山,衛廣攻下范夫人城,可謂是兵不血刃,有范夫人城做漢軍根基,衛廣又以太子劉據的命令,通告三軍他們所制定的“拖”字戰略。
就陳留之觀之,眼下戰局,大漢佔盡上風,衛律一跑,浚稽山中的李陵部,立馬就跟著撤了,整個漠南,盡在漢軍的掌握中。
原本紅英還不知道該如何跟鄒蘭相處,但等二人經過一番長談後,“姐姐”,“妹妹”,那是叫得親熱無比。
“奴婢近來也少在宮外走動,聽下面的小妮子說,好像拳夫人因為何事觸怒了陛下,被陛下罰去甘泉宮幽居靜思,已然有些時日了。”
對於陳留之為自己,抵擋一二之事,霍光看在眼裡,感念在心。
底下大臣見此,不由得面面相覷,一時間歌功頌德之聲,絡繹不絕。
衛子夫對著銅鏡,左右瞧了瞧,也不知道她心裡想到了什麽,忽然向身后宮女發問,語氣甚是平淡,漫不經心。
至於那些牆頭草,更不足慮,他們心裡清楚的很,在伱我這裡得不到的,在他衛廣那邊更得不到!
“吾自是比不了老祖,子孟你的眼界高,你倒是給我說說,咱現在不打,回京後,如何安撫那些寸功未立的戰將。
“這是北面的戰報,都拿下去好好看看,看看朕的兒子,爾等的太子是如何帶兵打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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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任將軍有個姐姐,品性不錯,才貌雙全,此番任將軍為陛下立了大功,本應該來殿上飲宴的,隻怪他們家男丁都在外面為國效力,方才錯過了時機。
拳夫人百無聊賴,正折一支敗了的梅花,正這時自宮外,一侍女慌裡慌張的跑了進來。
此番回京,我自會兌現,他想立功,也不看看他的成色,我現在放他孤軍去漠北,若是遇到匈奴招降,你說他是回長安做一個馬軍護軍,還是在漠北匈奴之地稱王?
至於阿古柏,不過一胡人,此番他的功績已然夠了,先前咱們應允他的,只是一馬軍護軍罷了!
沒有得到足夠好處,他們上面倒是無所謂,中低層將士焉能服眾?
“嘿嘿嘿……留之勿惱,留之勿惱!”
“姐姐你已然有了身孕,如何能經受住顛簸,還是由妹妹我代勞去迎三郎吧!”
“好妹妹!姐姐依你便是,依你便是。”
甘泉宮內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
“姐姐要去,
妹妹我自當同去,然姐姐這身子骨,卻是再騎不得馬,我讓下人套車,其內多鋪被褥,再求崔縣丞,派一隊兵士護送,想必便無礙了。” 尤其是那些一家豢養了多名妻妾歌姬的商賈,更是不惜花重金打探,最終皆是一無所獲。
據我所知,他這幾日正在返回朔方沃野城的路上,傷勢雖無大礙,但仍需調養數月。
今日朝會,漢武帝劉徹尤為欣喜,他那神色,得意的好似一隻鬥勝了的大公雞一般。
田千秋,桑弘羊,汝等最該好好看看,沒有十萬精騎便不能勝匈奴?步卒便不能敵騎兵?”
侍女被拳夫人訓斥一番後,心中沒有絲毫在意,只是象征性的低著頭,做個認錯姿態罷了。
這事你說底下人會看不明白麽?
陳旭聽罷這番言論後,半晌沒說話,許久之後,他方才長歎道。
她的身邊,都是跟了自己多年的老人,偶爾沒大沒小的多幾句嘴,衛子夫倒也不甚在意,反而覺得有趣。
“且叫他在偏殿等我。”
一會大宴開始,你挑些可口的飯菜,給任家送過去。”
若不是有太子殿下和他叔父壓著,焉知不是又一個公孫敬聲?
“吾不及子孟也!”
陳旭不信霍光不清楚,以目前局勢而言,匈奴諸部,絕對支撐不了幾日,說不得稱臣請罪的表文,已經在路上了。
想要立軍功,又惜性命,都想挑軟葡萄捏,哪裡有那麽多給他們捏?
拳夫人聞聽侍女貼耳稟告後,手中花枝為之一頓。
“若駕車而行,一日不過數十裡,幾日才能見到少軍?我這身子不礙事,稍後再把肚子緊一緊,便可駕馬,我阿娘生我之前,便挺著個大肚子牧羊放馬,我們西域女子,沒有那麽嬌氣……”
她在沃野城地位超然,今又懷了任平的骨肉,城中之人哪個敢攔?
任平受傷,身體不濟的消息,現在已經傳遍了整個朔方,在任平出征後,紅英方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她因此精力不濟,城中女眷無人主事,多虧了鄒蘭趕來,以任平新晉妾室的身份,暫管沃野城中女眷後勤之事。
紅英還欲再言,卻是被鄒蘭給打斷了。
“愈發沒規矩了!天天這般行事,哪天陛下來了,怕又是要連累我!”
“他還真來了?”
霍光之言,越說越氣人,聽得陳旭直擺手。
“呵!就你嘴巧。”
“諾!”
趙破奴父子,打仗還行,朝局之事,絲毫不懂,沒有我在,他們的腦袋早就被陛下砍了,任他們發發牢騷也就算了,此番留之回去,替我敲打他們一二,莫要得寸進尺,才重新得的列候之位,若是再坐不住,這次可沒人保他。
若有可能,不妨談談其口風,我不信,衛廣此番和他,還能真是鐵板一塊不成?”
往常幾天,鄒蘭也不好說,這是今日實在攔不住了,又加之紅英今天上馬後,便有了惡心,嘔吐的感覺,人還未下馬,已經是吐的稀裡嘩啦了。
紅英去意已決,鄒蘭眼見攔不住,稍加思慮後,跺了跺腳,決議道。
“子孟莫要囉嗦,汝再如此,我便讓那些將領,每日皆都來尋你!”
“姐姐莫要多言,你現在身懷三郎骨血,真正的未來公子,你便是不為自己想,也得為三郎著想,馬車雖慢,但咱們在走,三郎亦在走,兩車總有相遇之時,自是比留守沃野苦等的好,若姐姐執意不依妹妹,妹妹便是一頭撞死在這,也不能讓姐姐任性獨去。”
底下婢女士卒的反常,不過一二天,便被紅英發現了端倪,只需她略微一詐,她們便只能如實稟告了。
唯有同為任平妾室的鄒蘭,能夠勸幾句。
紅英得了消息後,便在沃野城待不住了,吵著要去尋任平。
都是貼己的老人,誰又能不知道誰呢?
“妹妹,我若不去,獨留城中,亦是寢食難安。少軍於我有大恩,若是他有萬一,我焉能獨活?”
擊虜將軍的功勞大,人家的戰略,他們有麽?浚稽山會戰換他們對上李陵行麽?
旁人且不說,就是那趙破奴父子,天天想立戰功都想瘋了,你倒是日日在城中府衙躲清閑,我卻是被他們給煩的不得安寧。”
那篇三軍戰略策論,更是出自擊虜將軍之手,任平現在何在?
“諾!”
此番征戰大漠,可有一個衛家子弟,嶄露頭角?
陳旭這威脅,霍光深懼之,他可是偷偷看過陳留之大帳外的景象,每日來訪之人,絡繹不絕,他是從早安撫到晚,若是換了霍光,早就沒那個耐心了。
此等結果自然是皆大歡喜,關鍵是他們一路,卻沒撈到什麽戰功啊?
“留之,汝之眼界,比之先祖,尚有欠缺啊!”
這本是朝局大事,咱們后宮不該乾預,但咱也不能冷了賢臣良將的心。
“萍兒,最近怎不見拳夫人啊?”
衛子夫聞言後,簡單的回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待到她大體梳妝差不多時,方才又忽然吩咐道。
任安便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兒子打了勝仗,做娘的如何會不高興,漢武帝今夜要大宴群臣,衛子夫身為皇后,自然是要盛裝出席的,故而一早便已然在打扮了。
陳旭所言,引得霍光發笑不已,他一邊又給自己斟滿,一邊回道。
你要知道,攻取范夫人城,可不是他衛廣的功勞,乃是太子殿下親率大軍,攻取范夫人城,和他衛廣有何乾系?
如今雖是初春時節,但漠北之地,草木才長,根本不足以喂食牲畜,勉強喂之,若把根苗都毀了,那來年匈奴諸部,便要遭受更大災禍了。
為今倒是真有一件重要事,留之你這幾日,替我走一趟沃野城,藥材,良馬,我都備好了,你替我看望一下任將軍。
沃野城中之人,便是連崔田也不例外,皆對二者談了些什麽,深感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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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光麾下這七萬人,就阿古柏立了些功勳,其他將領盡陪著這位鎮北將軍遛彎了。
衛子夫“囉哩囉嗦”了一堆,萍兒皆記在心裡,一會兒她還要把這話,原封不動的說給陛下聽呢!
萍兒伺候衛子夫已然十余年了, 自家娘娘的性情,被其摸得透徹的很。
陳旭其父是宮中詹事,他太了解當今聖上的秉性了。
“哈哈哈……”
別說立功了,若不是任平他們為先鋒,拖的住,便是現在才到范夫人城的第一批糧草,就該記衛不疑一大過。
陳旭勸霍光尋戰機,是怕此戰過後,那些牆頭草,都倒向了衛家。
“嗯!”
若論功,此戰首功非他莫屬,其都回朔方了,咱們還爭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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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衛子夫看似語氣隨意,但萍兒卻不敢亂答,她稍加思索斟酌後,方才緩緩而回道。
“留之可曾聽聞,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原本任平負傷的消息,大家都瞞著紅英,但她乃何等聰慧之人?
“娘娘,今天真好看!”
只要匈奴一服軟,面子給足陛下,劉徹立馬就會讓太子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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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旭聞聽霍光此言,當即被氣樂了。
紅英聞言,卻是搖頭不肯依。
“夫人,昌邑王求見。”
一眾仆人,婢女見此,都慌了神,多虧了有鄒蘭在場,見此,連忙指揮眾人,七手八腳,忙活了好半天,方才將紅英從馬上接下來,用門板抬回了大帳軟榻上。
“留之,咱們此番奉命三路北擊匈奴,於公乃是為了家國天下,於私是太子為主帥,咱們底下這些人的功勞再大,能大得過太子殿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