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走了大概一個小時,終於在傍晚時分到達了小樽村。
小樽村是一個典型的漁村,整個村子都是靠海而建,甚至每間房子的地基都是用數根粗大的木頭深深嵌入泥沙之中,而房子的底部更是與地面隔有一米的距離。
如此一來,即使遇到漲潮,漁民們也不會有任何的擔心了。
顧子柏早在杭城的時候就已將小樽村的地圖牢記於心,所以他此時輕車熟路的就來到一處破舊的房屋面前。
只見這間屋子靠海這邊的牆壁已經出現了數個手臂粗的大洞,正面的大門也是虛掩著,並不斷從屋內傳來一陣陣腥臭的氣味,顯然早已沒人在此居住了。
顧子柏剛想推門而入,耳邊卻突然傳來一道呵斥之聲。
“你們兩個是什麽人?鬼鬼祟祟到我們村子來想幹什麽?”
兩人轉過身去,便看到一位約莫五旬的老婦人站在兩人身後不遠處,正用一種防備的目光打量著二人。
顧子柏見此情形不驚反喜,吉田正一郎去年就已經被暗殺了,所以他來不可的目的,當然不可能僅僅只是為了在和知鷹二面前展現一下自己重情重義。
另一個重要的目的,當然是為了坐實他就是吉田正次郎的身份,而眼前這位婦人就是個不錯的人選。
想到這裡,顧子柏便不再猶豫,他快步走到婦人面前,朝其深深鞠了一躬,語氣有些焦急地問道:“婆婆您好,請問您知不知道這戶人家的人到哪裡去了?這間房好像已經很久沒人住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老婦人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警惕的反問道:“你是吉田的朋友?”
顧子柏聽到吉田的名字,臉色隨即流露出驚喜的表情,道:“吉田正一郎是我大哥,您知道他現在人在哪裡嗎?”
“你是正次郎?”婦人露出驚詫的表情,隨後快步走到顧子柏身前上下打量起來。
顧子柏此時也有些緊張,眼前這位婦人可是證明他身份的重要人選,是他未來的一道護聲符,所以顧子柏在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一旦婦人有任何懷疑的舉動,顧子柏都會痛下殺手將危險扼殺在萌芽之中。
事實證明顧子柏有些多慮了,這名婦人只是打量了一會兒,眼中的淚水就已經奪眶而出,她一把緊緊抱住顧子柏,口中說道:“正次郎!你這孩子這麽多年到底去哪裡了?好好的一個家現在卻成了這副樣子,嬸嬸看著都心痛啊!”
“您是我嬸嬸?”顧子柏臉色露出既悲傷又疑惑的表情,隨後開口解釋道:“我當初不慎掉下懸崖摔到了腦子,隻記得家中有父母和哥哥,其他的很多事情都記不得了。
後來又因為一些特殊原因去了中國,直到最近我在上海遇到了夏君,才知道…才知道父母早已去世多年了啊!”
說到這裡,顧子柏已是滿臉淚痕,拉著婦人的手不住的哽咽著。
婦人見此情形,也只能無奈的歎了口氣,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溫言安慰道:“哎,大哥和嫂子要是知道你能平安歸來,他們在天照大神身邊也能安心了!”
顧子柏聞言便慢慢止住了哭泣,他用袖口擦了擦臉上的淚痕,開口問道:“對了,您知道我大哥現在在哪裡了麽?”
而少婦卻又是搖了搖頭,輕聲道:“一郎是在半年前突然就不見的,沒有任何的預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現在的去向。或許他也和你一樣,在將來的某天就突然回村了也說不定。
” 誰知顧子柏聞言卻是再次搖頭道:“嬸嬸,我知道您是好意,但您可別忘了我也是海邊的孩子,在這裡人一旦失蹤意為著什麽,我想您比誰都清楚。”
婦人見此也隻好輕歎一口氣不再多言,兩人便陷入了沉默之中。
過了小半晌,顧子柏見時機差不多了,便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紙條提給了婦人:“嬸嬸,這是我一個好友家的電話,最近這段時間我都會待在他那裡,您如果有事可以打這個電話找我。”
“怎麽?你現在就要走?難道不去祭拜一下你父母嗎?”婦人接過紙條,面露疑惑地說道。
顧子柏搖了搖頭,低聲說道:“父母大人既然已經進入了天照大神的懷抱,我這個不孝子還是暫時不去打擾為好,待日後如果能衣錦還鄉再去祭奠也不遲。”
緊接著兩人又聊了一小會,臨別之時,顧子柏又給了婦人兩千日元,讓其幫忙照看祖宅一二,這才和夏紅運離開了小樽村。
經過一個小時的路程,兩人又回到了劄幌市區,只是此時已是傍晚,所以兩人隨意找了一家旅館住下,第二天就坐上了返回京都的火車。
……
兩人並沒有前往京都軍部,因為就憑他們兩人現在平民的身份,就算與和知鷹二關系相熟也不可能進入這種軍事重地的。
所以兩人商量之後便來到和知鷹二的家門口,靜靜等待起來。直到傍晚時分,兩人終於見到了一身軍裝打扮的和知鷹二。
看到二人到來,和知鷹二顯得非常高興,他先是為兩人準備好了客房,又準備了一餐豐盛的接風晚宴。
說是晚宴,其實與會的也就他們三人而已,酒足飯飽之後,顧子柏兩人剛想告辭回屋休息,卻被和知鷹二開口挽留了下來。
“吉田君,請稍等一下,我有事情想和你單獨談談。”
顧子柏聞言心中一凜,一時間有些猜不透和知鷹二的用意,隻好笑著點點頭便又重新坐了下來。
夏紅運見此情形也非常知趣地轉身離開,留下兩人在房間中繼續交談。
直到夏紅運關上房門,顧子柏這才一臉疑惑地朝和知鷹二問道:“不知和知君單獨找我有什麽要事?”
和知鷹二端起桌上的酒杯淺淺抿了一口,然後身子略微前傾,低聲說道:“吉田君你獨自在中國生活了多年,對中國了解很深,不知有沒有興趣來加入軍隊?”
顧子柏楞了一下,但馬上就猜到了和知鷹二的用意,大概是想讓自己作為間諜到中國潛伏並借機竊取機密情報。
而這種事情在抗戰之前並不罕見,顧子柏就曾在一檔解密欄目中了解到,日本人為了能順利到中國潛伏,竟然在國內建設了一個與中國一模一樣的村莊,村民雖然都是日本人,但是他們每天都是說著中文,而且生活習性處處都模仿著中國人。待村中的小孩經過多年的生活完全習慣了這種生活方式後,再將他們派往中國執行潛伏任務。
所以此時顧子柏並不感到意外,但他還是佯裝不解的問道:“和知君,雖然加入軍隊一直是我夢寐以求的事情,但是這和我是否生活在中國有什麽聯系嗎?”
和知鷹二沒有回答顧子柏的問題,而是反問道:“吉田君對特務這個職業了解多少?”
“特務?”顧子柏思忖了片刻開口說道:“是類似於中國的藍衣社這種組織嗎?”
“哦?沒想到吉田君竟然還知道藍衣社?”和知鷹二微微一笑,緊接著又肯定道:“沒錯!藍衣社是中國的特務組織,而我所在的奉天特務機關則是隸屬於帝國的特務機構。”
“難道和知君的意思是想讓我當特務?”顧子柏滿臉不可置信的望向和知鷹二,看到和知鷹點頭後,顧子柏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般:“不行,不行!我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哪乾的了這種刀尖舔血的事情。”
和知鷹二仿佛已經預料到顧子柏會這樣回答,只見他不緊不慢的端起桌上的德利給顧子柏續上了一杯酒,然後自信的說道:“吉田君可能對特務這個職業有所誤解,特務其實分為兩種,你印象中的那種需要打打殺殺的屬於行動派,另一種專職於潛伏和情報分析的特務則屬於情報派,所以吉田君你一旦加入後,只需要繼續潛伏在中國,並將你認為有價值的信息交給我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並不需要你來操心。”
顧子柏聞言思忖了片刻,還是搖了搖頭道:“聽上去好像不錯,可是我對特務這個職業一點都不懂,到時候如果耽誤了和知君的大事反倒不美了,和知君還是另選他人吧!”
和知鷹二聞言卻是擺了擺手,語氣真誠地說道:“吉田君你不用妄自菲薄,其實邀請你加入特務機關是經過我深思熟慮的結果。
首先,你在中國期間並未暴露帝國的身份,這一點至關重要,可以幫助你順利的潛伏下來;其次,吉田君你的情報分析能力很強,非常契合特務這個職業。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你沒有經過專業的訓練,可能會因此導致暴露。
但是這一點擔憂現在也不再是問題了,因為我們現在身處國內,軍部恰好就有無數的潛伏高手,我自然會安排他們對你進行緊急的培訓,讓你能在敵人之中順利的潛伏下來。
這樣的安排,吉田君應該沒有顧慮了吧?”
“既然和知君早已安排妥當,我如果再拒絕就有些不知好歹了。”顧子柏望著和知鷹二一臉期待的表情,猶豫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和知鷹二看到顧子柏點頭答應顯得非常高興,端起桌上的酒杯朝顧子柏說道:“吉田君你做了一次非常正確的選擇,將來你一定會為今天的選擇感到自豪的!
另外我還會向土肥原機關長如實匯報你的情況,你是帝都大學的畢業生,按照以往的慣例,你最低也會被授予少尉軍銜。
提前恭喜你了,吉田少尉!”
“土肥原機關長?土肥原二!”
顧子柏沒想到和知鷹二的直屬上司竟然就是這位在東四省犯下累累罪行的甲級戰犯。
“看來自己這步棋是走對了,如果能借助和知鷹二從而接觸到土肥原二,勢必可以從其身上獲取到更加重要的情報。”顧子柏心中如是想到。
隨即他立即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然後站起身彎腰朝著和知鷹二深深鞠躬道:“往後就全仰仗中佐閣下多多關照了!”
“哈哈,吉田君我們是朋友,關照你是應該的,不必如此生分。”和知鷹二對顧子柏表現的態度感到非常滿意,拉著顧子柏又多喝了幾杯。
直到顧子柏關門離開,和知鷹二這才默默地從身旁的公文袋中取出一份文件陷入了沉思之中,而這份文件上面赫然記錄著顧子柏這些年在青島的生活情況,以及前兩天他與夏紅運在劄幌的所作所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