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要?”

　　“不要，說啥也不能要！”江平安直搖頭。

　　“大嫂，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大表哥一直惦記著小憐。”

　　“還有，我也聽燕西說了，你隔三差五就在說要把小憐送給他。”

　　“現在你又說要把小憐送給我，這算哪門子的事兒?”

　　吳佩芳微微蹙眉，詫異道:“老七連這事兒也跟你說?”

　　“嘿嘿，這又不是啥見不得人的事，怎不能說?”江平安輕笑道。

　　吳佩芳撇了撇嘴，上下打量江平安幾眼，湊上前小聲嘀咕問道:

　　“你年紀輕輕，卻落落寡合，不交際、不打牌，是不是人有問題?”

　　江平安愣了一下，哭笑不得，瞪了她一眼，沒好氣道:

　　“誰說我不交際了?我這不一直在忙嗎?你腦子裡裝的什麽?”

　　吳佩芳掩嘴一笑，風情萬種，裝作誇張的拍拍胸脯，慶幸笑道:

　　“那就好，我還以為你真是個老學究呢！”

　　“不過說歸說，笑歸笑，小憐的事兒你仔細考慮考慮。”

　　“這姑娘跟我不少年了，模樣出挑，聰明伶俐，你收下她不吃虧。”

　　江平安好笑道:“我承認小憐模樣確實不錯，做事也機靈，”

　　“但你把她塞給我作妻子，她還差了點。”

　　“再者說，我歲數小，還想考大學讀幾年書呢，婚姻大事兒不急。”

　　吳佩芳莞爾一笑，聽出了江平安的言外之意。

　　意思是小憐只是個丫鬟，當正妻是不可能的，只能當姨太太。

　　想到這些，她詫異的打量了江平安幾眼，心裡有些奇怪。

　　按說這年代學校大多是新式教育，年輕人大講特講男女平等。

　　別家不敢說。

　　金家三個成了家的少爺，就算想找姨太太，也是有賊心沒賊膽。

　　甚至連嘴上開玩笑也沒提過一句這方面的事兒。

　　可江平安倒好，話裡話外並沒有避諱找姨太太的事兒。

　　那他讀了那麽多年的書，是怎讀的?

　　“大嫂，發什麽愣?”江平安見她發呆，伸手在她臉前揮了揮。

　　吳佩芳張了張嘴，想把心裡的疑惑問出來，又覺不妥。

　　於是搖頭淺笑道:“沒啥，時間不早，我該回去了。”

　　“記得嗷，中午早些過來吃午飯，我會跟太太說你要過去的。”

　　江平安送她出去，頷首應道:

　　“行，最多十一點，我就從家裡出發。”

　　兩人一路交談，來到門口，小憐開了轎車門。

　　吳佩芳坐上車，側身笑著說:“還有，別買禮物，家裡啥都不缺。”

　　“知道了大嫂，路上小心點。”江平安笑著點點頭。

　　等小憐上了車後，他幫忙把門關上，退開幾步，看著轎車離去。

　　回轉身來，江平安走進宅子。

　　往裡走，是一重大院子，把粉壁來一隔為二。

　　裡外各有一株槐樹，屋子帶著走廊，也很大的。

　　走進這重院子，兩邊抄手遊廊。

　　中間一帶假石山，抵住正面一幢上房，有兩株小樹，一方葡萄架。

　　由這裡左右兩轉，是兩所廂房。

　　廂房後面，十來株高低不齊的樹，都鬱鬱青青，映得滿院陰陰地。

　　在樹蔭底下，擺了許多玫瑰、牡丹、芍藥盆景，很覺得十分熱鬧。

　　往北紫藤花架子下，一排三間大屋，裝飾得尤其華麗。

　　外面的窗扇，一齊加上朱漆，玻璃窗上，一色的加了鏤雪紗。

　　屋子裡，一色紫檀雕花的小件木器，非常精巧。

　　不象平常的木器那樣大而且笨。

　　椅子上鋪著紫色緞子的繡墊，兩邊兩座鏤雲式的紫檀木架。

　　高低上下，左右屈曲。

　　隨著格子，陳設了一些玉石古玩，文件花盆。

　　總而言之，屋子裡一切的東西，都是仿古的。

　　就是電燈這樣的東西，也用宮燈紗罩，把它籠著。

　　門邊兩個銅刻的高燭台，差不多有一人高。

　　上面用紅玻璃，製成紅燭的樣子，卻在裡面安了百支光的電燈。

　　最高的是蠟燭頭上。

　　不知道用了一種什麽金屬的東西，做成光焰的樣子。

　　江平安回到書房，就見冷清秋正盯著一架紫檀架子的屏風發呆。

　　屏風白綾子上面，繡著湘繡孔雀開屏，像活的一般。

　　懂行的人看到了，很清楚這是最好的湘繡，值一兩百塊錢。

　　由此得知，金家收江平安兩百塊裝修費，還真只是意思意思。

　　江平安也是清楚的，所以這個大人情今後也會找機會還回去。

　　聽到動靜，冷清秋象受驚的小鹿般回過神來。

　　小臉兒一紅，連忙低頭抄書。

　　“你懂得刺繡?”江平安坐到沙發上，含笑問道。

　　冷清秋手頓了頓，緩緩抬起頭來，抿嘴羞澀道:

　　“談不上多懂，倒是學過，也繡了一些手絹之類的東西。”

　　江平安微微一笑，他當然知道這姑娘刺繡手藝不錯，又問:

　　“你在我這兒抄書，你舅舅和你媽知道的吧?”

　　冷清秋原是南邊兒人，三年前她父親去世了。

　　冷太太就帶著她來京投奔了舅舅宋潤卿。

　　宋潤卿在毒品禁賣所擔任著小職務。

　　雖然薪水不高，但因為沒妻子沒兒女，少了很多花銷。

　　手頭也就攢下了幾個錢，這才會接濟冷清秋母女。

　　冷清秋的父親曾是辭賦名家，當時有一定的名望，收入也算不錯。

　　雖然人去了，卻也留了些家財，所以說，冷家算得上中產階級。

　　而江平安雖然知道冷清秋字寫的好，但前幾天卻沒去找過她。

　　蓋因他心裡清楚，以他現在的條件，就算上門去說抄書的事兒。

　　大概率冷清秋的舅舅和媽也不會同意，人家不缺這三瓜兩棗。

　　但他卻沒想到，吳佩芳把這事兒記心裡了，親自去了冷家。

　　到底身份不一樣，吳佩芳是金家大少奶奶。

　　估計就算不給冷清秋發工錢，冷家人也願意結交。

　　“知道，昨個兒大少奶奶去我家談這事兒時，他們倆都在。”

　　江平安點頭道:“那就好，這也就放現在，講究男女平等。”

　　“若是往些年，我還真不敢讓你個姑娘家家的來抄書。”

　　冷清秋淺淺一笑，低頭認真抄書。

　　江平安捧著茶杯，仔細打量冷清秋。

　　這姑娘長得真不賴，珠圓玉潤的面孔，一雙眼睛明亮清流。

　　睫毛長長的，輕輕顫抖，兩頰上泛出一層淺淺的紅暈。

　　由紅暈上，又略略現出兩個似有似無的笑渦。

　　見她的臉越來越紅，江平安收回目光，暗笑一聲，不再盯著她看。

　　同時心裡在想，原著開局是什麽時候。

　　書上說三月之尾，四月之初，百花盛開之時。

　　金燕西帶著幾個聽差，騎馬去城外玩，路上看到了冷清秋。

　　兩人的緣分由此開始。

　　如今才三月初，有了江平安橫插一腳，兩人的緣分還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