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通道裡煙霧散去,流水滿地,常年忙碌的地方此刻難得空無一人。
消防演習剛過,人員全部撤離。病房裡沒有病人,走廊裡沒有醫生,護士站也沒有護士。
幽幽靜靜的,有股子詭異的氣氛。
楊麗萍插著兜快速下樓梯,出了住院部大樓,就見所有人都驚慌失措地往街上湧。而李曉晨他們已經上了消防車,正往外開。
在逆流的人群裡,小西和小東一把拉上楊麗萍往外頭走:“楊醫生,快去街上避一避。”
“剛才地震那麽嚇人,你不怕呀?”小南驚呼。
而楊麗萍關於剛才那場地震的記憶,只剩與李曉晨有關的一切,他高大的身軀,他有力的臂膀。
她對地震的感知顯然與周圍人存在極大的偏差。
到了開闊地,她才發現事態嚴重。
道路車輛停堵,街上擠滿了人,黑壓壓的一片都是腦袋,附近商廈寫字樓裡的人全湧上了街,大家表情茫然,恐慌,互相詢問,互相安慰:
“剛才怎麽回事?好恐怖!”
“我們辦公室在20樓,要嚇死了!”
“是地震吧?”
“廊坊怎麽會地震?”
“還會繼續震嗎?”
“那怎麽辦?”
“手機沒信號!誰的手機有信號?”有人大喊。一時間,所有人紛紛看自己的手機。
“真的沒信號!”
“怎麽會這樣?”
“不會還要接著震吧?”
眾人語氣更驚慌。
擠滿人群的大街上竟有一股恐怖的氣息迅速蔓延。
幾個醫生護士聚在一處,焦急等待著通訊恢復。
消防車正緩慢地從人群裡往外開,幾個消防員探出腦袋,大聲喊:“讓一讓!讓一讓!”
楊麗萍聽見李曉晨的喊聲,望向消防車,這才意識到他在窗口喊的那句“全體歸隊”是什麽意思。
地震救援,消防部門得首先出動。李曉晨早已察覺到情勢嚴重,這是要趕回去準備待命。
消防車一點點開遠了,人群還在發蒙發慌,等待確切的消息,終於,不知從哪兒傳出一聲大喊:
“廊坊廊坊望鄉地震了!”
人頭攢動的大街驟然安靜了一秒。
詭異的死寂中,突然,楊麗萍旁邊一個女孩大哭起來,邊哭邊給親人打電話,那邊沒人接。
“我媽不接電話――”
女孩一遍遍撥著無人接聽的電話,嚎啕大哭。
四面八方,人群中到處傳來哭聲。
附近的人圍上去安慰哭泣的人,說或許那邊通訊沒恢復,或許家人沒拿手機。
楊麗萍卻第一時間回頭望向消防車離開的方向。
廊坊望鄉,那是她和李曉晨有過回憶的地方。
可視線裡,哪裡還有消防車的蹤影。
很快,地震信息沿著社交網絡迅速蔓延――廊坊望鄉地震了,6.4級。
幾乎全縣夷為平地。
廊坊望鄉原是廊坊下轄的一個縣城,離市中心最遠――100公裡,後被劃出廊坊管轄,歸入臨省轄區。廊坊望鄉縣地處山脈之中,本就交通不便,加之兩頭都疏於管理,縣城貧瘠而落後。
街上人群不散,議論聲更烈。
在所有人打電話刷手機散布消息討論災情讓網絡幾乎癱瘓時,軍人和醫生最先行動了起來。
李曉晨和消防戰士們已火速趕回營地,換裝備,
收器械,準備集結,隻待上級發令。 而楊麗萍和同事們的手機在恢復通訊的一瞬齊齊震動,來通知了――即刻趕往大會議廳。
第三軍醫院是部隊醫院,派遣醫療隊伍奔赴災區勢在必行。院長召開緊急動員大會,面對著數百名醫護人員,發表著慷慨激昂的演講。
台下的醫生護士們各個表情莊嚴肅穆。
楊麗萍平淡如常,院長那些“黨員”“愛心”“情懷”之類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她一句也沒聽進去。可待動員短會結束時,她還是和其他振奮的同事們一起去講台邊,在請戰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還自主選擇了第一撥隊伍。
說她有多感同身受,不至於。可“救人”這二字寫在她的職責范疇裡,不可怠慢,僅此而已。
而此時此刻,另一頭的李曉晨他們已整裝待命。待上級下達奔赴災區救援的命令時,白沙河中隊的消防官兵已列隊集結在國旗下。
地震發生的十五分鍾後,街上的人尚未散去,大眾還在社交媒體上分享傳播著信息,
三院的第一批救災醫療隊伍已集合完畢,進行出發前的宣誓,每個人臉上都寫著嚴肅與責任。
“我志願奔赴災區,憑我的良知和尊嚴行醫救人,救死扶傷,不辭艱辛……”
楊麗萍平靜念著誓詞,突然間,不知為何,她想起了徐教授的批評。而同事們激昂的誓詞還在耳邊回響,一瞬間,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在國外學習的日子,仿佛看到了自己當初立下的誓言:我將維護醫術的榮譽和傳統,我將給予人類生命最大的尊重。即使在威脅之下,也絕不利用我的醫學知識去危害人權和公義。我鄭重地、自主地以我的人格宣誓。
楊麗萍念著念著,嘴唇啟動的幅度越來越小,人就莫名地沉默了下去。
……
而與此同時,白沙河消防大隊操場上,國旗在藍天下飛揚。
“立正――!”
官兵們昂首挺胸。
李曉晨面向國旗,帶著全體消防官兵進行出發前的宣誓:“我志願,奔赴災區抗震救災!”
官兵齊聲:“我志願,奔赴災區抗震救災!”
“克服一切艱難險阻!”
“克服一切艱難險阻!”
“爭分奪秒搶救生命!”
“爭分奪秒搶救生命!”
“服從命令嚴守紀律!”
“服從命令嚴守紀律!”
“向每個生命莊嚴承諾!”
“向每個生命莊嚴承諾!”
“我們決不放棄!”
“我們決不放棄!”
軍人們嘹亮的誓言在操場上空回蕩。
李曉晨:“出發!”
……
……
……
廊坊望鄉縣城在崇山之中,一路上可見分散在山林中的小村落,斷壁殘垣,荒無人煙。
進鄉的路塌方了,交通部門在緊急搶修,楊麗萍他們的車隊繞了遠路過去,到達鄉中心時已是黃昏。
楊麗萍記憶裡那個淳樸安靜的小鎮再也不複存在。
整個鎮子如同末日降臨後的一處巨大垃圾場,幾乎沒有一棟樓房一間商鋪完好無損,冬日的夕陽籠罩在廢墟之上,死寂蒼茫。
鄉民們衣衫襤褸。
有的身沾血跡,呆坐在自己門口;有的在廢墟之上翻動著,以求找回一星半點尚未毀掉的財物;有的失去了親人,掩面哭泣,有的嚎啕大哭;還有的躺在路上一動不動,已是屍體。
十秒之間,一座城,毀於一旦。
車行進不過五百米,楊麗萍就看到一片橙色,是消防員的救援服。一隊消防員在塌掉的超市廢墟上作業,身著迷彩服的軍人們也在幫忙。
“慢點,慢點!”
“抬那邊抬那邊!”
“那邊撬起來,拉這邊!”
“小心別壓到他腿!”
似乎有人被救了出來,
“底下還有人!”
離得太遠,楊麗萍眯著眼睛分辨了好一會兒,不是李曉晨的隊伍。
越往裡走,人越來越多。
一隊炮兵連的士兵在給災民分放第一批空中拋灑下來的物資;另一隊解放軍在學校操場上搭建臨時安置房;又一波武警隊伍在四處維護秩序,引導災民往空曠的安全地聚集;更多的軍人分散在各處,尋找呼救聲,幫助災民在各自倒塌的家中找幸存者。
此時,小城的另一端,李曉晨在塌掉的醫院上挖人,幸存的鎮民在一旁幫忙。誰都搶著救援的黃金時間,都不敢有半秒松懈。
不能上起重機和推土機,李曉晨便下令大夥兒徒手抬,用肩扛;十幾人站一排,磚塊水泥一塊塊接力往外遞。很快,表層廢墟被他們清理完畢,短短一個小時內就陸陸續續挖出七個傷者。
但越往下鋼筋水泥塊兒越大,架構承重越複雜,人也埋得越深。
救援速度開始放緩。
廢墟下不斷傳出哭聲:“救救我。救救我。”有的能看見蹤影,有的深埋其中。
李曉晨一頭的汗與塵,啞著嗓音回喊:“不會丟下你們!”
“別怕,我們不會走!”
“保存體力,千萬別睡著!”
警犬小孟找到最近的一處幸存者,搖著尾巴嗷嗷大叫。
那是一個小夥子,和一堆碎石一起卡在水泥預製板下的縫隙裡,水泥板另一頭被一堵巨大的牆體壓著,牆體上還有一大堆石塊。
李曉晨帶人研究解決方案時,地底下的小夥子害怕地哭起來:“是不是救不了我了?你們千萬別走,求求你們。”
“不會走,一定救你。”李曉晨擰開一瓶水,從廢墟口遞進去,“別哭,先喝點水。”說完,用手抹了抹小夥子臉上的灰塵。
那牆體太大太沉,搬不開推不動。
沒辦法,李曉晨叫上幾個隊員,先挖開廢墟,大家跳下坑裡,一起頂住那塊水泥預製板,再叫上邊的隊員拿錘子砸碎牆體。
錘子一下下地砸,李曉晨楊馳小葛肖飛四人死死扛著那水泥板,不讓它垮下去砸碎幸存者。
上邊人力氣有所保留,下不去手。
李曉晨忍無可忍:“安敬中你他媽沒吃飯?!這裡頭還有多少人等著?”
安敬中等人隻得下了狠心猛砸錘子。
灰土碎屑劈頭蓋臉地落下,李曉晨他們狠狠咬緊牙關一聲未吭。
小夥子知道他們為他承受著什麽,嗚嗚地哭了起來。
“別哭!”李曉晨替他抹一下臉上的眼淚,“沒什麽可哭的。”
小夥子抬起左手自己抹淚,反而越傷心,他的右手壓在一塊石頭下,鮮血淋漓。
李曉晨挨著肩上一陣一陣的敲打,和他聊天讓他分心,唯恐他情緒激動血流更多:“你是做什麽的?”
“醫生。”
李曉晨停了一秒:“什麽科?”
“外科。”
李曉晨沉默了。
“我的手救不回來了。”小夥子哭道。
“今天,有很多人,命都救不回來了。”李曉晨微微喘著氣,說,“乾不了這個,能換行,你還年輕,活著最重要。”
小夥子抹眼淚。
“是個男人,摔倒了也得找千萬種方式站起來。”
小夥子哭著點點頭。
突然一聲巨響,牆體終於被砸碎,李曉晨等人肩上驟然一陣輕。
“一,二,三!”
水泥板被掀開。李曉晨他們立刻撥開小夥子身上的碎石,把他從坑底舉起來,上邊的人齊齊伸手,把他接過去,抬下廢墟,送上擔架。
鎮民們立即帶他趕往臨時急救中心。
李曉晨等人從坑底爬出來,顧不得肩上的傷,立即去救下一人。
而在這半小時前,楊麗萍他們已經趕到臨時急救中心,迅速開始工作。
急救中心是軍人臨時搭建的。在楊麗萍他們之前,已有三支醫療隊趕到。由於大家工作方式不同,受傷的人又太多,場面一度有些混亂,但好在每個人都盡職盡責,反應迅速,倒沒有出現耽誤病情的情況。
臨時手術室裡幾個大型手術正在進行中,楊麗萍在就診廳和其他醫生一起接待傷者,做初期醫治。
受了簡單皮外傷的由護士清洗包扎,重度割傷撕裂傷的她就地做小手術縫合。剛給一個背部撕裂的傷患縫完針剪完線,外頭有人喊:“重傷!還有沒有外科醫生?!”是陸軍二院的內科大夫。
楊麗萍立即走過去:“這邊!”
那醫生領著一群鎮民,抬著一個右手被壓碎的小夥子,鮮血染紅了擔架。
楊麗萍:“交給我。”
小夥子被抬進簡易手術室,小東小西給他做手術前的清洗。小夥子虛弱不堪,傷心地哭著。
楊麗萍在一旁做著消毒工作,小夥子一直在哭,楊麗萍如同沒聽見,直到她戴手套的時候,破天荒地淡淡說了一句:“別哭了。”
小東小西同時一嚇,交換眼神,楊醫生這是在安慰?
她在手術台前從不跟病患進行非專業聊天的啊。
小夥子問:“醫生,你是不是很厲害?”
楊麗萍:“嗯。”
“那你能不能保住我的手?讓它恢復原樣?”
楊麗萍戴上口罩:“不能。”
小東小西:“……”
“今天,有很多人命都沒保住。”楊麗萍的聲音透過口罩,更顯平淡了。
小夥子嘴唇蒼白,眼淚更多地淌下:“我也是外科醫生。”
在場護士都愣了愣。
楊麗萍眼神無波無瀾,走到手術台邊:“你還年輕,過了今天,好好活。”
“我知道,”小夥子抽泣著,“剛才救我的消防員大哥也這麽說。”
楊麗萍無言,接過小南遞過來的麻醉針,注射進他的手臂裡。口罩之上,她的眼睛黑漆漆的,異常平靜,異常專注。
從某種程度上說,楊麗萍保住了那個小夥子的手,不用截肢,如果後期康復訓練做得順利,能恢復部分的抓握力,但,拿手術刀是再不可能了。
小夥子被送去病房,人才抬出去,新的醫生和病患又進來。
楊麗萍做完手術後,清點了一下備用的手術工具和藥品,發現嚴重短缺,準備向聯絡部匯報的時候,一隊軍人扛著箱子進了醫療中心,是剛剛空投下來的藥品。
領隊的軍官說,更多的還在路上,明早能送進來。
後勤部的人邊清點藥物,邊向他們致謝。
楊麗萍過去翻看有沒有手術器具,抬眸卻見那位軍官蹙眉盯著自己,仿佛在分辨什麽。
楊麗萍奇怪看著他。軍官笑笑,說:“我是不是,好像在哪兒見過你?”
此情此景下,這樣的搭訕未免太過輕浮。
楊麗萍:“我沒有印象。”
轉身欲走,那軍官卻說:“你沒有印象很正常,應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楊麗萍瞟了一眼他肩上的兩杠一星,再看他時,眼神已不太友善。
軍官解釋:“我是xx裝甲軍團第三師的,叫程思成,不是壞人。”
楊麗萍仍不接話。這時,有新的重傷者被送進來,她立即過去接人,將他晾在身後。
一個士兵湊上來,問:“營長,你幹嘛呢?這也太不合時宜了。”
程思成一巴掌拍那士兵後腦杓上:“我是那樣的人?――你老大當年是偵察兵出身,記人不可能記錯。……這姑娘是真眼熟。”
分明是個印象很深的人物,但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起來。
程思成蹙眉琢磨著,不經意望了眼楊麗萍的方向,後者早已消失在內廳裡。
而程思成也並未在這小插曲上多費心,迅速帶著部下們出去搶險了。
地震後的第一夜,廊坊望鄉徹夜無眠。
到處都有呼救聲,到處都需要人手。軍隊和醫生一撥撥地新增進來,所有人都在救人,專業的,非專業的。
楊麗萍連續做完第三台手術時,已是凌晨兩點,沒有休息的時間,新的傷者又送來,斷了一條腿,大出血。
楊麗萍跟在擔架旁,用力給病人摁壓止血,匆匆穿過大廳時,竟未注意到自己與李曉晨擦肩而過。
那時,李曉晨剛把一個挖出來的傷患背到醫院,自己身上的傷都顧不上處理,就大步往外趕。
急救中心裡每個人都步履極快,腳步匆匆。在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或許彼此潛意識裡都閃過一個短暫的念頭。
剛才余光裡走過的那個橙衣消防員白衣醫生似乎是他/她?
但李曉晨和楊麗萍誰都沒有回頭,誰也都沒有放慢腳步。彼此都異常堅定迅速地走向了自己的方向。
……
凌晨四點半,隨著前方救援難度增加,救人速度開始下降,送來急救中心的人也漸漸減少。
但醫生們仍舊沒空休息,後期救出的人重傷居多,往往在漫長的救援過程中就需要醫生參與治療。
楊麗萍主動申請了去現場營救,小西小北她們也一同前往。
那是夜最黑的時候,深冬的鎮上一片蕭索。
楊麗萍坐在破舊的麵包車上,寒氣從腳底襲上來。
路邊的廢墟旁偶爾擺著幾具挖出來的屍體,整個鎮子都爭分奪秒忙著搶救生命,沒人顧得上給他們掩埋。
車燈打在前方,白光之中,一片寂靜恐怖景象。
突然,前方傳來一聲犬吠,像在警告什麽。
車開過去,是一處廢墟。探照燈打著,把消防員們橙色的衣服照成了淺黃。一堆著迷彩服的軍人也在。
兩撥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唯獨李曉晨蹲在地上,在抽煙。
一隻警犬正衝李曉晨狂吠,又跑到廢墟邊,衝著裡頭狂喊。
所有人都靜止在廢墟之上,只有那隻狗和李曉晨指尖的煙霧有運動的跡象。
這景象著實太詭異。
楊麗萍下車走過去,隱隱約約聽見從哪裡傳來女人的哭聲:“救救我,求你們救救我。”
這虛弱的女人嗚咽摻雜在嗚嗚呼嘯的北風中,格外滲人。
警犬聽懂了人類的呼救,跑到廢墟的縫隙旁衝裡頭狂吠,很快又衝到李曉晨面前叫,告訴他有人埋在裡頭了。
可沒一個人有動靜。
一旁迷彩服的少校下令:“上尉,你這是違抗命令!上邊說得很清楚。立即趕往下個地點。”
李曉晨一身泥土,滿面塵灰,手上血跡和汙泥混在一起,眼睛也熬得滿是紅血絲,啞聲回了一句:“底下還有人。”
“你也清楚她埋得太深,救不了了!”少校壓低了聲音走上前來, “其他地方還有更多人等著你救。別說救她的時間我們能再救十幾個人,現在花上幾個小時救她,還有可能半路塌方,搭命進去。”
深埋在地下的人或許感應到什麽,哭聲愈發淒慘:“你們不要走,求求你們不要丟下我,不要走!我不想死啊求求你們!”
警犬小孟不懂人類的利弊權衡,急得團團轉,來回奔跑於李曉晨和那道縫隙之間。
“白沙河的,”李曉晨開口,疲累讓他輕輕喘著氣,“來的時候發的誓,都記得吧?”
他手下的兵們點頭。
李曉晨摁滅了煙,起身:“那就乾吧。”
小葛楊馳等人一言不發,跟著李曉晨朝廢墟上走去。
“你們!――你們在這兒耽誤時間是在害更多的人!”少校攥緊拳頭,回頭看自己的士兵,“趕去下個地點。”
士兵們跟上他離開了。
楊麗萍看一眼現在的形勢,幸存者困在最底下,這是一個倒塌的五層民用住房,數面承重牆和屋梁交叉疊放,哪怕是李曉晨他們全隊男人一起上,也難抬動。
楊麗萍跑到車邊找司機:“現在去鎮上找人,路上逮到能幫忙的都叫來。”
“行。”
回頭看,李曉晨他們已經開始搬運牆體,那是一塊有酒店大床大小的鋼筋水泥牆,七八個男人同時發力才勉強扛動了一絲毫。
李曉晨他們鼓著渾身的勁兒,臉頰漲得通紅:“一,二,三――”
巨大的鋼筋牆微微晃動一下,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被抬離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