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你好。”
葉子看一眼他伸出的手,簡短地握了一下,微微一笑,還算禮貌。
李欣怡目睹這一切,費解地皺了眉。
所長對小陳說:“這是誤會啊。”
小陳自然明白是怎麽一回事,所長都這麽說了,他一小民警較個什麽勁兒呢。
“耽誤您時間了,我送您出去吧。”所長對葉子說。葉子靜坐了一秒才站起身,所長給她讓路,後退時撞了楊麗萍一下。
楊麗萍並未介意,那兩人出去了。她回頭看李曉晨,他們也該走了,余光卻看見民警從抽屜裡拿出了那兩千塊錢。楊麗萍臉色微變,希望下一刻的事情不要發生,但――民警說:“這錢你們拿回去吧。所長都說沒事兒了。”
民警在為他心裡的最後一點兒公平做鬥爭。
李曉晨卻不接:“她犯了錯,該罰的。”又道,“我妹妹跟她不是一起的。”
楊麗萍沒說話。民警也有些尷尬:“哦。不是一起的。好。”
李曉晨那兩句話,李欣怡聽得清清楚楚。她看一眼那兩千塊錢,眼睛紅了,低下頭。
李曉晨揉揉她的頭,說:“走吧。送你去學校。”
兩千塊買她知錯悔改,挺值,就算是兩萬他也眼睛都不眨一下。
……
到了派出所門口,所長還在送葉子,陪她在路邊等。
一輛奔馳車駛過來,停在路邊。
楊麗萍看到那輛車,腳步不自覺放緩,但李曉晨和李欣怡走在前邊,她也不能落下太遠。況且,那車李曉晨也認識,她走快或走慢已無區別。隻怪她沒想到楊孟臣會派車來接人。
所長給葉子拉開車門,葉子坐上去,所長關門前對車內的葉子又一番噓寒問暖了才關上門,揮手再見。
那車卻不開,像在等人。
楊麗萍最終還是走到了門口。
駕駛座上的車窗落下來,身著西裝的林司機禮貌詢問:“大小姐,需要我的車送您一程嗎?”
所長詫異地回頭,不明白身後怎麽又蹦出一個大小姐。
楊麗萍道:“不用,我車在前邊。”
李欣怡早對葉子那一通電話心生疑慮,現在又來豪車接送,還和楊家扯上關系,她更不解了。
她回頭看李曉晨,李曉晨臉上風波不起。楊麗萍也是。兩人互不看對方,像是達成了某種不可言說的默契,又像是各自心知肚明不去挑破某種難堪的現實。
派出所門口,一道看不見的線在他們之間清晰地劃開,涇渭分明。
線的這一頭,李曉晨用兩千塊把李欣怡帶出派出所;另一頭,所長點頭哈腰把葉子送上豪車。
李欣怡心裡突然疼得要死,她跑去拉住李曉晨的手,不由分說:“哥,我們走。”
李曉晨的腳起先未動,被她拉得晃了一下才邁開步子,側頭看楊麗萍一眼,簡短道:“走了。”
楊麗萍:“嗯。”
李欣怡拉上李曉晨快步疾走,才轉身眼淚就吧嗒往下掉。悔恨自己把李曉晨拖到這幅折辱境地。
哥,這世界真是不公平。真的。你比那些人好一百倍,真的,好一百倍。
李欣怡狠狠咬牙:“哥,我再不渾了。我保證。”
李曉晨清楚她心裡難受。其實他並不在意,只是――要不是他喜歡的人站在那條線的另一頭……
他笑笑,揉了揉她的頭,一言未發。
李欣怡抬頭就看見他的側臉,
輪廓分明,寫滿寂靜,眼神似乎依然篤定,卻又似乎沒看見前方。 李欣怡眼淚更凶,她一抹眼淚,用力下決心:“哥,你別那麽早戀愛結婚,等我好好讀書畢業找工作了,給你買保時捷的婚車,給嫂子買大牌包包,絕對正品。我以後嫁人了,也把婆家的好東西往娘家搬,都給你。”
李曉晨哭笑不得:“放屁。”
李欣怡說著,回頭看一眼,楊麗萍還站在原地,所長也站著,那輛車也還停在那裡。
李欣怡莫名害怕,立即小心翼翼看李曉晨,怕他回頭,便挽緊他的胳膊加快了腳步。
她的小心思李曉晨看得一清二楚。
而他也並未回頭。
楊麗萍一直看著李曉晨在銀杏葉的小道上越走越遠,她是知道他不會回頭的,但她一直看著。直到他走到拐角,那高高的身影一閃,不見了,空留金黃一片的世界。
沒有回頭。
秋天真是奇妙呵,分明是那麽溫暖熱烈的金色,黃葉卻又那麽枯寂凋零,那麽蕭索。
楊麗萍一路開車回了楊家,楊孟臣的車停在門口。
楊麗萍才進家門就察覺氣氛不太一樣,楊孟臣坐在餐廳裡的大理石桌旁低頭吃麵。楊母守在一邊,雙臂疊放在桌上,一臉慈愛地看著楊孟臣。
聽見開門聲,楊孟臣往這頭瞥了一眼,目光在楊麗萍身上停留一秒,又平淡地收回去。
楊母似乎心情格外好,笑:“萍兒回來了?”
楊麗萍喚了聲媽。
楊母:“還沒吃早飯吧,過來跟你哥一起吃麵。我還說怕你忘了,要給你打電話呢,宴臣說不用。看來是我瞎操心。”
楊麗萍低頭脫著鞋子,心下一陣搜索,猛然想起今天是楊孟臣的生日。
她忘了。
一抬眼又見楊孟臣低頭喝湯時拿眼角看了她一下,眼神依舊平淡無痕。
這麽多年,他的性格楊麗萍再清楚不過。他和她一模一樣,內心壓抑到何種程度,表面也看不出一絲波瀾。
楊麗萍換了拖鞋走去餐廳,在楊孟臣對面坐下。
楊母問:“沒吃早飯吧?”
楊麗萍本想撒謊,但實在吃不下了,便道:“吃過了,喝碗湯吧。”
楊母吩咐桂姨去盛湯。
她微笑著看楊麗萍,又看楊孟臣,目光在兩人身上流連:“一晃,我們家兩個孩子長這麽大了。”
楊麗萍從桂姨手裡接過湯碗。
楊母說:“生這小子的時候可把我折騰慘了,在醫院裡躺了七個小時,就是不肯出來。你爸還說這孩子以後是個操心的命,得讓我狠狠傷心的。”
楊麗萍和楊孟臣動作同步,低頭喝湯。
“結果是胡說,大院裡沒有比宴臣更叫父母省心的孩子,長這麽大從沒讓媽媽傷心過。還記得小時候――”
楊母今日的話比平時多,講述著楊孟臣剛出生時的事。每年生日她都會講一遍,沒有哪個孩子會在這天打擾一個母親的回憶。
楊孟臣一會兒得去上班,吃完壽面就上樓去收拾了。
楊麗萍也回到房間,從架子上取下一個木雕的小楊孟臣,走去他房間敲門。
“進來。”
楊麗萍推門進去,楊孟臣站在落地鏡前穿衣,他已換好一件黑色襯衫,正在系袖扣。
或許是因為黑襯衫黑長褲,顯得他身形格外頎長,臉色也格外清冷。
楊麗萍轉了轉手裡的木雕,過去遞給他。
楊孟臣看一眼,從她手裡抽過雕刻,轉身拉開抽屜,丟了進去,抽屜裡大大小小一堆小楊孟臣。
他關上抽屜,下手不輕,啪地一聲。
他不看她,繼續穿薄毛衣。
楊麗萍原地站了幾秒,才說了句:“生日快樂,心想事成。”
楊孟臣沒有接話。
楊麗萍轉身往外走,走到門邊,聽見身後楊孟臣淡淡的嗓音:“沒有別的話要說?”
楊麗萍腳步站住。
葉子的事沒什麽可問的,楊孟臣的性格她再清楚不過,不論是他的教養還是他的潔癖,都做不出那種事。
他弄這一出不過是――
罷了。
今天是他生日。
楊麗萍道:“沒有。”說著去拉房門。
那邊,櫃門砰地一聲關上。
“不是回來質問我的?”楊孟臣問,“別說你跑回來是因為想起了我的生日。”
楊麗萍扶著門沿,說:“你是很過分。”
“怎麽?”他對著鏡子理襯衣領,居然慢慢地笑出一聲,“傷到你心上人那可憐的自尊了?”
他一貫守禮克己,極少如此刻薄,偏偏每次都是針對李曉晨。而以他低調不張揚的性格,怎麽可能為區區小事去給一個派出所打招呼,更遑論拿他的車去接人,無非是為了給李曉晨和她之間劃上一道深溝。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用權勢欺壓他人的人,她再清楚不過,可這一次,
楊麗萍的手輕輕一推,才拉開的門又緊緊闔上。
她回頭看他:“楊孟臣,你想幹什麽?”
楊孟臣亦回頭看她:“你想幹什麽?”
楊麗萍不說話。
楊孟臣看她片刻,轉身去拉開衣櫃門,一長排各式大衣筆直懸掛著,他挑中一件,手指在衣架上頓了一下,說:“當然,如果你只是玩玩,沒關系;如果你是認真的,我勸你最好打住。”
他抽了一件灰色的大衣出來,木衣架重新掛回去。
楊麗萍問:“所以你現在是以家長的身份在管我?”
楊孟臣:“不然?”
兩人連爭鋒相對都是異常平靜的,像沒有風來的湖面。
楊麗萍看著他把大衣穿上了,說:“楊孟臣,你不要再管我的事。我跟誰結婚,跟誰相親,跟誰戀愛,跟誰玩――都不關你的事。”
這話說完,房間裡有好幾秒的寂靜。
楊孟臣沒看她,他低著頭在整理袖口。他穿衣服向來一絲不苟,任何細節都不放過――襯衫袖口、薄衫袖口、大衣袖口,一層一層理好。
終於,他說:“他不行。”
楊孟臣一字一句,說:“就他不行。”
楊麗萍頓感荒謬至極:“為什――”
“他不配。”他迅速而冷靜地打斷,仿佛多說一個字都覺得厭惡,“我拜托你找也找個像樣的。”
楊麗萍壓低聲音:“你說話別太過分。”
“我過分?”楊孟臣唇角彎一下,淡淡道,“他為你做過什麽?但凡他對你有一絲真心,當年因為那種原因分開,一個男人就該咬緊了牙關拚死往上爬混出個人樣來;但凡他對你有一絲真心,他混到現在都不會只是個消防員,連給你條像樣的項鏈都買不起。”
楊麗萍下頜緊繃,像是被戳到最難堪的傷疤。
她不是不諳世事活在夢幻裡的小女孩,也不是追求柏拉圖精神戀愛的小姑娘。她也虛偽,她也世故,她也會算計,她也會比較。
如果要她拋棄現有的一切,權力地位,金錢財富,父母親情,隻為他;那麽,他憑什麽?他拿什麽來要求她這麽做?
早晨站在派出所門口時,望著李曉晨離開的背影時,她就在想,所以她沒有追上去。
那時沒想出個結果,而現在,楊麗萍依然想不明白,也不願去想,更不願把這道傷疤撕開來給楊孟臣來看。
她淡淡一笑便恍如沒聽見這番話,轉而反問,“你又為我做過什麽?當初是你說叫我不要再喜歡你,是你說以後不會再管我,也是你說要我改姓,做楊家的女兒做你的妹妹。我的感情是機器程序嗎?好,我聽了你的,現在你又來插手控制我,還打著關心我的幌子,你不覺得虛假嗎?”
至親之人,互相傷害起來,都是一擊致命的。
楊孟臣聽著她的話,身形頓了頓,才抽開手表櫃,從裡頭挑出一塊腕表戴在手上,他低頭扣著腕帶,唇邊有一絲淡到沒有的澀:
“為什麽勸你?呵,當初為什麽勸你?你不改姓,媽媽會把你送走。這輩子再也――”後邊的話就那樣斷得了無痕跡了。
楊麗萍狠狠一怔,從不知背後有這樣一段緣由。
“我要是喜歡你,我要是喜歡你――”他搖了搖頭,沒說下去,仿佛後果苦得會叫他從此失去聲音。
“我花了十多年的時間來接受你終究會嫁給別人的這個現實,但李曉晨,不行。”
楊孟臣扣上腕表,拉好袖子,轉頭看楊麗萍,
“你要準備怎麽做,嗯?為了他,去求爸媽,還是跟家裡鬧?我呢,這個時候你要我怎麽做?你讓我在旁邊看著?看著你為了他卑微心碎地去求父母,還是看著你為了他狠心地和我們決裂?你說,這個時候,看著你快被撕成兩半,我是該幫你說話,還是不該幫你?”
楊麗萍仰望著他,清楚地看著他平靜的臉上閃過一絲淒涼和憤怒,他大步上前,想要握住她的肩膀,可手掌在將要觸及她的時候突然彈開,仿佛她是禁忌的不可觸碰,
“我請你哪怕給我一點尊重。如果你和他都可以在一起,為什麽――”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再一次,說不下去了。
為什麽我和你不可以。
如果你和他可以拚盡一切在一起,為什麽你和我不可以。
楊孟臣很快轉過身去,望向窗外樓下偌大的草坪。
銀杏樹上的葉子落了半地,鋪在草地上。
忽然之間,世界變得很靜寞,什麽都不必再說。
他背身對著她,輕輕拉開最裡邊的那個抽屜,剛才關抽屜手重,把雕刻推倒了。
她沒看見,他把那小小的楊孟臣扶起來站好。
“祝我心想事成?”他摸摸小楊孟臣的頭,“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麽嗎就祝我心想事成?”
“算了。”楊孟臣說,闔上抽屜,出門去了。
楊麗萍站在原地,聽見他的腳步聲迅速下了樓出了院子,聽見他的汽車發動,很快離開。
她望向窗外,看見陽光燦爛,一片黃葉落了下來。
她感覺自己的心也像那片葉子,乘著秋風從高高的樹上晃晃悠悠飄下去,前所未有的疲憊。
好累。
……
李曉晨把李欣怡送到學校,李欣怡沒吃早飯,在食堂裡叫了碗面條。
李曉晨橫豎休假沒事,平時也難有空,便陪著,自己開了瓶北冰洋。他喝著汽水,想著在派出所門口和楊麗萍的分別。那時她的想法,他猜得出一二。
食堂裡不時有學生走過,李曉晨本身長得好看,氣質又成熟,且人高腿長,穿衣有型,不似學校裡溫文書香的男生,難免會吸引女學生目光。
李欣怡在桌下踢踢李曉晨的腿:“哥,剛過去那美女在看你呢。”
李曉晨灌著汽水,理都不理。
李欣怡繼續踢:“你回頭看一眼呐,看她好不好看。”
李曉晨手插在夾克兜裡,扭頭瞥一眼,再回頭時人已不太耐煩:“趕緊吃,吃完上課去。”
“今天上午沒課。”李欣怡說,又回到剛才的話題,“哥,其實你條件挺好,要沒想急著結婚,先找個人談戀愛嘛,別那麽――”
李曉晨:“吃個飯都堵不上你的嘴?”
李欣怡瞪他一眼,繼續吃麵了,過了好一會兒,忽然抬頭問:“哥,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還喜歡她?”
李曉晨眉一皺,正要訓斥她什麽,兜裡的手機震了一下,掏出來一看,竟是楊麗萍發來的短信,只有一句話:
“明天我請你吃飯。”
後邊附了一個地址。
李曉晨盯著那條短信,沉默了幾秒。心裡有莫名的預感,不是好的。
他回了一個“好”字。
收起手機,李欣怡道:“哥,你就跟我說實話吧,我認真問你呢。你是不是還喜歡她?”
這次,李曉晨竟笑了一下,說:“不見面還好。”
李欣怡問:“見了呢?”
李曉晨說:“見了就不想不見了。”
李欣怡肩膀垮下去,顯然失望,但最終接受:“好吧,我以後對她客氣點,也不跟著我媽瞎起哄了。”
李曉晨無語地哼笑一聲:“我謝謝你。”
李欣怡攪著碗裡的面,食之無味了,想一想又道:“哥,我覺著她應該也喜歡你,你們幹嘛不就在一起算了?”
李曉晨不想談,搪塞:“你不懂。”
李欣怡就不服了,筷子一放,跟他理論:“我懂。不就是她家太顯赫了嘛。我看你是一根筋。現代人追求什麽,自由快樂,享受當下。喜歡就在一起,未來太遠,能不能結婚暫且別管。戀愛先談著唄,走哪兒算哪兒,能繼續就繼續,不能就分,也好過你們現在這樣隔海相望遙遙無期的。最起碼享受過在一起的時光,無論精神還是肉體,反正也不吃虧。”
李曉晨:“放屁。”
“本來就是。誰規定談戀愛一定得善終?我說哥,你明明有談無數戀愛的先天條件,怎麽偏有顆從一而終的心呢?”
李曉晨忍她到了一定程度,起身:“先回了。好好上課。”
“哎,哎,你真走啦?”
李曉晨快步出了食堂,走在學校的小道上,想起李欣怡那番話,覺得荒誕無稽,卻又拿不出反駁的理兒。
而他和楊麗萍走入的死胡同,卻是怎麽也走不出了。
深秋的校園裡只剩下銀杏和長青樹,一片金黃一片墨綠。
學生們三三兩兩,有的坐在長椅上讀書,有的在晨跑,年輕人臉上寫滿蓬勃朝氣。
李曉晨不經意想起自己的大學時代,那無數個日日夜夜在教室裡苦讀,在操場上鍛煉的歲月。
楊麗萍不知道,他複讀過,考過最好的軍校,也去過最苦的基層,以為拿著那光鮮的戰績和履歷就能走上她能看見的位置。
卻沒想到這裡頭水有多深,千裡之外的人動一動手指頭,就能叫他跌落深淵,萬劫不複。
李曉晨從夾克兜裡摸出一根煙,塞在嘴裡點燃,煙霧被風吹散在他臉旁,襯得他側臉棱廓分明。
幾個走過的女生偷偷看他,小碎步跑開。
李曉晨毫無留戀地出了學校。
走去地鐵站時,經過一條馬路。人行道旁停著一輛車,車牌白底黑字。那車牌數字,李曉晨記得有一年見過。
但他熟視無睹,指間撚著根煙,從那輛車前走過來。
楊孟臣生日,晚上有家宴。
至親的叔伯姑姨堂兄侄兒都聚齊, 九十五歲高齡的楊爺爺都來了。
楊爺爺出身於民國書香世家,棄文從革命,是老元勳。膝下三兒一女,楊懷瑾是老爺子最小的一個兒子,楊孟臣則是最小的一個孫兒。
至於重孫輩,最大的重孫都畢業工作了,跟楊懷瑾在一個大軍區,見了面不叫叔爺爺,得敬軍禮叫首長。
平時家裡人都忙,生日才聚得齊整。付聞櫻那邊的舅舅姨媽表弟表妹也來了,雖說這是小型家宴,卻也熱鬧非凡。
並沒有請朋友,楊家一向避免此類可供人送禮的契機。
只有王學能過來蹭飯,送了楊孟臣幾套星戰模型,還給楊麗萍帶了根棒棒糖,也不知是從哪個飯店前台順來的。
楊孟臣的大侄兒吐槽他:“你怎麽年年都來?”
被王學能反吐槽:“到門口站崗去。”
所幸人多,楊麗萍和楊孟臣都無需顧及彼此。
一頓飯熱熱鬧鬧吃完,男賓聚一處談工作,女客聚一處聊家常,生在楊家,家常也避不開工作人情。
楊麗萍陪著親戚們坐了一會兒,待大家都散去或三兩私談或出門散步,她上樓回了房間,討得半份清淨,從抽屜裡拿出未完工的木頭,坐在桌前雕刻起來。
木頭碎花一點點刮落,她給那小人雕好身子,剩最難的頭部。她放下刻刀休息半晌,想再下樓去看看。
經過書房時聽見幾位長輩的說話聲,像在談正事。
楊麗萍聽楊孟臣說過,三伯有進書記處的打算,以他的條件,無論是能力資質,抑或人脈底蘊,都是綽綽有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