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晨:“怎麽還?”
楊麗萍:“我請你吃飯。”
“……”李曉晨仿若看穿她的把戲,哼笑出一聲。
楊麗萍倒平平淡淡的,臉都不紅一下。
李曉晨一時也沒有回答,從夾克兜裡摸出煙來,剛放在嘴裡,楊麗萍適時地開口:“大清早抽煙,對身體不好。”
李曉晨正低著頭要點煙,抬了抬眼瞧她。
楊麗萍說:“來自醫生的忠告。”
李曉晨把這忠告當耳邊風,點燃了煙,問:“從哪裡搞到我值班表的?”
楊麗萍:“王學能他堂兄。”
李曉晨:“呵。”
他不說話了,只顧抽煙。
楊麗萍站了一會兒,說:“吃飯去吧。”
李曉晨說:“不去。”轉身進屋,“你回吧。”
剛邁進門檻,又回頭看一眼,楊麗萍站在原地不動。
李曉晨說:“還不走?”
楊麗萍還是那句話:“我請你吃飯。”
他眯著眼瞧她半刻,哼出一聲:“那你就擱這兒站著吧。”
話音未落,東廂房的門開了,李欣怡背著包準備去上學,一出門就看見楊麗萍站在眼前。
“我說一大早有人嘰嘰咕咕的,你怎麽又來了?”李欣怡穿過院子大步走來,“叫你不要再纏著我哥了,你聽不懂啊。你這人怎麽這麽討厭呀?”
楊麗萍沒做聲。
李曉晨看了她一眼,又看李欣怡,一時也沒說話。
可在李欣怡接著再要吐話時,李曉晨突然開口禁止:“李欣怡。”
李欣怡不管不顧:“本來就是,趕都趕不走,上次趕了今天又來。怎麽這麽厚臉皮啊?”
李曉晨眉心皺了皺:“行了。上學去,跟這兒瞎鬧騰什麽?”
李欣怡不服:“哼,那我告訴我媽去……”
李曉晨大步上前,拎住李欣怡就往門外走,李欣怡大叫,“媽”字還沒發出音來,被李曉晨捂住嘴架出了門外。
李曉晨在巷子裡扔下她:“還來勁兒了?”
李欣怡抖索著掙亂的羽絨服,恨鐵不成鋼:“哥,我怕你心軟啊,我操心你都快急死了。她上次來找你我就轟過她,沒想到她還敢來,跟狗皮膏藥一樣……”
李曉晨臉色微變:“行了,知道了,上學去。”
李欣怡還不肯,要往屋裡走:“你一男的拉不下面兒,我幫你去轟她――”
李曉晨揪住她衣領,把她扯回來:“鬧夠了啊。”
“哥,我跟你――”
李曉晨冷聲:“走不走?”
李欣怡氣鼓著嘴。
李曉晨:“一,二,三――”
剛揚起手,李欣怡捂著腦杓一溜煙跑開,衝他喊:“反正我晚上還會回來的!”
李曉晨看著她消失在胡同拐角,四合院的紅牆灰磚上,深秋的天空高遠而湛藍。他臉上陰晴不定,用力抽了一口煙,把煙蒂扔在地上拿腳碾碎,回頭上台階進大門。
楊麗萍站在朱紅色的大門口,小臉白皙,黑眼睛看著他。
李曉晨邁過門檻,不看她:“你走吧。”
楊麗萍回頭,還是那句話:“我請你吃飯。”
李曉晨下台階,頭也不回:“不吃。”
楊麗萍說:“行,那你請我吃飯吧。”
李曉晨剛下台階,被她這話弄得身形一頓,眉心一抖,回頭不可思議地看她:“我圖個什麽?”
楊麗萍:“昨天我幫了你們整個消防隊,
你做隊長的,不該帶頭來謝我嗎?可我在家等了一天,沒花籃沒水果沒錦旗,連個道謝的電話都沒有。感覺我這個好市民白當了,你們消防官兵怎麽能這樣?” 她說這話時,面色異常淡然,語氣也很有理有據,仿佛如果李曉晨拒絕,他就是失職,就是不尊重守法守紀的好市民,視市民的無私援助為草芥為空氣。
李曉晨下頜繃得緊緊的,看了她好幾秒,問:“楊麗萍。”
楊麗萍:“嗯?”
李曉晨:“你這幅樣子,你周圍人知道嗎?”
楊麗萍垂眸想了想,又看他,認真問:“什麽樣子?”
李曉晨:“……”
他仿佛也是沒轍,終於點點頭:“行,你是祖宗。”
說著,往外走。
楊麗萍雙手插在大衣兜裡,不徐不疾地跟上。
……
再走上五芳街主街道的時候,陽光已從西邊的屋簷照到青石板路上。起早的白領們早沒了蹤影,民工、送貨員來來往往。
商鋪陸陸續續開門。
香料鋪的老板娘推開門板,細細的塵土氤氳在秋日的陽光裡,老板娘回頭看見李曉晨,打招呼:“曉晨,今天休息啊?”
李曉晨回以一笑:“是。”
這邊都是老街坊老鄰居,一個個地招呼問好,李曉晨一一應答,楊麗萍瞥他一眼,見他笑容爽朗,眼睛彎彎,像太陽一樣好看。
她才想起,上一次看見他這樣的笑容,是好多年前了。
而此刻的笑容也不是給她的。
老板娘還在閑話家常:“曉晨啊,我們家醃了醬魚乾,叫李欣怡放學了去家裡拿啊。”
李曉晨:“謝謝張嬸。”
老板娘笑眯眯的:“甭客氣――”眼睛瞥見他身旁,瞅了又瞅,“喲,這是楊麗萍吧?”
楊麗萍答:“楊麗萍,姓楊。”
“哦哦。”旁人並不在乎,也不掛心,倒是更好奇這大清早的兩人怎麽一起出來。但嘴上都沒多的話語,忙著開張去了。
那年他們也在五芳街上進進出出,他摟著她的肩膀,或拉著她的手。不似現在,隔著距離,路人匆忙地從兩人間穿過,也不會察覺這兩人是一起的。
誰也沒有說話,不知是否有人憶起那年的時光。街還是那條街,人還是那群人。當年還緊緊依靠在一起的孩子,現在各自無聲前行。
連李曉晨也變得格外沉默。
走到早餐鋪停下來,李曉晨回頭問楊麗萍:“吃什麽?”
楊麗萍說:“豆腐腦,紅油面。”是這家的特色,以前他和她常吃。
李曉晨短暫地停了一秒,像是放空了一瞬,才回神對老板說:“各要兩碗,再加一籠燒麥。”
轉身要進門,楊麗萍說:“還有麻團,油條,豆漿。”
李曉晨頓了一下,側眸看她一眼,有些懷疑她的食量,但什麽也沒說,回頭再看老板:“麻團和油條豆漿。”
店內分外簡陋,牆壁地板都是木製的,時有油汙,不甚乾淨。天花板很矮,比李曉晨高不了多少。
兩人剛坐下,店員就端上兩碗豆腐腦,上邊澆了黃花菜鹵汁,厚厚的一層。
當年李曉晨第一次帶楊麗萍來這兒吃豆腐腦時,楊麗萍瞪大眼睛:“這稠稠的東西是什麽呀?豆腐腦要放糖的,這怎麽吃?”
李曉晨則挑眉:“豆腐腦放糖?腦子有病吧。”
兩人就豆腐腦是甜是鹹爭辯了一個星期,可後來楊麗萍也接受了鹹味的豆腐腦,鹹的甜的,各有滋味。
……
李曉晨沒有多的話,埋頭飛速地吃完豆腐腦,楊麗萍碗裡還有大半。紅油面也上桌了。
印花碗,掉漆的木筷子,碗邊還有磕破的缺口。一大碗細細的面條,潑上紅彤彤的油,看著就讓人有食欲,聞著也香。
李曉晨拿起筷子便吃起來,楊麗萍也夾起面條吃一口,吃著吃著,忽然說:“很奇怪。”
李曉晨有些心不在焉,應付地問:“怎麽?”
“味道沒有變。”楊麗萍說,“很多店做久了,生意好了,味道和質量就下降。但這家沒有。還和以前一樣好吃。”
李曉晨沒接話,大口吃麵,自進了店他話就格外少。倒是一旁忙得陀螺轉的店員聽到她的話,接話道:“都是街坊鄰裡的,哪能坑人呐?”
正在吃早餐的客人搭腔:“我們五芳街的人實在。做生意做人都憑良心。”
店裡的人閑聊起來。
李曉晨迅速吃完面,幾大口嚼了燒麥,擦擦嘴了,看楊麗萍,她面前還有半碗豆腐腦,半碗紅油面,一個麻團,一份油條豆漿。
她拿紅油面吃到一半,又往面裡加一杓辣椒。
李曉晨看著那火紅的辣椒被她攪拌一下,融進面條和湯裡。
多年前,她就坐在這個位置,舀起一杓辣椒油放進碗裡。
他咂舌:“這麽多?”
她還嫌不夠呢,拿筷子揀起一大塊辣椒,嘗了嘗:“真香。”
她吃了一口又一口――孟家人都不吃辣,和他在一起才能釋放天性。
他看得肉跳,不屑地哧一聲。
她又揀起一大塊,遞到他跟前:“你試試,真的很好吃。”
李曉晨搖頭:“我有病嗎,自虐。”
楊麗萍說:“你吃了我就親你一口。”
李曉晨二話不說,把那口辣椒吞了下去。
神思一晃,當年的丫頭就變成了現在的姑娘,面前的桌椅似乎都沒變,只是舊了些。屁股下坐的椅子也松松的,搖搖欲墜。
楊麗萍還在不緊不慢地吃麵,一縷頭髮從肩膀上滑下來,她抬手捋一下,別到耳朵後邊,粉白粉白的小耳朵側對著他這面。
李曉晨冷定寂寂地看著。
那頭髮跟故意搗亂似的,一小捋剛撥上去,一大捋又落下來,楊麗萍慢條斯理地放下筷子,雙手把長發攏在腦袋後,拿皮筋束起來,露出白皙的脖頸,線條修長,機理細膩。
李曉晨無意識地咬了咬下嘴唇,她倒自若地拿起筷子繼續吃麵,依然不急不緩。
“少磨蹭。”李曉晨終於不耐煩,催促。
楊麗萍於是夾起一大筷子面條送進嘴裡,塞得臉頰鼓鼓的,嘟成一團,小小紅紅的嘴唇也努著。
李曉晨不經意就皺起眉,眉心擰成一個疙瘩,半晌後驟然舒展開,眼睛看向別處,唇角勾了一下,有些輕蔑。
“楊麗萍,這把年紀,不適合裝可愛了,知道嗎?”
“嗯?”楊麗萍驀地抬起頭,眼珠黑漆漆的,眼神乾淨筆直,“怎麽了?”
李曉晨:“……”
他一言不發,踢了板凳起身,走出店外,站在路邊抽煙去了。
李曉晨抽到半路,回頭冷冷看一眼屋內的女人,
套路,全他媽套路。
李曉晨抽完一根煙了,回頭看一眼店裡頭,楊麗萍已經解決掉紅油面和麻團,正在吃豆漿和油條。
她學會了當地人的吃法,把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的油條泡在豆漿中,將軟未軟的時候,拿杓子舀起來送進嘴裡。油條一面脆一面軟,吸滿濃香的豆漿。她吃完了舔舔嘴唇,似乎很滿意這味道,筷子夾起下一段油條,繼續在豆漿碗裡泡泡蘸蘸。
她吃東西的方式和周圍人無異,看上去也很尋常的一個姑娘,頭髮低低地束著,一件灰色大衣,牛仔褲,小短靴,背著一個很小的書包。和環境並無不搭,和周圍其他的女孩也沒什麽大不同,除了人美一些,神色和氣質都淡然些,整個人也都從容平靜。
正看著,裡頭的楊麗萍似乎感覺到他的目光,抬眸朝他看過來,眼神還未撞上,他已迅速別過眼去,看向忙碌的街道。
來往的人多了起來。
李曉晨點燃第二根煙,
自和楊麗萍重逢,李曉晨還沒認認真真近距離地仔細看過她的臉,每次他的眼神都無法在她臉上停留過久。
但她的模樣在他腦中是清晰的。現在的她和當年並沒有多少變化,除去褪了嬰兒肥,臉變得小了些,也更白了。鼻子還是又小又高,眼睛也還是黑漆漆的,淡淡的沒什麽情緒。
楊麗萍是漂亮的,李曉晨很清楚。但當年,第一眼喜歡上她卻不是因為她的漂亮。
開學那一天,李曉晨坐在教室後排跟同學笑鬧。班上的人一群群聚在一起講話,教室外三三兩兩的學生跑過。
某個時刻,他無意間看向窗外,一個落單的女生經過。她抱著書包,低著頭,很緩慢地走過。
他沒有看清她的臉,隻覺得她瘦弱的身影異常伶仃無依。
旁邊有人跟他講話,他回了一句,再看過去時,窗外的女孩不見了。
他繼續和人笑鬧。這時,對面的朋友對他挑挑下巴,看著他身後,說:“誒,你擋著新同學的路了。”
彼時李曉晨坐在桌子上,腳踩著另一張桌子,長腿攔住通道。他正和朋友說著話,邊跳下桌子站起身避讓。
狹窄的過道裡,那個抱著書包的女孩從他眼前擦著他的胸腔走過。
他認出她來,話說到一半止了,盯著她看。但她矮他一個頭,又瘦又小,他只看見她亞麻色的長發和緊攥書包的手指,她抱著那個書包像抱著自己,背影非常的弱小。
那一刻,毫無預兆的,他忽然就想保護她。
沒想跳下去了卻是個坑。她哪裡需要他保護呵。
李曉晨煙抽到一半,手機響了,將眼前的五芳街從多年前拉回到如今。
是李欣怡打來的。
李曉晨不經意皺了下眉,按理說她現在應該到了學校,準備上課了。
“喂?”
“哥!”另一頭聲音急切,帶著哭音,說了一串口齒不清的話,摻雜著男人的訓話聲。
李曉晨把煙從嘴裡捏下來:“你好好說,出什麽事了?”
“我……”李欣怡欲言又止,“哥,我在派出所,快來救救我吧。千萬別告訴爸媽。”
她急著叫他,別的也不多說,李曉晨隻問了在哪個派出所,就掛了:“等著,我馬上過來。”
他放下電話,把煙掐滅了,走到櫃台前結帳,結完帳回到桌前,楊麗萍也剛好吃完。
李曉晨插著兜,跨坐在凳子上,問:“吃好了?”
楊麗萍點頭。
李曉晨說:“那走吧。”
楊麗萍問:“你要去哪兒?”
她看見他接電話了。
李曉晨說:“辦點事兒。”
楊麗萍問:“什麽事?”
李曉晨道:“李欣怡在派出所。”
楊麗萍皺了皺眉,一時想不出她一個學生能惹出什麽事來。
李曉晨看出她想問,接了一句:“要麽是路上碰著車了,要麽就是跟人拌嘴推搡了。她那性格得理不饒人,別是挨揍了。”
“先走了。”李曉晨起身往外走。
楊麗萍也跟著動身:“我送你吧。”
李曉晨回頭看了她一眼,楊麗萍道:“現在上班高峰期,打不到車的。李欣怡在派出所裡等著,應該挺急。”
“謝了。”李曉晨沒跟她客氣,看來是正急著往那邊趕。
楊麗萍的車上次被水泡廢之後,楊懷瑾又給她買了輛白色寶馬,和之前一模一樣,型號配置都沒變。
車買回來沒多久,座位上堆滿了除味的炭包。楊麗萍坐上駕駛座,把副駕駛位上的炭包都抱起來扔到了後座。
李曉晨坐上車,拉安全帶的時候,發現安全扣上的塑料膜都沒撕下來。他隨口問了句:“換了輛一模一樣的?”
楊麗萍插車鑰匙,腦子一時沒轉過彎來,問:“你見過我以前的車?”
李曉晨用力把安全帶扣上,哢地一響。
楊麗萍說完那句話就發現說錯了,立即改口:“錯了,暴雨那天你見過我的車。”
李曉晨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有些心不在焉。
楊麗萍以為他在擔心李欣怡,問:“哪個派出所?”
李曉晨:“七葉台。”
楊麗萍在心裡琢磨了一下,還什麽都沒說呢,李曉晨來了一句:“不用你幫忙。也別費那個人情去找關系打電話。”
楊麗萍一愣,一時沒說話。
李曉晨還是說了聲:“謝謝。”
生活於她來說,異常的簡單輕松,是好事。
他沒有權利與資格去剝奪;卻也不能理所當然地去借利或享受。
楊麗萍微踩油門,汽車駛離了地下車庫。
這片是商業區,正值上班高峰,由西向東來的路堵得水泄不通,但由東向西出的路暢通無阻。
逆向車道上,洋洋車流堵成了停車場;楊麗萍這邊卻一片開闊。
她瞥一眼車外後視鏡裡的路況,又瞟一眼車內後視鏡,正巧看到李曉晨的側臉。他微擰著眉,望著窗外,面色有些凝重。
楊麗萍問:“李欣怡現在在哪兒讀書?”
李曉晨沒回頭:“A大。”
楊麗萍稍稍訝異:“她成績這麽好?――我記得她很貪玩兒,從來不學習。”
李曉晨歎了口氣:“但她聰明。”
楊麗萍:“為什麽歎氣?”
李曉晨扭頭看她,道:“她獲得成功比別人容易,一來二去,對一些約定俗成的規律便沒有敬畏之心。況且,對自己能力太過自信的人也容易利用和耍弄他人,做出越線的事。”
楊麗萍揣摩著這兩句話,忽說:“你蠻適合做家長的。”
……
很快到達七葉台派出所,李欣怡耷拉著頭坐在裡邊,一見李曉晨來了,立刻起身:“哥!”
她面前的民警正做筆錄,原想叫她坐下,但那民警年紀輕,人還算和善,沒跟小姑娘計較。
楊麗萍跟在李曉晨身後,意外發現李欣怡身邊坐著的那個女生很眼熟,卻是在灣流會所裡楊孟臣點過的公主――葉子。
李曉晨一眼見李欣怡安全無虞,也落了心。大步走過去,問:“怎麽回事?沒人打架吧?”
說著看了眼葉子,但李欣怡的書包放在葉子腳邊,顯然兩人是一起的。
“打什麽架啊我……”李欣怡面色焦急,剛要說什麽,看到他身後的楊麗萍,不高興了,“你怎麽也跟著來――”
李曉晨皺眉打斷:“李欣怡你搞清楚你現在在哪兒了沒?還耍脾氣是吧?”
李欣怡瞪著楊麗萍哼了一聲,算是暫且不跟她計較。表情卻是不服的。
民警問:“你是他哥吧?”
李曉晨道:“是。她闖什麽禍了?”
民警道:“賣假貨。鬧糾紛的人剛出去。”
李曉晨眉心一抖,不可思議:“賣假貨?她一個學生――”回頭看李欣怡,臉色變了,語氣也變了,“怎麽回事?”
李欣怡怕他,不敢講,支吾半天了,一跺腳,抓住他的袖子:“哥, 你聽我說,我是在學校做兼職買東西,我被人騙了,我不知道的。”
“沒說謊?”民警拎起一大包東西放桌上,“真不知道這些是假的?還大學生呢,賣假貨。這麽嚴重的誠信問題,你們老師沒教過你們?”
民警還在歎息:“受過高等教育,又知法犯法。你們這些聰明人路子要是走歪了,以後對社會是大禍害啊。”
李曉晨看一眼那堆化妝品和包包,眼裡最後一絲擔憂和焦慮撤得一乾二淨。李欣怡心知不妙,嚇得趕緊收回手。
楊麗萍看那包和各類迪奧阿瑪尼口紅粉餅粉底液,心裡也明白了。只怕李曉晨很清楚李欣怡在說謊。
葉子顯然比李欣怡淡定很多,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聽到李欣怡辯解也沒反應,反而有些不耐煩而輕蔑的樣子,手裡拿著電話,欲打不打。葉子一抬頭看見楊麗萍在看她,她也認出了楊麗萍,稍稍詫異,轉瞬又恢復平靜。
李欣怡還在跟民警求情:“我真的不知道呀,我怎麽知道這是假的。我好多同學都這麽找兼職做的,怎麽就抓我一個?再說這些名牌我一窮學生又用不起,我哪知道真假?”
民警似乎覺得可信,李欣怡拉李曉晨:“哥,你幫我說說――”見李曉晨臉色很差,不服:“你幹嘛?”
李曉晨眼神冷然:“還覺得委屈是吧?”他拿起一管口紅,問:“這個你賣多少錢?”
李欣怡瑟縮了一下,嘀嘀咕咕。
李曉晨沉聲:“好好說話!”
李欣怡一抖,小聲:“進貨五十,出價三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