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出門,身後的門板燒穿了,倒在他背後,砸了下他的頭。李曉晨掀開背後的門板,走向客廳。
夏侯玉松:“一樓火太大了,上樓吧,從上邊衝水下來滅火。”
李曉晨翻著沙發:“先找小孩。”
正說著,才掀起沙發,火舌蹭地燎起來燒上天花板。
李曉晨迅速後退避開:“操。”
夏侯玉松:“小孩會不會躲二樓去了?起火點在一樓廚房,照理說會往樓上跑。咱們先上去,在這兒待著不行,溫度太高。”
兩人高溫烤著,又穿著厚重的消防服,已不知出了多少的汗。
李曉晨思考一秒,覺得夏侯玉松說的有道理。返回樓梯口,夏侯玉松正準備喊上邊的同事,李曉晨突然停下:“不對,樓梯這兒也是著火點。”
樓梯底已燒成灰燼,
“那小孩沒辦法上樓,他還在一樓。”
李曉晨折回火場,掃視一圈,不知小孩能躲去哪兒,哪兒都找過了。火焰充斥著整間房子,一樓全被燒黑,陽台上的樹葉都被火焰燎乾。
李曉晨猛然一愣,大步走向一樓陽台。
那邊種了兩三棵富貴樹,李曉晨撥開枯枝,就見一個小男孩蜷在瓷盆後,陷入昏迷。
李曉晨迅速把小孩護在懷裡,衝過火場,借著隊員們丟下來的繩子上了二樓。二樓的火剛剛撲滅,小葛他們拿著水管下去一樓衝刷起來。
……
楊麗萍站在自家二樓的陽台上往下望,下邊濃煙滾滾,消防員們一個接一個地進去,偏偏遲遲沒人出來。
冷風和濃煙交替,楊麗萍一陣冷顫一陣熱汗。
直到某一刻,一隻手伸出來抓住安全繩,繞幾圈纏住手腕。李曉晨嗓音嘶啞,吼:“拉!”
陽台上的人齊齊拉安全繩,李曉晨手裡抱著個小孩,從滾滾的濃煙中升起來。
楊麗萍望著他,突然就知錯了。他是那麽好的一個人。
李曉晨抬頭向上望,透過自己隊員們的臉,看到了更高處楊麗萍的臉,慘白的,驚怔的。她半個上身探出欄杆外,眼神急切緊張,還有一絲說不清的痛苦。
四目對視,她眼中的情緒撤得乾乾淨淨,就那麽筆直地看著他。
李曉晨也看著她,一個眼神,心領神會,她的身子立刻收回去,人迅速跑向通往一樓的樓梯。
李曉晨被隊員拉上去,他滿頭黑汗,抱著孩子喊了聲:“楊麗萍!”
楊麗萍已飛快趕下樓,衝過來:“把小孩給我。”
李曉晨把昏迷的小孩交到楊麗萍手裡,自己則接過曲文天手裡的水壺,猛地灌了大幾口水。
楊麗萍迅速給小孩做了個檢查,並未窒息,還有微弱的呼吸,只是被煙嗆暈過去了。她松開小孩的上衣,打濕了毛巾給他擦拭臉頰胸口,便快速抱上小孩往外走。到門口了,回頭問一句:“電梯能用嗎?”
曲文天道:“安全。”
“好。”楊麗萍抱上小孩,下樓去了。
樓下停了救護車,跟消防一起聯動出車來的。
楊麗萍把小孩交給同事,救護車很快駛離現場。
楊麗萍返回自家,消防員們正陸陸續續往外走,有幾個弓著身貼著地面卷水管。
曹明星從她身邊經過,笑:“謝謝了啊,姐。”
楊麗萍問:“好了?”
曹明星:“火滅了,樓下的門也破開了,我們下樓再去檢查檢查。”
小葛也感謝:“幸好借了你家陽台,
不然沒這麽快。” 他一邊說一邊抹著臉上的汗。
楊麗萍看他手掌通紅,道:“有人受傷的話,我幫你們看看。我家有急救箱。”
小葛一愣,看看自己的手,擺了擺:“沒事兒,我們先下去工作了。”
楊麗萍沒多加挽留。一眾小夥子蜂擁而出。李曉晨從客廳裡走出來,在玄關處和楊麗萍擦肩而過。
“謝謝。”李曉晨說。
楊麗萍搖了一下頭。
整個隊迅速撤離。
片刻前還熱熱鬧鬧無比緊張的房間頃刻間就又變得空落落的,楊麗萍站在玄關口,看一眼偌大的客廳。人全走了,留下一室的水漬、黑灰和汙跡,狼藉一片。
陽光照在水淋淋髒兮兮的地板上,泛著刺眼的黑光。
……
李曉晨他們下樓把熄滅的火場檢查了一遍,找出著火點,又聯系了小區物業和業主。業主還在往回趕。
李曉晨留了兩個隊員善後,其余收隊。
大家收拾好東西準備撤離,到了電梯口,李曉晨交代:“曹明星你陪指導員清點器材,回去後小葛寫份報告。”悉數吩咐後,又說,“我留下等會兒走。”
曹明星沒反應過來:“這兒留下肖飛和老江就夠了,隊長,早點回去休息吧。”
李曉晨說:“我去一趟樓上。”
曹明星納悶:“2701?幹嘛?”
李曉晨:“把人家裡弄得稀糟,總得幫忙收拾一下。”
曹明星:“也對,哥,我跟你一起,我幫你去收拾。”
李曉晨:“不用,一個人就夠了,多了添亂。”
曹明星:“怎麽會添亂呢,哥,我做事可利索……”
曲文天從電梯裡伸出一隻手,揪住曹明星的衣領把他扯進電梯,一手摁了關門鍵,對李曉晨抬下巴:“去吧。”
李曉晨折身跑進樓梯間,幾大步上了樓梯。到了楊麗萍家,門開著,裡頭傳來水聲。
李曉晨走進玄關,探頭看一眼,客廳裡一團糟,沒有人。楊麗萍拿著塊毛巾,從洗手間出來,看見李曉晨,也有些奇怪,問:“丟東西了?”
“沒有。”李曉晨看看地板,“借了你家陽台,把家裡收拾乾淨了再走。”
楊麗萍沒拒絕。
李曉晨把厚厚的防護服脫下放在玄關處,又脫了鞋走進來,直奔洗手間,掃一眼後,問:“拖把在哪兒?”
楊麗萍:“沒有。”
李曉晨回頭看了她一眼,目光下落:“用毛巾?”
楊麗萍掂了掂手裡的毛巾,咳了咳:“只有這個。”
李曉晨無語地盯著她看半晌後,搖了搖頭,無語得有些好笑:“這頂個屁用。等著。”說完,往外走。
楊麗萍問:“你去哪兒?”
李曉晨正彎腰穿鞋,扭頭看她:“下去買拖把。”直起身了,問,“你家還缺什麽,給你一起帶了。掃帚,清潔劑,抹布……”說到半路,停下觀察她神色片刻,問,“都沒有?”
楊麗萍單手握拳,放在嘴邊咳了一下:“嗯。”
李曉晨:“……”
男人轉身就走了。
叮,走廊裡傳來電梯下行的聲音。
楊麗萍走到玄關處,朝外看一眼,人下去了。她又退回來看看地上的消防服上衣,巨大的,特別厚實。衣服外表髒兮兮的,裡頭汗味熏天。
楊麗萍走到陽台上往下看,等了沒一會兒,看見李曉晨快步跑出樓道,很快消失在拐角不見了。
十一月的第一天,樓下的銀杏葉一片金黃。
秋意蕭索,冷風陣陣席卷陽台。
楊麗萍退回屋內。
沒過多久,李曉晨回來了,一手拿著拖把,一手拎著一大塑料袋東西。
“這麽多?”楊麗萍過去看,吸水抹布五顏六色的好幾條,普通抹布也有,還有清潔劑,清潔球,刷子之類的;垃圾袋也買了好幾卷。
楊麗萍輕輕皺眉,問:“買這麽多幹什麽?”
李曉晨正在卷袖子:“你還好意思說。”
楊麗萍:“……”
李曉晨哼一聲:“你這兒有半點家的樣子。”說完拎了拖把進衛生間,擰開水龍頭衝洗。
水聲陣陣。
楊麗萍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從塑料袋裡翻出一大塊抹布,跟著去了衛生間。
李曉晨開著水龍頭,反覆杵著拖把,打濕布條;楊麗萍走去洗手台前,搓洗乾抹布。
兩道水聲。
李曉晨低頭弄著拖把,目不斜視,像是不太經意的,問:“嗓子怎麽了?”
“感冒了。”楊麗萍答。
“嗯。”
嘩嘩的水聲,隔了好久了,李曉晨又問,“好了嗎?”
楊麗萍點點頭:“好了。”
“嗯。”他關了水龍頭,壓乾拖把上的水,出去了。
楊麗萍擰乾抹布,跟著出去。
李曉晨正在陽台上拖地,他人高臂長,又有力氣,前後推兩下,偌大的陽台地板就被他擦得乾乾淨淨。要是換做保潔阿姨,得前前後後細細碎碎地捯飭半天。
楊麗萍拿著抹布走過去擦陽台欄杆,李曉晨剛轉身把拖把推出去擦拭角落,準備收手,楊麗萍迎面撞上來,絆在拖把布上,滑了一跤。
李曉晨眼疾手快,大力握住楊麗萍的胳膊把她扯回來。
楊麗萍慌亂站穩了,心突突地跳。
李曉晨松開她:“小心點。”繼續拖地。
“哦。”楊麗萍微微喘出一口氣,走到欄杆邊準備擦拭欄杆上的水漬和黑灰。
高樓上強風陣陣,吹得她一個哆嗦。
李曉晨突然探手過來,奪過她手中的抹布,沒收了。
“進去吧,外邊風大。”他說這話時沒什麽表情。
楊麗萍:“我可以——”
“感冒加重我不負責。”李曉晨說。
楊麗萍於是回到室內。身後,李曉晨緊跟著拉上落地窗。
原本空氣流通,北風穿堂,現在關了門,室內突然有一股回溫的暖意了。
李曉晨在外頭擦欄杆,那欄杆被消防員踩得髒兮兮的。楊麗萍見他抹布也髒了,又從塑料袋裡拿了新的出來,到水龍頭下打濕,返回到門邊,拉開一條縫給他換抹布。他把髒的遞出來,乾淨的收走。她拿了髒的去清洗。
他做事特別利索,打掃衛生都十分專注認真,很快就把陽台清理乾淨。
李曉晨回到室內,關上門,到衛生間裡清洗拖把,返回繼續打掃滿是腳印和水漬的客廳。
推到沙發處時,拖把不小心撞了一下茶幾,一張小卡片掉了下來,李曉晨撿起來,是楊麗萍的身份證。他目光在上邊停留一秒,原地放回去了。
楊麗萍沒有乾坐著,用新的燒水壺燒了一壺水。
時間過得緩慢,一切都自然自然。兩人誰也沒和誰說話,一室安靜,只有拖把在地板上滑過的聲響,摻雜著燒水壺裡的咕咕聲。
楊麗萍在開放式廚房裡轉過頭時,拖把剛好在客廳裡的水漬中間拉乾淨一條路,陽光反射在上邊,明晃晃的。她不經意眯起了眼,看見李曉晨的身影融化在了秋天金色的陽光裡。
她站在這邊煮茶,他在家裡拖地。
那一刻,記憶似乎定了一下格。回過神來,這是一個很寧靜的秋天的下午,很平常的一天,像以往的每天一樣。
水開的時候,李曉晨已經把客廳打掃乾淨,拖把抹布全洗淨,整整齊齊擺在洗手間。
“喝杯茶再走吧。”楊麗萍往玻璃杯裡倒開水,茶葉翻滾起伏,茶水浮出淡淡的綠。她抬眸看他一眼,“出了很多汗,要補水。”
她依次倒滿了三杯水,一排地擺在流理台上。
飲水機在一旁,形同虛設。
楊麗萍說:“水有點燙,你先坐一會兒。”
李曉晨說:“我身上髒,不坐了。”
楊麗萍有些尷尬,他卻異常的豁然坦蕩。他褲子上全是汙漬,火場裡打過滾,沒一處乾淨。站在剛打掃過的淨得發亮的屋子裡,格外的突兀。
楊麗萍移開眼睛,指吧台邊的高腳凳:“坐這個吧,我過會兒擦擦就乾淨了。”
李曉晨短暫地考慮了一秒,過去坐下。
三杯水氤氳地蕩著水汽,不會在一秒間變成溫水。兩人沉默地等。
楊麗萍問:“你身上受傷沒?我給你處理一下。”
李曉晨看一眼自己的手:“沒有。”
楊麗萍:“手腕呢,應該磨破皮了。”
李曉晨頓了一秒,抬眸看她,他自己都沒察覺手腕處破了皮――是抓安全繩時纏繩子勒的。
楊麗萍表情平靜,去拿了醫藥箱過來。李曉晨把手伸在台子上,她給他簡單地清理,上藥,忽問:“你工作忙嗎?”
“還行。”李曉晨說,“每天都有事兒,大大小小。”頓了頓又道,“沒你忙。”
“我是輪崗到了急診,不然沒這麽忙,而且,”楊麗萍看他一眼,“我們沒你工作危險。”
他鼻子裡淡淡哼出一聲:“我看你工作也夠危險的。”
楊麗萍明白他是指那枚針頭。
她給他的手腕處貼上紗布:“好了。”
三杯水的霧氣少了,杯口凝結著密集的水滴。
李曉晨端起來一飲而盡,三杯一杯杯喝光了,手背擦一擦嘴角,說:“謝了。”
他不多耽擱,起身離開,她跟在他身後送客。
李曉晨走到玄關處,把地上的消防服拎起來,地上一小攤汙漬,他說:“自己能弄乾淨吧?”
楊麗萍:“能。”
“好。”他出門去了。
楊麗萍站在門邊,看著李曉晨離去,心底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在一起,好不好?
電梯叮地一聲,門開,李曉晨走進電梯,轉身按了樓層,隨後直視她。
楊麗萍也看著他,
李曉晨,在一起,好不好?
可她終究是什麽也沒說出口,電梯門闔上,阻斷了他和她的視線。
樓道裡恢復了安靜,消防栓也完整而嶄新,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
……
楊麗萍關上門,看著玄關處那一小灘汙漬,再看看乾淨得發光的客廳,忽然覺得這房子安靜得讓她喘不過氣。
她握緊自己的手,走到沙發旁,端坐下去,她坐得筆直,手越捏越緊。
突然,她猛地起身,跑去拉開落地窗,強風湧進來。
她撲到窗台欄杆上,朝樓下的人喊了聲:“李曉晨!”
金色的銀杏樹林裡驚起一串飛鳥。
秋意蕭索的小徑上,穿消防服的男人停下,抬頭仰望。
楊麗萍看不清他的表情,欲張口朝他喊什麽,冷風湧來,像一隻大手扼住她的喉嚨。
她停下來,深吸一口氣:“你明天休假,是不是?”
一秒,兩秒,世界靜寂。
下一秒,李曉晨轉身走了。
十一月的第二天,天氣格外的好,暖陽高照,碧空萬裡。前些天的霧霾被北風吹散,清晨的空氣清冽而乾淨,只是氣溫更低了。
楊麗萍掖緊脖子上的圍巾,快步走進五芳街,見到高高的藍天,矮矮的紅牆,大片的蒸汽漂浮在街巷裡,一陣蒸饅頭香。
商鋪都還沒開,一排排木門緊閉,門上畫滿了彩色的塗鴉,也不知是附近哪個藝術學院的學生們乾的。五顏六色,從動漫到古風,從人物到景色,像是一個老婦人臉上塗了青春洋溢的妝。
任何街區裡,最早醒來的那一撥都是早餐鋪子和攤位。煎炸蒸煮燉,各種香味往人鼻子裡鑽。
蝸居在五芳街裡的外地小白領們擠在攤位前買油條豆漿,有的坐在鋪子裡一邊刷手機一邊喝湯。
平凡人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
以前的楊麗萍從來不會去關注這些人,他們就像這個城市的背景,像這台機器的螺絲釘,多一個少一個,就跟樹上的葉子增減了一片一樣,微不足道。
但今天,楊麗萍認真地觀察了他們每一個人。
一對情侶在攤鋪前買了兩份粥打包,互相親吻對方:
“晚上見。”
“好好工作哦。”
“知道啦。”
兩人分別,轉身走向不同的方向。女孩從楊麗萍身邊跑過,臉上的笑容朝氣蓬勃。而男孩走開數米遠了,回頭看一看女孩的背影,笑了,繼續趕路。
另一個女孩一邊排隊買早餐一邊拿手機跟上司匯報工作,待放下手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很滿意的樣子。
而店內呢,有男人一邊劃平板,一邊大口吃麵,狼吞虎咽的,分不清是這面太好吃,還是趕時間。
還有人拎著公文包,哼著歌嚼著油條,步履輕快從楊麗萍身邊經過。
當然還有掛著黑眼圈一看就是昨晚加班沒睡好的,一邊疾跑一邊打電話:“誒,師傅,我馬上就到路口了,你等我一分鍾。――我看見您的車了。”
大千世界,不是只有棕櫚花園另一邊的光鮮亮麗;亦有庸碌平凡後的小苦小甜。
楊麗萍轉個彎進了小巷,一地金黃的銀杏葉鋪就成路,引著她七彎八繞到了翟家,朱門大開。
李爸爸是個愛起早的人,也不知會不會撞上他。
楊麗萍輕手輕腳地邁過門檻,繞過影壁,穿過回廊,進了院子。裡頭安安靜靜的,早晨的陽光灑在各類木工上。
樹上的鳥籠不見了,應該出去溜鳥兒去了。
西廂房的門虛掩著,昭示著住在裡頭的人已經醒了。
楊麗萍走過去,透過門縫往裡頭看,只能窺見木衣櫃,櫃門開了一半,裡頭掛著幾件男士的毛衣長褲。
她輕輕扣一下門板,咚,沒人應;她又伸手戳一下,門開了。
房間裡頭一眼望去,給人最深的印象莫過於乾淨整潔,帶著某種紀律性。
木地板上潔淨無塵。藍灰色的床鋪上,床單被撫平得沒有一絲褶皺,被子疊成標準的軍隊式豆腐塊。暗紅色的軟木沙發和茶幾擺得規規矩矩的,椅子也端正地擺在書桌前,桌上立一排書籍,諸如易燃材料圖解世界火災案例之類。衣櫃裡的衣服也懸掛得筆直有序,像能聞見洗過的洗衣液香和曬過的太陽味;櫃底的木框裡一雙雙男士襪子卷成清一色的樣子,整整齊齊擺著。
陽光透過木窗灑在屋子裡,窗明幾淨,空氣清新,有一股淡淡的松木香。
一切都顯現著這是一個自律的男人的屋子,乾淨得性感。
楊麗萍原地站了幾秒,記得李曉晨的屋子以前不是這樣的。那時還是典型的少年,床上被子一坨,髒衣服堆在沙發上,茶幾上擺滿漫畫書……
還在走神,身後側小房間的門拉開,男人的腳步聲踏上走廊,楊麗萍還沒來得及回頭,李曉晨人已站在她身後, 閑淡的嗓音從她後腦杓傳過來:“又來?”
楊麗萍回頭便看見男人清朗而堅硬的鎖骨,她迅速退後一步。
李曉晨一頭濕發,身上裹著浴袍,剛洗頭洗澡出來,整張臉看上去異常的乾淨帥氣,但眉毛微皺著,眼神也不算客氣,下巴往一旁指了指:“讓一讓。”
楊麗萍讓開,李曉晨側身進了屋,房門一關,把楊麗萍留在了走廊上。
陽光恰好,院落一角的銀杏樹正值金黃。
楊麗萍望著樹梢上的葉子,揣摩了一下他剛才不太友善的態度,和昨天在她家中判若兩人。
她眼中稍有悔意或愛意,他便放軟;她眼中稍有猶豫和遲疑,他便冷硬。
真夠毒,把她的真心和劣根看得一清二楚。
過了沒多久,房門拉開,李曉晨走出來,換了毛衣夾克和長褲,看楊麗萍還在外邊,問:“找我?”
這是一句廢話。
楊麗萍:“對。”
李曉晨:“昨天幫你打掃屋子是公事,我們執行工作給市民造成不便,理當清理現場。”
楊麗萍完全沒有自作多情:“我知道。”
李曉晨:“還有事找我?”
楊麗萍:“有”
李曉晨:“幹什麽?”
楊麗萍:“表示感謝。”
李曉晨戳穿:“你這套還要玩多久?”
楊麗萍面不改色:“到你接受為止。”
李曉晨:“……”
楊麗萍表情平靜,語氣也疏淡:“我不喜歡欠人人情,你救了我好幾次,總得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