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領完紙筆、重辦各種證件之後,安德魯簡單認識了一下同事。布萊恩的手下似乎是一個專案組,而安德魯原來的班底則貌似被另一位老同事帶走了。那些專案組的似乎是從藍港市不同崗位跳過來的,彼此之間也並不是很熟悉。
午後一點多鍾的時候,布萊恩帶著安德魯告別同事並去橋北的家庭餐館吃午飯。
“你最近看過報嗎?”布萊恩問。
“不多,但是每周都有在看。”
“半個月前的報紙看過嗎?如果是佐治亞晨報應該是五月三號那一版……”
安德魯略一思索,向布萊恩要來了辣椒粉,說著:“我不確定……這些天我看的主要是市報,因為我家樓下隻賣這個……也許你可以詳細說說。”
“你自己看吧。”
出來吃飯的時候,布萊恩抱了一滿懷的文件,他好奇這是什麽東西呢。現在布萊恩主動把這些文件分享給他倒是襯了他的意。於是安德魯就推開面前的餐盤,逐一查看這些文件。
第一份是剪下來的佐治亞晨報。當時的頭條是一場謀殺案,作者是一位以“手眼通天”而聞名的現場記者。在文章中,他用一種堪稱誇大的筆墨描繪了謀殺案是如何如何的駭人聽聞,並將之命名為“斷頭案”。
“他說得是真的?”安德魯晃了晃神。
“你先讀下去就好了。”
“……在過去的幾年間,我們是如此地相信我們敬愛的喬治·馬丁內斯市長在他競選時對我許下的諾言——恢復就業、改善治安和提高社會福利……而事實上就是目前我們的生命仍被危險籠罩。在北美十三州的第一大港,我們的親愛的大學生奇倫·帕帕斯居然還被野蠻的變態殺人狂……”
“……五月三號平原時間凌晨三點,警方發現了奇倫位於郊外的屍體。據說現場異常血腥,希臘裔大學生的屍身離奇失蹤,剩下腦袋則擱置在BW線的鐵軌上……隨後類似的死亡案例越來越多……”
自五月份以來,像奇倫·帕帕斯一般無首希臘裔死者在第五大道穩步增長,平均每半個月一次,目前已經到達七人。早在兩個月之前,總局那邊就已經大力施壓,封鎖相關的消息,並且要求分局盡快處理此事。
“這就是為什麽警監要我負責專案組,”布萊恩說,“坦白說,現在的進展不是太妙,雖然相關的勘察一直在有序進行,可是我們能得到的線索還是太少太少了,總局那邊一直很不滿。”
“坦白說,這給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安德魯沉默了一會才說。
布萊恩看了看安德魯,男人的面目被手上的材料所遮掩,陰晴不定。他考慮了一會問:“你是說當年港區的那件案子?殺人魔羅保特?我有想過兩件案子的相同點,但是他們不一樣。這件案子不同於之前竊取男性腦袋的羅保特,殺人犯只收集受害人的無頭屍體,還幾乎隻對希臘裔動手。”
“我們說羅保特是殺人魔,但是他不一定真的是。”安德魯平靜地說,“你有沒有對比兩件案子的作案手法?”
布萊恩搖了搖頭:“我看過了……但是明顯這件案子裡的犯罪嫌疑人手法更老練乾脆,不拖泥帶水,也更加猖狂。而不像之前案子一樣謹慎到了極點。”
“是嗎?我注意到犯罪嫌疑人你用的單數。你們有沒有證據證明這些案子都是一個人乾的?”
“還沒有確鑿的證據,但我寧願把這些案子都先假設是嫌疑人乾的,
”布萊恩用杓子指了指安德魯,在他放下材料開始吃飯後才說,“還有一件事,明天早上我們估計要開個會,正式介紹一下你,畢竟專案組裡的人都不是我們局裡的。” “會講到案子嗎?”
布萊恩給自己的剩下的土豆泥均勻地撒上了辣椒粉,然後和在一起,聚攏起來,“肯定會。”
安德魯短暫地沉默了。他再翻了翻自己的手裡的文件,揚了揚手,說:“那這些文件我得晚上還你。”
“都行。”
布萊恩說著站起身,解決最後一點午餐,在確認安德魯已經吃完了後叫來服務員結帳。時間也差不多快到了,他們兩個穿過馬路,街邊分開。
“最新的屍檢報告出來了,我得去醫院取。”他說。
於是安德魯就一個人回到警局翻看文件。
布萊恩所說的屍檢報告應該是最新受害的巴塞爾·阿達莫斯。阿達莫斯先生是在四天前遇害的,腦袋被拋棄在一個洗衣店的貯藏室裡,被一隻水桶盛著。按現場拍攝的情形來看,腦袋裡的內容物都流了出來,混在了一桶汙水裡。
阿達莫斯是非法移民,很長一段時間都在第五大道的白鴿街43號居住——那裡的房東同樣也是希臘裔。因為學歷不高、身份有問題而只能在洗衣店工作,負責晾曬顧客的床單被罩,以及日常維修店內的洗衣機。一如其他受害者,他沒有什麽親密的朋友,是名副其實的社會邊緣人物。
摩挲著咖啡的紙杯,安德魯躺在椅子上,試圖重新梳理一遍受害者的共同點。
希臘裔、社會邊緣人物……位置都在第五大道……但是第五大道是藍港市最大的分區,受害人的位置可沒有那麽集中,交通線上也沒有重合的地方。還有什麽呢……非法移民?不不不,其中也有不是非法移民的受害者,準確來說應該就是社會邊緣人物。這點倒和之前的羅保特疑案有點像,他們都喜歡挑選那些男性無業遊民下手。
但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希臘裔……他是種族主義者、還是本人就是希臘裔?
他盯著不遠處上下掃動的空調葉片發愣,然後要旁邊的同事調高溫度。
“難辦啊難辦,這家夥的動機還真是成謎啊?團夥作案,不,應該是不是……團夥作案做不到像這麽乾脆利落……如此模板化的作案,絕對不是激情犯罪,說不定在追求什麽儀式性……但是這麽嚴謹,真的可能是為了什麽宗教意義嗎?”
之前的經驗確實作用有限,安德魯下意識地拿鉛筆在紙上勾勾畫畫。
奇怪,真是奇怪……這個家夥的動機他完全想不通……如此嚴密、如此有針對性的連環殺人案……他,不,他肯定不是為了挑釁警方,至少主要目的不是……
“不像是他想這麽做……”
看著一堆資料,他還是放棄了深究嫌疑人的內心,喃喃自語:“也許他只是必須這麽做……必須砍掉他們的人頭,就和宗教儀式一樣。”
這個想法一提出來所有問題一下就明白了。但是安德魯最後還是決定將之完全推翻——這個解法只不過是將問題當作定理,繞開這個問題不解罷了,什麽也不代表——沒想到他一年沒工作居然讓他退化到了這一地步。
“你看得怎麽樣了?”
這時候布萊恩不知道從哪裡蹦出來了,手裡拿著屍檢報告,挑著眉毛掃視他手裡那一堆草紙。
這就是他為什麽討厭這個位置了——這種工位讓他有被人監視的感覺。安德魯用手肘蓋住草紙,向布萊恩伸出了手, 問:“那是最近的屍檢嗎?”
“對。”
安德魯做了個手勢:“所以……我可以……”
“最新的受害者,和前面幾個有不小的差別,本來想放在明天討論的。”說是這麽說,布萊恩還是遞給了他。
這不是阿達莫斯的屍檢報告,它來自新的受害者。安德魯反覆看了幾遍報告,然後問道:“這是誰的屍檢?”
“不清楚,這是昨日的新受害者,面部特征已經無法辨認了,目前也沒人來警局報案認領。”
“昨天?這可是個大新聞。”
布萊恩搖了搖頭說:“對,上個受害者還是幾天前的阿達莫斯。”
“他打破了規則……如果真的是他打破的。”不再是半個月一次了麽?安德魯沉默了一下,不清楚這個變化會意味什麽。
“難說。”
他想了一會,問:“那阿達莫斯的屍檢呢?我沒有在你給我的文件裡看到。”
“哦,這個啊,它和最新受害者的資料都在我辦公室,等今晚我整理出來吧,”布萊恩笑了笑,接過了安德魯遞過來的屍檢,拍了拍他肩膀,“我今晚會給你的。”
“你要在這裡熬夜嗎?”安德魯在他身後轉過椅子,朝他喊。他看了表,上面的指針正指到六點十分,“現在是下班時間,你老婆不會發火?我可記得她當年可是能為了接孩子這事跑到警局和你吵。”
“你不和我一起?”男人揚了揚手裡的文件。
“你想得美。”安德魯聳了聳肩。
他收拾好東西,馬上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