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振雲小心翼翼的將向天問扶在座上，十分關切的問道:“天問兄，沒事吧?要不要先下去休息?”

　　向天問盯住徐振雲三秒鍾，終於強笑道:“我……沒事。”

　　徐振雲長舒一口氣，道:“那我就放心了。”施施然返回自己座上。

　　“你明明可以留力，別以為我沒看出來……”

　　徐振雲猛地抬頭，發現姬小花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這是姬小花第一次用“傳音”法和自己交流。

　　徐振雲微微皺眉，用疑惑的神情看著姬小花，意思明顯:“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麽。”

　　趙蝮亭道:“武道六人，盡數悟得前後雙印，結果還算不錯。”

　　微微一側身，略顯矜持的道:“二位請施展手段吧。”

　　那兩個面目陌生的“看客”，聞言對趙蝮亭躬身一禮;旋即雙掌合十，口中念念有詞。

　　二人手掌，立刻抹上了一層淡金。

　　“原來是兩個工具人……”徐振雲心中道。

　　一開始還以為是大晉的資深長老一類。

　　“小界”之內、半徑六百丈的整個結界空間，突然輕輕晃動。

　　浮空“圖卷”的南部邊緣，突然浮現出一張金色的門戶。

　　一個又一個人影，魚貫而入，都是和徐振雲等年齡相若的年輕人。只是每個人身上都浮現出一層淡淡的“白光”，仿佛靈魂之體的特性。

　　所有人在“陣圖”正南方、縱橫五十丈方圓的空間內站定，總數足有千余。

　　徐振雲神情一瞥，猛地從泛著白光的數千人中，看到了一個熟悉面孔——某個圓臉灰袍少年，曾經在鵬程宴上見過。此時他正興致高昂，立在在人群的正前方。

　　好像感應到了徐振雲的目光，圓臉少年微笑點頭致意。

　　看著眾弟子疑惑的眼神，魏興河熱心解釋道:“一等靈天小界，有一正門，無數虛門。正門是真身入境之門戶，也就是掛在房間裡的那幅《青山日出圖》。而虛門可以隨意開辟，令神魂進入。”

　　“武道外的其余九道道途之‘印’，親眼得見同道上乘演法，對於本人的修行，有特殊促進作用。”

　　“想必有些熟面孔你們也認出來了，通過‘虛門’進入的，都是你們國朝大選之同道，如今位列二、第三等者;此刻真身散落各處。”

　　“並且接下來的‘考核’，他們也會參與其中。”

　　“那這‘一等靈天小界’豈不是一個絕佳的‘臨時聚會’場所，盡管只是靈魂交流……”徐振雲暗道。

　　目光一轉，余光將位居對面倒數第二的“江承志”盡收眼底。

　　此刻他存在感無疑是全場最低，仿佛低頭沉思，連小界中新湧入的這許多人，也漠不關心。

　　“如果依舊是從末座開始依次上場，那麽戚秋彤之後就是江承志……出手的時機，就是此時麽……”

　　但趙蝮亭卻道:“哪一個準備妥當了，便請上場。”

　　話音一落，對面除江承志之外的其余五名弟子目光互接。

　　牧雪晴、沈蓮心都有躍躍欲試之意，但李長青卻是搶先一步，笑著起身道:“弟子先來。”

　　趙蝮亭點頭允諾。

　　李長青翩然下場。

　　之前六名武道弟子“上場”，都是步行。因為九品境界的武修，尚未掌握飛遁的能力。而此刻李長青卻是騰空而起，飄飄搖搖，猶如紙鳶一般飛遁過去。

　　十大修行體系，“氣道”是唯一九品境界就掌握飛遁的。

　　其余諸道，大多是在八品。

　　而武修則在此道上位居倒數第二，八品境界也只能短程的、不穩定的飛遁;真正踏空而行，則是七品之後的事情。

　　氣道一脈，徐振雲並不陌生。

　　因為這是最接近徐振雲所熟知的“修真”的體系。服氣之後，開竅通幽，鍛丹分神，連續五個境界，都是徐振雲相對熟悉的概念。

　　李長青道:“請首座大人出題。”

　　徐振雲稍一思索，立刻知道其余體系的考核，不需要再將吞下去的那玩意給“吐出來”;當事人也知道這一點。

　　說不定這兩天“玩味”的內容，就與武道不同。

　　趙蝮亭輕輕一點頭，微笑道:“倒也不必太過艱難。”

　　話音一落，他右掌一翻，掌心出現三枚黑色棋子，大小形狀都完全相同。

　　趙蝮亭隨手一擲，三枚黑色棋子快速飛出，在李長青面前時才陡然停住。

　　李長青神情忽然嚴肅。

　　他極緩慢的伸出右手，食指輕輕向前一點。指尖立刻化作晶瑩如玉的粹白色，疑似極精純的氣機。

　　然後那氣機透指而出，快速織成一枚黑色棋子，和其余三枚棋子看上去完全相同。

　　在他“施法”的一瞬間，正南方向的千余弟子中，至少有數十人，露出極認真的神色，好像深怕漏去了一絲一毫。

　　魏興河環顧眾弟子一眼，笑呵呵的介紹道:“氣道九品，境名‘服氣’。體內凝練出一十三道‘元始氣’，是為成道之樞紐。在九品境界，除了可以緩慢飛遁這一勉強實用的能力，其余不過是以氣馭符、氣機顯化障眼法一類的手段，十分廢物。”

　　辛丹萱笑吟吟道:“這些十大體系的基礎知識，第二輪修持之中，他們多半已經自一簡書中明了，何須你過多解釋。”

　　魏興河搖頭道:“那也未必。或許就有弟子別有專門志趣，意在專精。我提點一下又有何不可?”

　　辛丹萱不再爭辯，魏興河自顧自的續道:“不過氣道九品的‘印’，還算有些意思;這算是氣機諸相的精華所在，印名曰‘一氣呵成’。”

　　“以氣道九品的能力，以氣機顯化障眼法，精度極低，都是一眼假的貨色。但動用‘一氣呵成’，卻可以模擬出一件除了人身以外的實體，持續一刻鍾時間。”

　　“其形象之真，同境界修道者無論修為高下，皆難辨別。”

　　“一日限一次。”

　　徐振雲眼前微微一亮。

　　同境界修道者，無論修為高下，都難以辨別?這樣的手段，如果在合適的人手上，並精心設計，有可能發揮出非同凡響的效果。

　　很明顯，李長青“複製”出來一枚棋子，就是“一氣呵成”的手段。

　　果然極為逼真。

　　趙蝮亭忽然輕輕一揮手，李長青面前突然有一道仿佛蠶繭的厚重光芒，將全部四枚“棋子”都包裹住。

　　一個呼吸之後，光澤消散。

　　大家都不笨，猜到了在厚重光芒包裹的一瞬間，裡面四枚棋子相當於“洗牌”了，悄然調換了次序。

　　趙蝮亭環顧圖卷正南方向一眼，對來自“虛門”的千余弟子道:“諸位既是觀法，又是考官。以從左到右為序，以為哪一枚是假，心中觀想，身前書寫文字即可。”

　　“切忌，隻問本心，不許參照旁人答案。”

　　話音將落，南面第二排一名弟子身前，立刻浮現出一個鬥大的純白色“三”字。

　　隻慢了一二息，其余“一”、“二”、“四”也林林總總的浮現。

　　魏興河解釋道:“氣道九品印‘一氣呵成’，領悟深淺如何，亦有高下之別。諸位基礎的算術知識都並不欠缺。眼前的‘考核’者共有千人。”

　　“如果最終答案，四個選項各佔了四分之一，正確答案的比例並不明顯高出。那就說明李長青的‘一氣呵成’之法極為成功。”

　　“但這只是入門而已;如果此‘印’掌握到高明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卻能令正確答案的比例顯著降低，甚至根本沒有幾個人才猜對！”

　　“這就是首座大人吩咐不許參照旁人答案的原因。”

　　向天問有些不服，捂著嘴道:“那我專門打自己反門，覺得哪一個像，我就偏偏不選，豈不是反而能中?”

　　魏興河正色道:“並沒有哪一個看起來‘像’或者‘不像’;對每一個而言， 四個答案都是一模一樣，完全相同;但無論是選擇哪一個，最終一定會‘猜錯’。”

　　“無論你打幾次反門，最終都會避開正確答案。”

　　徐振雲若有所悟。

　　趙蝮亭微笑道:“你們也可以試試看。只不過不必說出答案，猜中與否，全留在心中。”

　　眾弟子聞言，吩咐嘗試。

　　就連江承志也抬起頭，好像在觀察李長青身畔的四枚棋子。

　　徐振雲凝神觀察，十余息後心中有了答案，大約是第一枚。

　　嚴格來說，不是“看”的，是“猜”的，他突然間心血來潮，覺得是第三枚;徐振雲並沒有真的發現這第一枚棋子，和其余三枚棋子有什麽明顯的不同。

　　道心棋盤的“認真觀察”模式，有沒有用?

　　得到答案之後，徐振雲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由於完全背對著趙蝮亭、魏興河，同時又是身在小界，徐振雲沒有太多心理負擔，立刻進入“認真觀察”模式。

　　一下子看到，第三枚“棋子”，呈現出一個淡淡的虛影。

　　徐振雲為自己的直覺準確而歡喜。

　　同時也意識到，道心棋盤的作用，真的比想象的強悍。

　　歸根結底，道心棋盤的能力體現在兩方面——一是能夠看見別人看不見的;二是生殺之道，收集“棋子”。

　　原以為第一個作用是附加的;但現在看來，這個能力，同樣關鍵;甚至有可能這才是道心棋盤的主要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