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毛袁基的,是因為太師認為荊南土蠻不穩,需要一位宿將坐鎮。
荊南三郡是孫堅的勢力范圍,自從孫堅去了徐州,一直由祖茂坐鎮。
只是,皇家水師設立,通曉水戰的祖茂又被調到柴桑擔任水師主將,致使零陵與桂陽的土蠻與賊盜,出現死灰複燃的跡象。
早已知情的何太后,故意詢問百官,誰可勝任?
官場規矩大家都懂,如果沒有人選,盧植肯定不會巴巴地廢話。
果然,提議者寥寥無幾,何太后隨即再問盧植:“太師以為,何人前往荊南為宜?”
袁基突然發現,盧植衝著自己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心中頓時警惕。
盧植朗聲提議:“臣以為,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若太后陛下開恩,令前虎賁中郎將袁紹戴罪立功,荊南可高枕無憂。”
好像被踩中尾巴,袁基差點竄上大殿頂梁。
荊南是孫堅打下來的,算袁術的勢力范圍,袁紹打出袁府自立門戶,與公路早就勢同水火。
一旦袁紹踏足荊南,即便沒事也會掀起三尺浪,別說公路那個乖張的性子,整個江南還能消停嗎?
若太師系推波助瀾,袁術的勢力必然會被牽製甚至大大分散削弱,進而影響袁家的名望。
盡管他的想法都對,但不能貿然出面杯葛。
從血緣上來說,袁紹再惡劣再胡鬧也是自家兄弟,他出面否決,會坐實袁紹莫須有的指責,裂痕就真的沒法彌合了。
那樣,袁家和自己的名聲,會再次跌落。
不行,得找劉表曹操談,盡快就地安置那個麻煩製造者,最好一輩子老死在巴蜀,別出來扎眼了。
當天晚上,袁基、劉表與曹操匯聚一堂。
袁基也不廢話,直接說道:“本初性子略急,某以為,還是先在蜀地歷練歷練為宜。”
一方諸侯的劉表,是當代名士不假,可對上袁家家主,也只有俯首聽命的份。
“太傅說的不錯,這事吾回去便找本初談,盡量妥善安置。”
袁基點點頭,再轉向曹操:“孟德與本初相交多年,拜托你多勸勸。只要他安安分分,三兩年內,一州之地亦非難事。”
曹操趕緊起身拱手道:“是!在下定會好言相勸。”
叮囑過,袁基開始談起“廢史立牧”。
“景升兄的想法,太后與朝堂是認可的。不過,頗有些州郡抵觸,且斟酌斟酌,年底再提吧。”
劉表很清楚,自己動了刺史與郡守的蛋糕,不知有多少人對他恨得牙癢癢。
知道歸知道,但益州的權力必須掌握在自己手中,不如趁機走馬換將。
“既然如此,那就這麽辦。嗯,張公祺文武雙全,若能出鎮荊南倒是不錯。”
袁基明白,為了鞏固益州的權利,劉表勢必要將張魯的勢力趕走。
雙方各懷心思,卻在荊南刺史的人選上,達成了默契。
政治的本質,就是赤果果的利益交換。
為拉攏曹操,袁基果斷送出一個舉孝廉。
十六歲的曹昂明年初參加公府考核後,即可出仕為官,這是朝堂大佬與世家的常規套路。
盡管都是舉孝廉,但也有區別。
被太傅袁基這樣的頂級大佬舉薦,曹昂妥妥的京城郎官,且安排的必然是清貴優差。
隨著天子之爭落下帷幕,地方州牧刺史郡守陸陸續續踏上返程。
東都馬照跑舞照跳,
又進入紙醉金迷的奢華生活節奏。 無論哪個朝代,權貴們錦衣玉食奢靡無度的同時,意味著底層民眾的生活艱難。
尋常時節,老百姓尚能苟延殘喘,可遇上天災人禍,權貴與災民的矛盾一點就炸。
賑災大隊出發的第七日清晨。
累的像死狗一樣的劉備,帶著疲憊到極點的五百余精騎,抵達廬江治所,皖縣。
此刻,坐鎮皖縣的是袁家故吏,虎牙將劉勳劉子璜。
州牧刺史郡守全都去了京城,作為袁術鐵杆的劉勳便成了廬江的土皇帝。
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這貨抓住機會大肆收刮,搞得民不聊生,怨聲載道。
半個月前,爆發水災的尋陽縣,正處在青黃不接的要命時候,眼下餓殍遍地。
劉勳居然見死不救,有糧不撥。
無家無食的尋陽災民,被迫化作禽獸,易子而食。
尋陽境內,人間慘劇,屢見不鮮。
相當多的流民已向周邊擴散,劫掠事件頻發,再不撥糧賑災,隨時都有可能暴亂。
北門外,當朝執金吾率兵抵達,說是為賑濟災民而來,令劉勳大感意外。
按照常規,急報發出,朝廷派人賑災,最快還需要六七日。
劉備怎麽能這麽快?
執金吾的名頭太響,作為袁家的故吏,劉勳清楚的很,何況袁術就因為此人被發落到九江的。
朝廷欽差,劉勳必須接駕,但這貨怕劉備找借口下毒手。
於是帶著城內近千人馬,出城相迎。
劉備坐在路邊的石塊上,蓬頭垢面,渾身汙漬斑斑。
他身後,東倒西歪不成人形的五百多騎兵,如同乞丐一般。
見到劉勳上前寒暄吹捧,劈頭問道:“多少鄉村遭了洪水?”
劉勳哪裡弄得清楚,支支吾吾答不出。
再問:“災民有多少?”
還是支支吾吾。
劉備最後問道:“你可曾派人撥糧救災?”
聽著語氣不對,劉勳立即反駁道:“賑災是郡守的差事,吾只是牙將......”
事實上,就在剛剛,劉備已經與逃荒的災民接觸過,也從郊區居民口中,得知了劉勳的諸多罪惡。
劉備哼了一聲,喝道:“子龍!”
輪崗擔任執金吾親衛的趙雲,立即操槍跳起,直奔劉勳。
早有預感的劉勳,立即扭頭向回跑,同時大喊道:“護吾,護吾......”
他身後當即湧出四五個親兵,各執刀槍攔截趙雲。
趙雲揮槍橫掃,親兵們被悉數擊倒,連跨三步,擲出長槍。
正在狂奔的劉勳,直覺背後一疼,一截帶著血水的槍尖自胸口冒出。
“啊!”
劇痛中,劉勳哀嚎著被釘在地上。
郡兵們傻眼了,嚇得愣在原地,不敢亂動。
劉備緩緩起身,抽出長刀,來到奄奄一息的劉勳身邊。
“本執金吾奉旨賑災救民!今有虎牙將劉勳,不忠不仁,貪贓枉法,罔顧災民死活,罪大惡極!斬首示眾!”
刀光一閃,皖縣的土皇帝,身首異處。
“廬江郡丞何在?”
一個面色煞白汗如雨下的胖子, 站了出來。
“回執金吾,小的烏夏是廬江郡丞。”
“傳令全郡,凡有災民處,一律開設粥攤,再有一人餓死,從上到下包括你在內,皆斬!”
烏夏打了個寒戰,連汗水都顧不得擦,屁滾尿流地回去傳達命令。
接著,軍銜僅次於劉勳的騎都尉張勳也被召來。
劉備指著劉勳的屍首說道:“你頂他的位置,郡兵城外扎營,拿地圖來!”
張勳心頭一跳,這就當上虎牙將了?
趕緊半跪接令,讓城內兩千郡兵出城扎營。
地圖展開,張勳積極表現,將聽說到的有關水災的消息全都說了出來。
洪水在尋陽破堤,因而主要受災的事尋陽南境,至少數萬人受災,三天前尋陽的消息就斷了。
這不是個好兆頭,很可能尋陽災民已經發生了暴亂。
“你,帶兩千人馬帶著糧食趕到尋陽,一為救民活民,二為控制災民亂民,非不得已不許殺人!”
“是,末將這就出發!”
劉備卻信不過對方:“趙雲,帶人跟著他!”
就像張勳所想,尋陽確實發生了暴亂,數萬災民或劃著木筏,或趟著沒膝的洪水,瘋狂圍攻縣城。
被困在城中,還有那位從九江前來救治災民的大夫。
忽然,浸泡半個月的南城牆,嘩啦一聲,大面積垮塌了!
災民們呆了呆,齊齊發出歡呼,如同蝗蟲一般順著缺口湧進城內。
尋陽,頃刻間,變成人間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