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戰爭時期,半夜大軍進城,也算涿縣破天荒第一次了。
看著面無表情的關羽,騎著馬從面前緩緩而過,公孫瓚覺得,局面似乎與自己構想的不太一樣。
當初溫和綿軟君子一般同窗,從沒如此決絕剛烈的表現。
關羽麾下五百名軍士進入城中,強行接管了涿縣城防,不僅四門與城牆,甚至連郡府、縣府、糧庫、銀庫、武庫都被士兵悉數管控,無論出入均嚴格搜檢,人人都要登記在冊。
且,每個時辰,有數支盔明甲亮的小隊軍士,在城中如同城管四處亂竄,雞飛狗跳。
至於理由,關羽淡淡地說道:“接到斥候通報,發現胡人探馬南下的蹤跡。故,嚴格盤查搜捕,以防泄露軍機。”
涉及到胡人入侵的軍情,縣府郡府幾乎沒法乾預,除非能弄來天子或朝堂的旨意,又或是太尉的軍令。
因而,黎明到來,處於嚴厲軍管狀態下的郡縣父老,炸開了鍋。
買賣沒法做了,糧食果蔬進不來不說,就連引火做飯的柴火都斷了。
難不成,大夥生吞活咽茹毛飲血,效仿老祖宗當山頂洞人麽?
大批涿縣居民不敢找氣勢洶洶的士兵的麻煩,卻圍堵在郡府和縣府門口,群情激昂地討要說法。
關羽微微一笑,樂見其成。
此時,一夜無眠眼圈發黑的公孫瓚,正在劉太守的榻前,面露尷尬。
較之昨日,劉太守顯然氣色好了不少,有些不滿意地瞥了一眼故人之婿。
“說說吧,伯圭作何打算?”
“那廝借口搜捕胡人肆意妄為,分明未將伯父放在眼中......”
劉太守心裡好笑,都這時候了,還想拿吾作擋箭牌,天真!
“哎,話不能這麽說,吾已五旬早該歸鄉養病,涿郡今後要靠伯圭挑大梁的。”
能惹事不能平事的家夥,還想成為幽州之主?
何況,是你先向同窗挑釁,不止一次,人家反擊合情合理。
再說回來,明知搜捕胡人探馬是胡扯,可老夫憑什麽製止?難不成拍胸脯保證不會有胡人探馬?
老夫遇事不爭,不代表傻。
看著公孫瓚一陣臉紅一陣臉白,劉太守不想再勞神。
“行啦!老夫愚見,你那位同窗還是念舊情的。該賠禮賠禮,該認輸認輸,以後避他一頭地便是。”
挨打要立正!
這道理都不懂,還怎麽混?
在軍營門口,白馬公孫瓚站了半個時辰,終於被帶到劉備大帳前。
劉備全身甲胄“不勝欣喜”地迎了出來。
“哎呀呀,伯圭來了!”
說完,踢了一腳劉能,呵斥道:“狗才,怎麽不早些通傳?”
劉能當即委屈道:“校尉軍議,小的實不敢打擾。”
“唔,這倒也是。不過,我與伯圭多年同窗情同手足,下次再犯,軍法無情!”
見著主仆二猿的拙劣表演,公孫瓚心口像是堵了塊大石頭。
“玄德軍務繁忙,瓚稍稍等候,不妨事的。”
“哈哈,伯圭果然好度量,快請!”
劉備與同窗進帳,賓主分坐。
劉備眨著無辜的卡姿蘭大眼睛,問道:“不知伯圭為何而來?但凡有不長眼的,隻管說來,小弟幫你打發了。”
“啪!”
仿佛被狠狠打臉的公孫瓚,氣血上湧,差點當場翻臉。
緩了緩,被逼到牆角的公孫瓚,
只能繳械認輸。 “玄德,俱是為兄的不是,手下疏忽慢待,吾已嚴厲責罰。已著人搶修校尉府邸,三日內完工。”
劉備想了想說道:“還是伯圭仗義,小弟多謝了。”
這時,兩位須發皆白的老兵進帳,端上酒食瓜果,大概不堪盔甲重負,氣喘呼呼,行動遲緩。
“哎,讓伯圭見笑了。天子命小弟領兵守邊,鎮壓不臣。可,眼下近半將老兵疲,弟恐有負聖恩啊!”
心知肚明的公孫瓚只能賠笑:“定是某些狗才疏於職守,為兄今日便查明緣由,送來千五精兵。”
“啊,這多不好意思。不過,小弟確實連人頭都認不全,如此,就有勞伯圭了。”
“應該,應該。”
於是,吃著喝著,閑敘家常。
張飛一撩門簾闖了進來,氣呼呼地說道:“稟校尉,末將剛剛清點,千五戰馬不合格,不知是哪個龜孫使壞?”
“噗!”
公孫瓚又氣又急,一口酒水噴了出來。
明明隻換了千匹良馬,怎麽變成一千五了?
啊,明白了,這位黑心腸的大耳賊吃定了自己。
尼瑪,還講不講同窗之誼了?
心肝脾肺腎全都滴血的公孫瓚,再不情願也只能捏著鼻子,“慷慨”地奉送了五百良馬的大禮。
離開城北軍營,公孫瓚搜刮積攢多年的家產,近半落入同窗之手。
熱情地將不甚甘心的白馬同窗送出軍營,劉備哈哈一笑。
小樣,看來還不服氣,那就慢慢和你玩。
眉開眼笑的大耳賊忙著點票子,涿縣也就消停了。
數十工匠粉刷、修補、打掃,加急趕工修繕校尉官宅。
五人一組無甲無兵的巡邏隊規規矩矩,扶老攜幼,態度很是和藹,畢竟魚水情深嘛。
軍士全部撤出歸建,隻保留涿縣四門及城牆上的固定值衛,且只針對可疑人員搜檢。
明眼人看得清,第一回合,跋扈多年的地頭蛇吃了大虧,生猛的過江龍還真有兩把刷子。
於是,一切都順風順水起來。
一千五百精兵送入軍營,一千五百匹戰馬趕進馬廄,城北軍營進入正常運轉。
走馬上任的福泉校尉,發下三道軍令。
一,官兵吃住一體,每日兩次操練,晚間講解兵法與戰例,月末對抗演習。
二,狠抓衛生醫療,定期健康檢查,禁飲生水,公共廁所,公共澡堂,違者重罰。
三,頒布獎懲條例,以身作則,賞優罰劣,公務開支悉數明示,接受全軍監督。
作為骨乾兼主力的一千五百私兵還好,新募的三千土著兵可算開了眼。
“啥?日日操練兩回?晚上不睡聽夫子講書?”
“啥啥?水煮沸才能喝?指定蹲坑拉屎?集體光腚沐浴?”
“啥啥啥?一日三餐有葷有素,能月月領糧?死了傷了還有撫恤?”
這做夢也夢不見的好事,校尉得花多少錢?能是真的嗎?
打破常規總會引起各種反應,很多士兵不以為然,甚至等著看笑話。
但劉備深知,一支有文化、有保障、相對公平的軍隊,幾乎是不可戰勝的。
而且他現在不缺錢,一千匹劣馬通過張蘇轉手,算是有了啟動資金。
徹底坐穩幽州最大馬商的寶座,兩位投資人心照不宣送來三成乾股,僅此一項月入百萬錢。
一朝權在手,皇叔露出貔貅+財神本色。
借著軍糧和隨營工匠的名頭,張蘇商行毫無顧忌地涉足糧茶鹽鐵四大暴利行業。
題外話,茶葉此時並未興起,但擁有金手指的劉備,堅持讓張蘇派專人奔赴江南投資茶園。
除了推出蹄鐵,將來對付整日葷腥的北方遊牧部落,茶磚必將成為一記妙手。
隨著新軍規的推行,軍營不遠的三家村,竟然意外的漸漸興旺起來。
陸續有商賈到村裡開設了糧店、酒水鋪、肉鋪、五金鋪、布帛店等攤檔。
這些店鋪目標很明確,專做軍營生意,畢竟四五千人一天的吃喝穿用就不少了,一月一年呢?
世人就沒傻的,越來越多的商賈聞著味跟來了,原本只有數十戶的三家村,大大地賺了一筆。
最古老的半掩門生意自然不會缺席,那些依門俏立的年輕女子,成為三家村最靚麗的風景線。
軍營大把光棍漢,每月領糧就等於領錢,有了錢自然要花。
所以,涉及到金錢,嗅覺靈敏的商人總是最先聞著味。
某紅臉通緝犯與黑臉屠夫,憑著驕人的戰功雙雙洗白,成為正經大漢騎都督,秩千石。
這身份,放眼幽州也是妥妥的大官。
作為商賈,張蘇二人不敢高攀皇族,只能退一步,選擇曾經門當戶對的二弟三弟示好。
張世平以嫡女張蓮兒嫁給關羽,確定聯姻關系,三兄弟中最後一個單身王老五,官宣脫單。
蘇雙沒有女兒,便以從女為張飛妾室,也算表明聯姻的心意。
至此,中山張蘇兩大家族,算是徹底上了劉關張的賊船。
大耳賊的船,不是賊船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