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北方刺骨的寒風,中平元年十一月,悄然來到。
大概天子劉宏覺得“光和”不順心意,便以黃巾平息為由,於九月初將年號更換為“中平”。
是故,今年也是中平元年。
與北風結伴而來的,還有朝堂早已預見的叛亂。
涼州羌胡首領北宮伯玉,假借黃巾之名發動叛亂,劫持了邊允與韓約。
刀口下,官職最高的倒霉蛋涼州從事邊允,被北宮伯玉推出來當叛軍“首領”。
朝廷一面派兵前往涼州平叛,一邊授權劉備督管幽州全軍,巡視邊境,以備不臣。
旨意一到,幽州如同熟透了的桃子,落在劉備面前。
收了好處,就要回報。
這年頭,北方遊牧部落大多記吃不記打,爭搶牧場,劫掠農家,時有發生。
所以,得找個不順眼的刺頭,試試咱老劉的軍刀快不快。
找......誰好呢?
事實上,在野心勃勃的大耳賊心裡,軍隊、金錢、地盤等,都不是最優先的。
兵聖有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故,情報,才是上位者最應該重視的,沒有之一。
兩個月時間,人數過百的斥候與不良人組建的諜報網,傳回幽州各地詳盡的情報。
精明的家將劉能作為情報頭子,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似乎越來越不擇手段。
家主有需要,劉能翻出名單,推薦位於遼西郡的烏桓大人丘力居,堅持說這貨似乎不太安分。
歷史記錄:將來會跟著張純一起叛亂。
什麽?人家現在還沒反?
切,讓密諜發幾張傳單刷幾條標語,多大點事?
總之,忠誠正義的福泉校尉,必須師出有名。
三千鐵騎發起突襲殺進遼西,那些記錄在案不太恭順的部落首腦,悉數斬首。
毫無準備毫無反意的丘力居,看著城下的小京觀,再看看如狼似虎的軍隊,這貨委屈到差點崩潰了。
看著搭上城頭的雲梯,值守的軍士一哄而散,還打個毛啊?
出城,求饒。
看了一眼,跪在馬前賭咒發誓獻上家產的烏桓大人,劉備摸了摸下巴。
“行!本校尉今日心情好,可以放你一馬。”
丘力居以頭搶地,砰砰作響。
“不過,你得戴罪立功。這樣吧,帶上所有族人,給我一直向南打到海邊。”
死裡逃生的烏桓首領,哪有半點討價還價的余地。
當天便帶著數千族人撤出遼西,穿過遼東向南大遷徙,血腥征服近乎不毛之地的狹長半島。
丘力居打不過福泉校尉,但對付茹毛飲血刀耕火種的半島棒子,那是砍瓜切菜相當神勇。
所以,不到一個月,大漢軍旗便順利地插在了對馬海峽的西岸。
鎮壓不臣,開疆拓土。
輝煌戰報再次傳閱朝堂,“文治武功”的天子劉宏的視線,熟練地45度翹起。
有功必賞,重賞!
“皇族劉備,亦智亦勇,統兵有方,拓土三千裡。拜中郎將,封都亭侯,食邑千戶。”
已經升任郡丞,鎖定郡守之位的公孫瓚,聽到消息,默默捏了捏鼻子。
特麽,那長臂猿居然拜將封侯,擁兵近萬,差距更大了。
不過,惡劣局面下,白馬郡丞強打精神,與門客多次密議。
到底是天生的梟雄,公孫瓚決定兵行險著。
一個陰謀,
悄無聲息地醞釀發酵。 一段時日後,中山商行的帳房通報:生鐵出現斷貨,同時,鹽糧布亦明顯上漲。
張世平沒當回事,但蘇雙卻敏銳地意識到,這裡面可能有問題。
“不對!”
張世平一愣,問道:“往年冬日裡亦有些許漲價,有何不對?”
“鐵鹽糧布同時異常,只有一個可能。”
這是張世平也反應過來,疑惑地問道:“你意思,有人大批囤貨?”
蘇雙想了想,也不太敢斷定,隻說了一句。
“之前,這些貨品的大宗交易只有軍營,就怕不止囤貨這麽簡單......”
蘇雙的話讓張世平毛骨悚然,急急地問道:“是誰......去市面上打聽一下。”
大宗交易的客戶不多,沒人會得罪中山商行。
據稱:有神秘客戶大肆購買,且上門提貨,無需商家運送。
張世平毫不猶豫做出判斷:“不對!隱瞞身份,還隱瞞去向,看來確實有鬼!”
接到商會的消息,劉備招來劉能。
“查查,誰在囤貨?讓不良人盯緊點,我倒要看看,誰在太歲頭上動土?”
劉能對外派出斥候,對內則從混跡市井的三教九流中,收買不良人中為耳目。
眼下,涿縣城內,至少二十個職業或半職業的不良人,每月從劉能手裡拿錢。
與此同時,分布涿郡各地的罪奴營,充斥著不滿與憤怒。
這個月發下來的糧食中,依然霉變發黑,竟然還摻雜著相當比例的砂石。
寒冬時節,作為沒有任何私產的黃巾罪奴,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每時每刻都在死亡線邊緣掙扎。
這是想活活餓死我們嗎?
面對守衛的刀槍,罪奴們只能忍下怒火,但私底下的非議與怨恨漸漸沸騰。
畢竟是刀口舔血之輩,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今亡與不亡皆死,死國可乎?
可,反抗需要的武器與糧食,在哪呢?
罪奴們渴望生存,渴望改變命運,渴望有一雙溫暖的手來搭救自己。
心想事成,一雙“仁義慷慨”的大手及時伸了過來。
有神秘人混跡於各個罪奴營,為領頭的罪奴骨乾送來若乾糧食和簡陋的兵器。
“郡府有人黑了心肝,克扣爾等衣食,還讓軍士嚴加監管,這樣下去不知要死多少人,真是可憐呐,哎!”
近兩萬罪奴中,大半都歷經陣戰,是真正死人堆裡爬出來的老卒。
只要給他們衣食刀槍,眨眼間就是一支軍隊。
涿郡駐軍充其量三四千之數,猝然發難,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即便最終舉事不成,郡治不靖,發生叛亂,文武長官都要承擔責任。
所以,一手欺壓逼迫,一手煽風點火,精心策劃的叛亂越演越烈,初略估計近萬人裹挾其中。
為求一條活路的罪奴們,得到了武器和糧食,尚欠缺一個有威望的領頭人。
於是,舉事前夕,數十黃巾罪奴頭領,秘密趕赴涿縣南十裡寨。
“大帥,可憐可憐弟兄們吧,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餓死凍死啊!”
數十人按照軍中規矩,單膝跪地,哀求昔日的統帥。
孫夏吃了一驚,他沒想到事情發展的這麽迅速,這些人居然還弄到了相當數量的兵器。
味道不對!
為了進一步摸清情況,濃眉大眼的孫夏假意順從,答應領頭起事。
“既然推舉孫某,某這裡有個條件,若諸位認可,某便愧居這個帥位。”
“大帥盡管講,只要在理,弟兄們還能不許?”
“兵法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諸位進城探過底麽?留意過城北軍營麽?”
咦,孫帥說的好像很有道理。
看著面面相覷的大小骨乾,孫夏清了清嗓子,說道:“沒有內應,不說能不能打下涿縣,即便攻下來,若郡兵突然殺到,怎辦?”
嗯嗯,不愧是大帥,考慮的就是全面。
見眾人意有所動,孫夏便說道:“這樣,只要一天,派出人去打探清楚,屆時裡應外合,一鼓可下!”
“對對對!大帥說的在理,就這麽乾!”
眼睛一睜一閉就是一天,多大點事?
於是骨乾們開始安排內應,設法混入涿縣城,並且派專人監視城北軍營。
同時,為了避免新大帥孫夏認慫逃跑,故意配了兩名貼身“親衛”。
孫夏渾不在意,與眾人與親衛說說笑笑,沒有半分膿包退出的意思。
至傍晚,消息傳回十裡寨,城內有好心人助力,大軍一到便會打開城門。
眾人齊齊看向孫夏。
“如此,大事可定!明日五更,一舉拿下涿縣,如何?”
一呼百應,激動萬分的頭領們當下趕回各自營地,秘密動員更多人參與明早的暴動。
而孫夏也沒歇著,主動走訪並聯絡十裡寨營地的罪奴。
兩名“親衛”形影不離,全神貫注地監視孫夏的一舉一動。
有“好心人”相助,有孫大帥統領,這把穩了。
涿縣的夜幕下,有個身影呼著白氣,拚命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