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流亡的貴族張良,他還在他的道路上行進。
可是,他也只是天下人的一份子。他所經歷的事情,天下的流亡貴族在經歷,天下人也在經歷;天下人所經歷的事情,天下流亡貴族在經歷,張良也在經歷。
天下人的命運,也跟著滔滔的歷史洪流裹挾前進。
為什麽形容歷史,總是用滔滔不絕的黃河來譬喻,那是因為歷史猶如黃河,其勢不可擋;而個體的生命,家族的興衰,國家的興亡,在這滔滔的歷史洪流裡,一切都顯得無力。
每個人在歷史中都是身不由己。
在這樣的歷史洪流裡。
只有那麽一兩個人是置身事外的。
這一兩個人,就是活在權利頂峰的人。
只有他們,可以避免經歷這些日複一日的生存之苦,可以避免庸庸碌碌的荒誕庸俗日常。
等待他們的,那是站在時代的潮頭,去做改變天下千千萬萬人的局面。
不是說出身真的就決定命運。而是命運早就注定,出身、經歷什麽的,不過是事先安排好的劇本。
人活在世界上,其實都是為了一件事,追尋宇宙的秘密,探求人生的意義。
但其實,人活著本就沒有意義,因為到頭來都是一堆白骨。沒有什麽比人死後都是一堆白骨更有說服力的了。
醒著的人,雙腳麻木也要往前走,有的走到一半堅持不下去一死了之;有些人知道人活著沒有意義,所以在人世間奉獻自己,這樣的人,在戰國末年的時候,已經是非常少了。更多的人是想為自己活出個名堂來。
於是士人努力讀書想做相國;武夫努力殺敵想做將軍。
而裝睡的人則不然。
人生本就沒有意義。裝睡的人不敢面對這個事實,更加不敢面對自己,於是就自我欺騙。
女人生了孩子,便把孩子當做人生的意義;男人成了家,便把養家糊口當做人生意義。
原本自然而然的責任,當人生失去了信念,信仰沒了源頭,生命失去意義,判斷是非的標準就開始偏移,為人處世的準則就開始變化。
很多人便開始走向偏執。
這就是執念的起源。
於是社會上就出現怪象。
男女追求至高無上的愛情,父母要求子女孝順,子女反問父母為什麽年輕時不努力。
人間人倫之間的悲劇,笑話,是最容易打擊一個人信念的。
究竟是家家戶戶的不安寧不幸福導致了國家淪亡的悲劇,還是說國家的氣運走到了最後,對外表現為家家戶戶都要上演一幕幕悲劇。
天下都是一盤棋,只要落在世間這枚棋盤上,誰也不能置身事外。
長久地處在六國社會最底層的庶民,本就覺得日子苦的過不下去了。
這下來了個秦國,把原本壓在他們上面的貴族給掀翻了。空氣倒是新鮮了,他們倒是恢復自由了,可是來錢的路沒了,吃飯成了大問題。
庶民感覺,某種滔天的壓力落在肩頭。在這樣的亂世下生存,沒有什麽人能置身事外,自然也沒有什麽人能夠稱得上幸福。
即便是身在齊國,尚且沒有被秦國佔領的地盤上的庶民。他們在人忍受舊貴族壓迫的同時,內心卻又對秦國那樣喜歡奴役百姓的國家心存抵觸。
前是狼,後是虎。
沒有更好的選擇在他們眼前。
裝載美女的馬車,被齊國的軍隊護衛,前往秦國的巨鹿。
馬車身後,是小漁村裡一家人割舍了骨肉的哭泣。
為了生存,他們別無他法。在那個時代,對於這樣的家庭來說,把自己的親生女兒獻給國家,送去千裡迢迢之外的國家,其實就意味著和自己的女兒不複相見。
可是比起把自己的女兒嫁給鄰村的人讓其一輩子在小地方為衣食住行發愁,獻給秦國的太子已經是她最好的命運。
很快齊王再次割地給秦國的事情流傳到了巨鹿周邊的四國百姓耳中,就像是江中丟了一塊石頭,只能泛起一圈圈漣漪,連點浪花都打不起來。
人們已經對未來沒有一點信心。
這件事隻叫眾人上火,可是全無一點辦法。
不得不說,扶蘇這一盤棋賭贏了。
先說楚國得到這場外交斡旋的結果,自然大為失望。因為齊國最終是選擇了臣服於秦,這就直接破碎了楚王心中最後一點幻想——齊楚聯盟。
再說嬴政在鹹陽到頻陽之間來回向王翦問計,他回來之後就要召回太子扶蘇, 但是這詔書還沒下達,嬴政就收到了巨鹿那邊的奏折,還有就是許多關於樊於期的參奏,以及全國各處郡縣縣尉都在請求秦王在外增派駐軍兵力,以防有變。
嬴政看到這些,自然大為惱怒。
當即給扶蘇回批,“以齊三郡之地,竟敢背信棄義,落井下石。不惜手段,力要迫使齊王獻出聊城。”
【因為齊國的地盤在秦人的眼中只有三個郡縣那麽大,所以就被秦人稱呼為三郡之地。】
扶蘇接到嬴政送回來的詔書時,齊國的使臣已經在辦理移交聊城給秦國的手續了。
但是扶蘇接到詔書之後,就不得不立刻動身要離開巨鹿了。
因為和嬴政下達的詔書一同來的,還有嬴政命令他盡快返回鹹陽的詔書。
看到詔書扶蘇就知道了,他的機會來了。
但是此行來齊國,最重要的事情已經沒法去辦了,那自然是安撫齊趙百姓。
因為李信打了敗仗,現在整個秦國和楚國之間的矛盾開始升級了。因為秦國多年來攻伐天下,早就已經疲憊不堪。
在秦國的政策之下,人丁就是國家的工具,女人就像是生孩子的機器,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國家的利益。
可是人是目的,而不是手段。
現在秦國的人自己都忘了當初為什麽要追求建立一個國家。
反正秦國多年來,庶民遭受的苦和累也已經夠多了。頂著天下最強大國家的名號,也並沒有讓他們過上多快活的日子。
但是當這戰敗的訊息傳來,秦國的男人們便驕傲不起來了。
(本章完)